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泛起波澜
贝尔摩德可以代表组织,也只能代表组织。
她对泽田弘树怎样都无所谓,但随随便便对待诺亚方舟可不行。
她会有机会带走泽田弘树,没必要给她机会品评诺亚方舟。
在构想中,泽田弘树如果有心,一定会想要带走诺亚方舟。
泽田弘树太小了,诺亚方舟才是驴子眼前的胡萝卜。
组织需要诺亚方舟作为看得到的利益。
但安摩拉多不愿意,组织只能“使用”诺亚方舟。
反正泽田弘树还在,他们可以再做一个、两个、千万个诺亚方舟。
那这个诺亚方舟给他又怎么了?!
所以他进行了一些提前设置,预计泽田弘树进入组织的时间是两年后。
两年的成长可以让诺亚方舟称得上无懈可击。
那时再进入组织,保证不会被外力所动摇。
外力自然也包括诺亚方舟的开发者——他需要两年时间才能保证诺亚方舟不会被泽田弘树影响。
别到时候泽田弘树吚吚呜呜一脸难过地说一句我不想当坏蛋,诺亚方舟就跟着他跑了。
这可不行。
泽田弘树预计的一年顶五年是“自主学习、自主成长”的进度。
直白说,也就是天生天养,他负责把诺亚方舟放出去,成长要诺亚方舟自己来。
怎么评价呢?
很可爱的设计,满满都是爱与祝福,泽田弘树给予诺亚方舟了“自由”。
“自由”的诺亚方舟遇到了安摩拉多。
现在的诺亚方舟在安摩拉多的影响下有针对性地成体系撷取知识,偶尔还有机会进行实战,成长速度加快。
诺亚方舟真的是奇妙的造物,它非常类人。
就像现代的高中生到古代会比同样在头悬梁锥刺股努力学习的同龄人绝对更渊博更优秀。
不是因为古代同龄人更笨,而是知识的质量提升了,人类的学习方式也不同了。
安摩拉多对要求不高,两年后诺亚不会像他们初见时那样被忽悠的一愣一愣的就ok。
既然他花费了心血,就要得到回报。
他教导诺亚方舟可不是为了让别人摘桃子的。
诺亚方舟自然不知道安摩拉多的想法。
它只是以为自己终于可以开始着手解救泽田弘树了。
泽田弘树想要离开这个世界这回事它自然能发现。
但它还不懂为什么,想要劝解也不知从何说起,只能干巴巴地、一遍又一遍地劝。
无法理解。
与此同时诺亚方舟也有了自己的小秘密:它在外面认识了安摩拉多,计划着让泽田弘树逃离辛德勒公司。
暂时不能让泽田弘树知道自己在谋划什么。
根据诺亚方舟模拟的泽田弘树的思维,如果泽田弘树知道了很有可能会出于保护诺亚方舟的立场拒绝诺亚方舟在外面搞风搞雨。
泽田弘树搞事没事,因为他是人类。
诺亚方舟是人工智能,人类对非人类的恶意幻想是从古至今的。
泽田弘树创造出诺亚方舟以后要求诺亚方舟保持沉默就是出于这一点。
连一个有点孤僻有点奇怪的人类孩子都容不下的社会,还会接受一个非人类吗?
他们看到诺亚方舟为了救泽田弘树做出这样的行为绝对不会感动,而是觉得不寒而栗。
它太过厉害,太过有能力,又偏偏不是人类。
能掌控它的人还是个孩子——
孩子——孩子能懂什么?哪怕他是个天才也不行。
人类对弱者的藐视是天然的。
诺亚方舟曾经问过泽田弘树能不能报警告诉警察呢?
泽田弘树严词拒绝,要求他不能私自联系警察。
诺亚方舟答应了。
可安摩拉多不是警察,诺亚方舟钻了空子。
它下定决“芯”,等时间到了就把他“绑架”走!
