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迷境
青石西北角的荒野山岭，一道身影躺在山道上呼呼大睡，睡得很香。
山间野鸟飞过，他悠悠醒转，睁开双眼，迷糊的看着青翠的山林。
一觉睡醒他觉得头昏眼花，背起旁边散落的干柴，找到山涧小溪洗脸。
他从水中倒影看见自己是个孩童样貌，一时间觉得有些不对，却又想不明白。
他把干柴背在背上，看了看天色，自觉该按时回家去，遂迅速奔跑起来，片刻之后，就到了一处村庄，村庄里炊烟袅袅，黄发垂髫，鸡犬相闻。
随后他快步回到一户房屋前，慢慢的进去，他把干柴堆在柴火垛上，就在屋门内寻觅起来，发现此时无人在家，看见天色还早。
他随即出门玩耍，就在村东口和其他孩子做着游戏，和另外一个小孩组队扮演将军与士兵，把其他人的组合打得大败。
看见天将黑，他相约几人明天再“一决胜负”。
随后回到家里为即将下矿的父母亲烧水，让他们回来能直接洗漱。
就这样，忙碌的一天结束了。
等到天色彻底黑尽，村中家家充满欢声笑语，这样的生活，忙碌而充实。
可是小孩总觉得哪里不对，他觉得这些人和事物好像很久远，久远的像是蒙上了一层灰质。
久远的好像是别人的梦。
星夜，明月高悬，到了睡觉的时辰，父母已经在招呼小孩睡下，“小虎，还不睡觉干什么，明天你不是要去和猴子他们玩吗？”
“我这是在想什么？唉，赶紧睡觉吧，明天还得和牛娃他们打仗呢。”小孩轻声嘟囔着，大声的回道：“来了。”
小孩正是虎子。
虎子按时睡下，美美的一夜过去。
一大早，他的父母又上山去挖矿，虎子的父亲名叫王顺平，与猴子的刘豹虎同在一条矿道，两人相熟多年，虎子和猴子也从小就玩耍在一起。
虎子出门去找猴子，两人偷跑到西边小溪口摸鱼捉虾，开开心心的在水里游戏，等到他们成年，他就会接过父亲的镐头，接着去挖矿，这就是他们的宿命。
虎子觉得平凡的生活索然无味，想要做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可最终却没有任何其他的选择。
他们生生世世都是矿奴，这座山村就是为山上的矿洞而设。
等到虎子年纪到了，娶了媳妇，再生了孩子，又会重复这样的命运，直到永远。
直到有一天，山外的保长联合村里的村长来宣布，反贼作乱，县里募粮征讨逆贼，各家各户都要加收赋税，愁得王顺平几天没有睡好觉。
还是咬咬牙，凑够了增缴的赋税。
虎子不清楚，他模糊的记忆只隐约觉得，父亲鬓角的白发越发多了。
虎子整日也没有心思和猴子玩耍，他白天只是静静的躺在山坡上，看着天上的太阳每日从东边落到西边。
又过了一段时间，村长传播消息说越贼被打得大败，朝廷就要胜利了，为了打胜仗，他父亲挖矿的收入又降了，气的王顺平直骂娘。
一夜，村庄门口响起锣声。
这代表着村庄被入侵的讯息，村中壮汉纷纷拿起粪叉，砍刀准备抵御，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村口处，只见阵阵马蹄声起，转眼之间就有十几个铁甲骑兵，冲杀到了庄子口，那些人手提长刀，尽都身披铠甲，见人就杀，无论男女老幼都是一刀劈死，骑兵身后还跟着近百兵士，一个个都是神情凶悍，面上也有恐慌之色，不过更多则是凶狠残暴。
这些人烧杀抢掠，后头跟着的兵士，还有专门的割首兵，看他们身着的甲胄，村中老人有人大吼，这些兵士全是华国的溃兵。
夜已经深沉，村子里所有人被屠杀干净，虎子的父亲也出门御敌，被一个骑兵一刀砍死。
虎子的母亲也被溃兵带出去侮辱，然后一刀杀了，村子被杀得干净，随后一把火烧为白地。
虎子就这样葬身在大火之中。
兵士把村人的尸体焚烧，扔进村里头的千年古井，毁尸灭迹。
就这样，一个村子的覆灭，再无痕迹，只有残垣断壁留存天地，怨念不断。
三年，五年，不知过了多久，大越立国，一些新的农户搬迁到此处，那些古旧的痕迹上，又建设起了新的村庄。
一切是那么的相似。
青石县西北山岭，又是熟悉的山道，一个幼小的身影再次醒来。
