第3章 私欲
白茫茫的一片，
不停回荡着的嗡鸣声和某人的低语，
是谁呢？
却又什么都无法认知到
天花板、头发、绿光、嘴唇、苹果、十字架、白骨、戒指、白花、墓碑、红色、婚纱
交替闪过的这些物象象征着何物？
这些东西究竟代表了什么意思呢？
是否能够给我答案呢？
是否可以找到答案呢？
是否真的能够解答呢？
又会去往哪里呢？
『昨天睡眠怎么样？』不太好，医生。
『还在做噩梦？』是的。
『可以跟我讲讲梦到了什么吗？』
『就像我跟你说过的，梦境就像肉体症状一样，我越了解你的症状，就越能帮你减轻痛苦。』
好吧，昨天睡前我有听从您的建议，
想一些可爱的东西。
但很快，
它就变得面目可憎。
我只能找艘游艇从这个地方逃出去。
但海面没我想的那样结实。
我发誓我没见过这些生物但它们在我的梦里
如此真实
我很害怕
但深海中却出现了
让我心神安宁之物
“你在做梦”
“你只是在汉堡店睡着了”
“要来点什么，先生”特价套餐就行，薯条换成薯角。
“好的，先生您的餐齐了”谢谢，我睡了多久。
“大概二十分钟”
“可以请问您梦到了什么吗就像我跟您说的，梦境就像食欲一样，我越了解您的梦境，就越能帮您满足食欲。”
好吧，我记得梦的开始是
我去做心理咨询
蓝天下，飞机被黏在蛛网上
河面上，月亮被缠在水草里
肉体——水面的宝石
你欠父母一个女友
欠亲人一场婚礼
欠所有人一双儿女
天光变暗之后
依靠着自身发光的事物开始增多
地铁摇晃的声音
接近夜行海滩的风浪
直到有一天
我无须想起我爱你
但永远也不会忘记
北方的冬天既长又冷
他和她
一起等春天
□□□□□□
原来这是我，这也是我
那是我，那也是我
可我
终究还是我
只是
可以不只是我
……
……
……
你醒了，白色的冷光让你的眼睛刺痛，如那白色的一片，你对眼前的灯光感到惶恐。
右手还在，如梦似幻，却不能动
瓷盘碎裂的声音刺激着你退化的感官
门口的女人发现了你
你对她的存在感到陌生
你想不起来她是谁吗？
她微笑着看着你，闪着泪光
“欢迎回来，亲爱的”
是梦里低语的声音，是谁呢？
奈奈？
米——兹
未等你察觉，眼泪已经跑出来了，是肉体的反射
横梁和椽子都在头上发抖，抖了一会，就大起来，堆在你身上，万分沉重，动弹不得，记忆就像碎掉的胶卷拼接在一起，卡住的齿轮重开开始转动，拼图的最后一块被按下。
“我回来了”我无需想起我爱你，但永远也不会忘记
“过去……多久了”
“两年”她顺手熄灯，拉上窗帘，走到床边
“发生了什么”
“很多，我会慢慢讲给你听的”
“但现在，你只需记住，我是你的妻子”她钻进被子里
头很疼，越是思考就越痛苦，那就干脆…什么都不想
流星划破夜空——
好像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
——
——
天亮了，晨曦透过窗帘，她在你的怀里，温柔而美丽，你抬起左手，无名指上是一枚钻戒，却有些陌生，中指上若隐若现的勒痕让你有些在意。
“你醒了，你是……米兹对吧”
“永远都是”
“抱歉，我还有些事情没有想起来”
“没关系的，我会陪你找回来的，老公”
“我们是怎么认识的”
魔晶店的老板娘，邀请入队，讨伐魔王军首领，支援利米亚，世界的真相，术式构建，奇怪的矿石
她说的每一件事你都有印象，记忆的残片逐渐拼接在一起，可你总是觉得少了什么，自己行动的动机呢？
拯救世界的勇者吗？
你和她应该是来自异世界的转生者，那为什么你会有白病？