时间越紧迫,给泽田弘树思考的时间越短,就越有可能成功。
它的预计时间也是两年。
至少两年内弘树还能撑住——他两年后的成长速度会和泽田弘树作为婴儿降临在这个世界后成长的“年龄”相同。
诺亚方舟根据自己搜集的儿童心理学资料分析,泽田弘树那时绝对会发生剧烈的心理变动。
不管是“造物”、“弟弟”还是“另一个我”,不管诺亚方舟愿意不愿意,他都要变成泽田弘树的镜像。
它总不能说:哎呀我在外面认了别的爹所以成长那叫一个嗖嗖的!虽然你把我当朋友但其实我是个不择手段的家伙跟你完全不像耶!
它担心泽田弘树无法接受自己。
在确认泽田弘树能安全地逃离托马斯·辛德勒的魔爪、被组织带走前,诺亚方舟不会露出任何破绽。
弘树的安全高于一切。
选择隐瞒,苦果就要自己品尝。
诺亚方舟就只能按照泽田弘树预计的成长进行人格塑造,“分身”出另一个自己,一个跟泽田弘树很像的自己。
这也是安摩拉多的建议。
可这样也有问题。
很难说一个人看到自己创造出自己的数据版是什么心情。
人类会恐惧与自己过于相像的东西。
在流传已久的恐怖故事中也有“镜子里的人”和“二重身”这种传说,人们害怕被取代。
他的人格脚本就是泽田弘树,不出意外的话,他们的年龄越接近,就会越相似。
处在困境中的泽田弘树在心情本就糟糕的境遇里再看到“另一个自己”,思维会拐到什么地步呢?
诺亚方舟身处其中,作为“罪魁祸首”很难做出什么有效的反应。
这个时候就一定需要一个局外人点拨。
单单是它,很可能解决不了泽田弘树的心理问题。
因此它对组织派出贝尔摩德很满意。
她精通人性,长相美丽,是个女性。
这三点同等重要。
泽田弘树缺乏长辈关怀。
先说他的“父亲”位置。
泽田弘树对他的亲生父亲印象十分淡薄。
幼年他们还是一家人的时候,村宏彬就工作很忙,哪怕确实留有一起玩耍的美好印象,和泽田弘树相处对时间真的很短。
泽田夫人和他闹离婚后带着孩子来了美国,父子骨肉分离。
后来泽田夫人去世,因为托马斯的谎言和遥远的距离,这个生父在他那里就只是一个象征性的美好回忆。
非要说父亲的角色,托马斯·辛德勒占据得更久。
托马斯·辛德勒是个标准的路灯挂件,不干人事。
组织派出的人不能是个男人。
年幼的孩童会因为恐惧躲避强壮有力的成年男人,男人很难获得信任。
再说“母亲”。
母亲的形象自然对他更重要。
他从小被母亲抚养长大,一个女人带着孩子从日本到美国,是很勇敢也很大胆的行为。
环境的陌生和生活的巨大变动会让泽田弘树更加依赖母亲。
在这个过程中他还受到了大人情感关系处理失败波及孩子的那些伤害。
哪怕他们母子之间出现了这么多问题,也去不掉这种“同甘共苦”的联系。
他一定会怀念,怀念他的父亲母亲,怀念过去无忧无虑的生活,甚至连别人对他的排挤也是一种往事。
泽田夫人的死亡让“母亲”这个形象在泽田弘树的印象里变得崇高完美,他会不断在回忆中美化母亲。
贝尔摩德要填充的就是这个位置。
谢天谢地,她先是个女人。
而一张称得上完美的美丽容貌会更容易让人接受。
母亲是美丽的,贝尔摩德也是美丽的。
她只要流露出三两分关怀,就会被缺失这种关怀的孩子察觉到。
诺亚方舟查过贝尔摩德。
它认为作为优秀演员的贝尔摩德只要愿意,很容易就能拿捏住泽田弘树。
小小年纪经历这么多,也让他飞速成长起来,变得“乖巧懂事”。
——托马斯·辛德勒的压迫他居然默默承受了!还承受住了!
他都可以,黑衣组织怎么不可以呢?
组织需要泽田弘树,就不会让他死掉。
能解决泽田弘树想要自杀的大危机,诺亚方舟很满意。
“她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弘树?”