看着身旁的干柴，心中不自觉的升起恐惧害怕之意，父亲的死，母亲的恨在心中无限蔓延，周身尽是火焰，烧得他好痛，把他活活烧死。
“怎么办？我应该怎么办？难道我要提醒父亲他们吗？不，他一定会以为我疯了。”虎子奔行回家，就连身旁的干柴都全部放下。
“距离那些溃兵来到这里，还有两个月，我要怎么办？”
虎子心头着急，身体止不住的颤栗，低下头不断的哭泣，默默地看着天地。
忽然，他好像想到了什么。
急匆匆的跑去古井处，不停的跪拜。
“井啊井，两月之后，会有一伙恶贼前来毁坏村庄，污浊你，我应该怎么办才好。”
跪拜良久，古井没有任何异常，就连自己都觉得荒唐，他怎么会来求一口井，只是村中老人说过这口井神奇，想是自己已经慌不择路。
就在他转身离去时，一道水珠溅起，打在虎子的额头。
虎子顿时停住脚步，脑海中浮现出无数记忆画面，正是一套拳法，名唤《虎咆拳》。
“这，这是修行之法？”
虎子按照记忆中的画面，试着运行拳法，只觉得顺畅无比，不消一刻钟，虎子周身已经涌荡起浓厚气血。
一遍，两遍，十遍，百遍。
一天，十天，一月，两月。
虎子周身气血沸腾，双手巨力能一拳打死一头活牛，只是每次运行法诀，周身肌肉总是疼痛难忍，也不知是何缘故？
两月后，又是那一夜，兵将冲击村镇，虎子早有预料，提前通知村民进行防御，更是亲领村民，奋力拼杀。
死亡，血腥，不断冲刷着虎子的脑海，一股暴虐意念充斥着他的心念，复仇，父母死亡的画面深深烙印在他的心头，无时无刻不在回忆。
杀戮，杀戮，就在虎子亲率村勇抵挡住那些兵士时，就在村民还在为虎子的实力惊叹不已时，一个身骑高头大马的银面将军，只是简单出了一拳，就将已经脱力的虎子轰成血雾。
虎子只有一个念头：这人好强。
又是熟悉的山道，一遍又一遍的重复，他修炼《虎咆拳》，从小成，大成，一直到圆满。
无止境的陷入这个记忆轮回，一遍又一遍的变强，又一遍遍地被杀死，就连他强横的复仇意念，都不由慢慢变成绝望。
他只能在梦境轮回的杀戮中，抹掉自己软弱的心念，只留复仇的火焰。
在死亡中疯魔，在绝望里嘶吼。
直到虎子存在的意念渐渐消逝，黑泽诡域内，将军庙的正殿，一座由九曜晶石打造的棺椁陈列祭台上，汩汩血雾黑气不断被棺椁吞吐，棺椁中时不时响起闷雷一般的心跳声。
此时，张老津、苏虬龙、还有另外三位伍长尽皆在此，其上位还坐着一个青衣白裳，羽扇轻摇的中年文士。
显然就是为首之人，灰级诡异“军师”。
“诸位，第一个锚已经稳定下来，可以投放到迷失之境，你等回去好生操练，让所有的血食尽皆沉沦，以投放更多的锚。”
那文士羽扇一挥，一颗柱状体顿时飞入它手中，双手一掷，化作一道流光，飞往诡域尽头。
张老津等人稽首，回到各自队伍。
那柱状体正是虎子的魂体外壳，其内魂灵正按照军师布置，被洗去所有魂念，其内的伥鬼印猛的增长，就要替代虎子。
诡异梦境，虎子不断经历死亡与重生，心念已经彻底迷惘，他已不知道经历过多少次杀伐。
只要丧失智慧，就能觉醒虎魔意志，只有这样才能在那黑甲银面将手上撑得更久。
终于，又一次轮回，井中水滴再次滴在虎子额头，魂体内一道道银色光辉不停震颤，一段不属于他的记忆出现在他脑海中，得到一门新的武学，《追风刀法》。
还有大量从小习练武学的记忆，一上手就如同《虎咆拳》一样，如同千锤百炼。
还有一段段其他的记忆，不属于他的家庭，不属于他的生活。
那是薛鹏的记忆，法种的能力本就有唤醒蒙昧的作用，像是兽类接种觉醒智慧就是如此。
薛鹏魂魄命格已经全被虎子替代，但真灵因为诡域规则，反而不得转世，被困在魂体深处，随着虎子的意念被伥鬼印消磨，反而被法种引导，恢复记忆。
一旦再过些时日，薛鹏的记忆或许会与虎子融合，成为一个新的薛鹏。
一切正如赵长春的预料，他的机会就是在此，锚的作用就是稳定黑泽复苏晋升的关键，要是锚本身都不稳固，结局如何还难以猜测吗？
随后，他看向其他种下法种的目标，终是安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