“别想太多，会很痛苦吧，我会补给你更多甜蜜的回忆的”
“我想起来了，当时那些矿石的记忆涌入我的大脑，那是世界的意志，是世界的防卫机制，它们需要时间”
——没有人类的时间
“然后我意识到不妙，人格要被剥离出去了，于是让人杀了我，最后动手的……好像是达斯吧？”
“你还记得达斯吗”
“有些印象，我想…要是见他一面，估计会全部想起来的”
“那之后我们接受了召见，咱们的伙伴都加入骑士团了，而我和你在阿利安举办了婚礼，然后回到了我们相遇的地方，买下了酒馆”
“酒馆？”
“走吧，带你下楼看看”
——
——
——
“酒馆的大家！今天所有的消费我来买单，咱们的老板醒了”
“米兹小姐最棒了！恭喜！”
和你握手和对着你欢呼的人很多，让你感到有些不安
但她在你身边，帮你回应了酒馆里的人，让你感到安心
你知道，你爱她
她是你的妻子，你爱她
“米兹小姐，我是个怎样的人”
“小姐？你应该叫我亲爱的吧”
“抱歉，还是有些不太适应”
“你是个有责任心的，温柔的，无私的人呢，你是大家的英雄，大家都很感谢你呢，你可以骄傲的昂起头呢”
你觉得很熟悉，似乎也有人对你说过这样的话
“谢谢你，亲爱的”
她紧紧的抱住你，喃喃私语“不会再让你离开我了”
“什么？”
“没事，亲爱的”
有她在，你觉得很安心，虽然对这几年的记忆仍有感到疑惑的地方，但有她在，这都不重要了，不用去想也可以吧，有个爱你的人在身边，你只需要爱她，便足够了
“对了，世界怎么样了，我昏迷了这么久，没有事情吧”
“已经不需要我们了，国王和骑士团加快了攻略进度，故事的结局就交给他们来书写吧”
“嗯”
也不是这件事，到底是什么始终想不起来呢？你这样问自己
一个月很快过去了，有她在身边，你过得很轻松，生活很快的步入正轨，她什么都为你准备好，什么都细心的为你解答，你们像是一对永不疲倦的模范夫妻
“我想一个人出去走走”
“去吧，早点回来吃饭”
你走在街上，路上的行人很多都是自家酒馆的常客
“你好啊，今天怎么是一个人出来的”眼前的女人是露娜，听米兹说，她是你们的好朋友，也是冒险者公会的看板娘。
“我也该试试独立了，不能总是跟着妻子出来。”
“诶，你手上的戒指怎么变了”
“…”
“有吗？我还记不太清”
“抱歉抱歉，可能是我记错了”
戒指…变了吗？你看着中指上的痕迹，一种丧失感莫名涌上心头
走着、走着，是一处小巷
“奴隶店？”这个世界竟然有奴隶吗？妻子可从来没提过，看来也是不光彩的交易不愿意提吧
你走进去，与现在普及的电灯不同，这里仍是油灯，昏黄的油灯，泥泞的气味，飘着淡淡的失落感……
“有人在吗？”
“太美妙了，我的朋友，好久不见，你还真是睡了很久”冒出来的矮小男人丑陋的脸上仍透露出一丝掩不住的喜悦
“我…我们认识吗？”
你不明白奴隶店的人怎么会对自己如此亲切
而听到这话，男人的眼里似乎是说不出的苦涩，店里失落的气味里又增添了一丝忧伤
“抱歉，我忘记了，你不是他”
他很快恢复了愉悦的表情，但明显有什么不同了
“怎么了么”
“没什么，失去了一位朋友而已”他转过身去
“到底是什么意思，抱歉先生，我刚刚失忆过不久，能请您告诉我，在您眼里我是什么样的人吗？我们间发生过什么”
“想知道的话，妻子不在楼上的时候，在家里找找吧，但我还是劝你接受现在的生活，不然……”
“会怎样？”
“你便不再是你”
你从奴隶店走出，万般沉重
“怎么了吗？亲爱的。”
“没关系，有我在”