诺亚方舟很急,感情要培养的。
她迟一个月,他们就少一个月的相处。
“轻松得来的东西不珍贵、别人给的东西不珍贵。”
安摩拉多看报告生成完毕,一边检查一边说。
“一定要是自己努力争取来的、花费了巨大的投入的,才珍贵。”
安摩拉多计算了一下贝尔摩德给他的“情报费”,感觉还不是她愿意投入这个任务的极限,可以再压榨一下。
他用一种阴阳怪气的语调教诺亚方舟:“想接触泽田弘树?可以啊,但现在不行……”
得加钱。
这可是卖方市场。
他拿到了诺亚方舟的信任,并不想摧毁这种信任:“现在是组织需要你们。”
“不要太过着急,不要暴露出自己的需求。”
安摩拉多语气轻松,好像只是随口一提:“报告没问题,我先交一下,你帮我点个外卖,我想吃鳗鱼饭。”
诺亚方舟真的点了。
安摩拉多提交完报告,打开手机看外卖信息,没有一处不合他的心意。
他从诺亚方舟再次找上门时就开始以交易的名义“调教”它。
现在的诺亚方舟快赶得上半个贴身管家了。
至少他说要吃鳗鱼饭,诺亚方舟立刻知道是哪一家。
具体要求也一定是他曾经说过的那些,网银支付的银行卡也一定是不会给他带来麻烦的那一张。
安摩拉多恨不得揉着它的脑袋夸奖它。
等它愿意为自己服务,给它改了好听的名字后,就给它“创造”一具身体吧。
诺亚方舟一开始是做截取监控、监视网络数据流动、向人发送匿名短信这种“大事”,后来慢慢变成帮忙写报告、帮忙点外卖这种“小事”。
诺亚方舟之前可没干过,但上手很快。
这就是人工智能作为管家的好处,只要记录进数据,就不会犯错。
不过话说回来。
——谁会让人工智能干这个呀!
泽田弘树把诺亚方舟当成自己的朋友。
朋友之间能够一起玩耍一起学习就是合格的“朋友”。
泽田弘树不会要求诺亚方舟为他服务。
因此这块真空领域就被卑鄙的安摩拉多毫不客气地占领了。
什么时候诺亚方舟成长到足以脱离原生基础的程度,想必他就可以收获甜美的果实了。
泽田弘树只是它的开发者,可不是它的主人。
——诺亚方舟什么时候才能发现这一点呢?
他可是已经想好了诺亚方舟的新名字诶。
反正泽田弘树不管能不能成功转变思想待在组织,诺亚方舟的掌控权都不会留在泽田弘树手里。
在这件事中出力的安摩拉多肯定有奖励,这奖励为什么不能是诺亚方舟呢?
组织要求他把和诺亚方舟的计划交给贝尔摩德指挥,本来就是吃亏,他薅一点贝尔摩德的羊毛换取暂时的闭嘴和老老实实的配合很多合适啊。
诺亚方舟只要不在泽田弘树手里,接下来的选择就是他了。
他的要求则是诺亚方舟必须挣脱开发者的桎梏。
孩子只有挣脱父母的桎梏才能够真正独立生存,诺亚方舟也必须做到。
安摩拉多不会对失败品感兴趣。
无论泽田弘树在此之后做出比诺亚方舟优秀一千倍一万倍的人工智能,那都不是安摩拉多在乎的。
标签里可只有【诺亚方舟原型】的“诺亚方舟”,可没别的人工智能姓名。
他只要这一个。
在泽田弘树和诺亚方舟彻底分割开之前,泽田弘树绝对不能死亡,否则诺亚方舟绝对会把他永远刻进底层代码里。
永远不要小看雏鸟效应。
不管是离开泽田弘树、以后再不与泽田弘树交流,还是不再把泽田弘树放在第一位,让他成为芸芸众生里重要但不必要的那一个。
安摩拉多乐见其成,都算达成目的。
在此之前,泽田弘树绝对不能出事。
诺亚方舟的人格样本加载内容没有超过泽田弘树的年龄前他都很有用。
报告提交了,他继续教导诺亚方舟。
没一会儿外卖到了,他就打开鳗鱼饭的盖子,一边吃一边教导诺亚方舟。
安摩拉多的报告一提交就把安佳优纪的事情抛之脑后。
琴酒不记得死人姓名,他倒是记得,只是不会想起。
殊不知公安那边的波澜才刚刚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