你看着妻子的笑脸，苦闷便烟消云散了，似乎可以什么都不去想，变得不再是自己吗？
那我更愿意，珍惜现在的生活
——
——
——
某一天，这天下起了大雨，大风让雨水倒灌入窗，把二楼的地板弄的湿湿的
妻子在楼下忙的不可开交，毕竟天气差的时候，酒馆或饭店的生意总是火爆
你便自己擦地，平日里妻子甚至包办所有的卫生，你真是幸福
“好痛”你被因受潮翘起的木板绊倒，地板下似乎有什么东西
……
……
……
戒指、护手、头发
戒指、护手、头发
戒指、护手、头发
戒指、护手、头发
戒指、护手、头发
戒指、护手、头发
“这是………”你抬起头，出现在房间里，出现在眼前的是自己的身影
“你是谁？”
“我就是你，一个恶心的，自私的，冷血的人渣”
“不对！不对………不对啊，妻子她，她不是这样对我说的，滚开，从我的脑子里滚出去”
“你还要沉浸在幸福的过家家里多久？”
“你忘记吗？你忘记他们了吗，他们都是因我们而死，你配拥有这样独自幸福的生活吗！”
“不是的，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我知道的，因为我……就是你啊”
“接纳我吧，你还有要做的事情不是吗？”他向我伸出了手
拉起他手的一瞬间，那道虚影和你一同消逝、破碎…
“我回来了”
这次不再是一个人
——
——
——
我捡起她的头发，将那护身符挂回腰间，戴上她的护手，
将她的戒指戴回中指，和那勒痕重合…
而门口上楼给我送饭的米兹，刚好看到这一幕
“老公？你在干什么”她堆出一脸笑，和曾经充满谎言的我一样
“他找回我了，米兹，别再骗我了”
“你消失了吗？”
“亲爱的，我一直都在”
“我们找回了彼此”
“那就好，那就好”米兹释怀的笑了
“抱歉，她还在等着我，至少让我再见她一面”我拿起背包，与门口的米兹擦肩而过，走到楼梯口准备下楼
“你不要走…不要走！”米兹从背后拽住我
“我其实不希望你找回记忆”
“我现在要说很多恶劣的话哦”她抓着我后背的衣服
“那时候，我其实松了一口气”
“你醒来之后，不记得她了”
“我太差劲了，居然感到了高兴”
“但是，你总在不经意间问出跟她有联系的事”
“从那时起我就一直很心痛”
“我原谅不了那一刻感到开心的自己”
“我原谅不了，原谅不了想独占你的自己”
“但我还是…还是……”米兹的声音已经带着哭腔，但我不能回头，如果回头看到她哭的样子，我恐怕不会忍心走吧
我头也不回的向楼下走
“太奇怪了”
“都过去两年了，她早就死了吧！”
“你真的要亲眼确认她死在你昏迷的两年了吗？明明你那么喜欢她！”她跟了上来，抓住我的胳膊大喊
“她还活着，戒指还在亮着呢”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带有情绪，努力别让她察觉我已经哭了
“求求你了，忘了她吧，我这辈子就任性那么一次”
“选我吧，是我的话就不行吗？”
“□□□”
真是太犯规了，奈奈叫出了我在原本世界的名字，如同我们在病房奇迹般相识的那天一样
“对不起，那个人早就死了”
——
——
——
你毅然决然的头也不回的抽出了胳膊，在众人的目光下走出了酒馆，暴雨淋湿了你的衣服
米兹慌忙的想要追出去，却从楼梯上摔下，躺倒在楼梯口哭泣
——
——
此时的她，已经怀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