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犯下的罪孽不可饶恕(7)
谢翟一怔,谢清的眼睛太过明亮,不禁让他选择相信,她并不是说说而已。
“人呀,年少轻狂,总以为天下事无所不为,然等你到了我这把年纪,回顾一生才知,人力有尽头。
我问你一句,你若是看的明白,才有资格坐在我对面,说这些话。”谢翟摸了摸胡子,古井一般的眼神因为谢清的话有了情绪波动。
“老祖宗但问无妨”谢清在凳子上动了动身子“不过,老祖宗你问的时候能不能把我的绳子解绑了。
绑的太紧了,我浑身疼。”
谢翟没理她,只问道:“你如何看那死去的和绅?”
谢清回想了一下历史上对这人的评价,但说出的话却是带着自己的见解:“老祖宗,我认为为官者分能臣、奸臣、廉臣。
廉臣不一定是好官,同理,奸臣也不一定是坏官。
至于能臣,也并非要求那人品尚高洁,但他一定可以成为合格的官。
和绅,他有才能,懂事故,办事效率高,是能臣。之所以被世人所不齿,不过只是因为他贪。”
说到这,谢翟的眸中一亮,他对守在身旁的人点了点头,那人会意,将谢清松了绑。
谢清活动了下身子,继续说:“人人说和绅贪。但仔细一想,他科举钱不贪、赈灾钱不贪、有人求他办事,事情不成,他绝对不收钱。
救灾时,他甚至在粮食内掺上沙子,这样一来富人不会吃救灾粮,贪官看不上这样的粮,只有真正的灾民才会吃,也就起到了赈灾作用。而他也经常在赈灾时捐款,为人有原则,不把持朝政,不拉帮结派,是个极称职的官。”
说到这,谢清摇头低笑:“这人呀,唯一的缺点就是不会管教家奴,还有,他太富了,比这万里河山的主人还富,古往今来,有哪个帝王能容他。
当然,他死,最根本的原因是先帝给当今皇帝留下了个烂摊子。
国库无钱,大小起义不断,大灾小灾不停,死一个和绅,国库充盈,有钱就能干事情,就能压制起义,就能让大清保持表面和平,何乐而不为呢?”
“你对他的评价倒是高。”谢翟摇头笑道:“可是,先帝已死,他必须死。
当今掌控不住他,哪怕他没有造反之心,他也必须死。”
“可惜了,若当今有魄力,留下他,至少能制衡百官,清朝也不会那么快灭亡。
毕竟一人贪与一群人贪还是有区别的。
以他的外交才能和贪财的性格,清朝的口岸没准自己打开了,也不至于被后世列强炮轰。”
哎,嘉庆糊涂,自家老爹给他留了个提款机,结果他愣是没看明白,直接将和绅当成新手大礼包给开了。
说了一大堆,谢清只觉口渴,她抿了抿嘴唇,笑的讨好:“老祖宗,要不赏小辈一杯茶”
谢翟动作优雅的给谢清倒了杯茶,将茶杯向她的方向推了推:“若是你是男孩子,生在当代,一定是谢家之幸,可惜了。
我真是已经很久没看到如你这么灵的小辈了。”
“老祖宗过奖过奖。”谢清谦虚的笑笑,然后她才觉得不对,一脸困惑的看向谢翟:“既然老祖宗你知道和绅对清朝没威胁甚至有益处,为什么还要做第一个去招惹他的人?
只是因为皇帝不想让他活下来吗?”
谢翟垂眸,自嘲一笑:“在官场沉浮,每个人都需要有一个定位,而我的定位就是刚正不阿,正直清廉。
你说,若是皇帝想拿和绅开刀,还有谁比我更合适?
而当时陛下才继位,白莲教起义,大灾小灾不断,百姓们对河绅这贪官恨欲其死。
为了大局,他只能死。
只是皇帝没料到,那次却没有扳倒他,而我,自然需要成为这背锅受罚之人。”
谢清思绪豁然被打开,真是应了一句话,玩政治的,心都脏。
“大局?以牺牲忠心之人为代价的大局?”谢清冷笑一声:“古往今来,无论岳飞、于谦之死,还是其他人,帝王不过瞅准了这些人不会造反罢了。”
谢清喝了口茶,又怼道:“说到大局,还有更可笑的。
以牺牲女子为代价的大局几乎每个朝代都会出现,老祖宗,我其实很不喜欢清朝,很不喜欢你们的处世之道,就好像不反抗的人,弱的人,忠心的人,天生在利益面前就需要被牺牲一般。”
“帝王不过瞅准了百姓愚昧,他们哪懂什么大是大非,只是觉得自己过不好,那就是当官者不好。
今天皇上杀了和绅,百姓欢呼,若那明个他们发觉自己日子还是没变化,他们还是会认为当官者不好。
说句不好听的,若那时被推出去的是您,皇帝下旨杀了您,他们照样欢呼。”
“那你为什么还要救他们?”谢翟抿了口茶,饶有趣味的看向谢清,重复道:“他们如此愚蠢,你为什么还要救他们。”
谢清一怔,原来谢翟是在这等着她呢。
为什么要救他们?
他们很多不可爱,愚昧,甚至蠢得厉害。
但也就是这群人的后代,拿起枪支甚至是锄头抵御列强入侵,是这群人的后代,在黑暗中摸索前进,用信仰支撑,不论是默默无闻,还是闪闪发光,他们都匍匐在地上,想为这片国土擦干身上的耻辱。
谢清想明白了,她认真回谢翟:“因为有人才有家,有家才有国,同理,也因为有国也才有家。
吾祈国泰民安,世途宽敞,这是我之愿,也是千万后辈者之愿。”
谢翟垂眸,又问:“若到头你发现,你救不了他们,救不了这个逐渐走向灭亡的国家怎么办?”
“老祖宗,想来,你错了,我并不想救清朝,我想救人,救国。
而只要人在,血脉就在。
血脉在,信仰文化也在,国自然就在。
所以,老祖宗,为了完成我的愿望,你一定要长命百岁。
一定不要像今日对我一样对别人,你知道你这样很招仇恨吗?”谢清将杯子往谢翟方向推了推,点了点茶杯:“劳烦您了。”
谢翟气笑了,他将茶满上,拍了谢清头一巴掌:“就你聪明,你个小滑头。
说吧,要我助你干什么?”
“我想眷抄几本藏书”谢清摸了摸杯壁,回道。
她想过,不论是北四阁还是南四阁的正本,其实以她或者谢翟的能力都无法私有。北四阁是皇家藏书阁,别说偷盗,连借阅都不行,那只能把目光放向南四阁。
她打算去文宗阁,文宗阁建在江苏,那里商贸繁荣,适合做生意。
与谢翟亲自接触后,她方知,这人其实并不像历史中所写那样正直,性子宁折不屈,相反,他很识时务,也很聪慧,并不需要她出谋划策,她只需要将清朝的毒点告知与他就好。
若是这样,他仍无法救清朝,那也别指望她这八九岁的小身板了。
她要做的就是誊抄如《四库全书》一般被后世列强弄得绝迹的书以及为谢家积累财富,让后期的谢家在走不通官途时有能力用其他方法去救国,救人。
“藏书,好办,你想抄哪本?”谢翟自豪道:“谢家有专门的藏书楼,你可以去看看。”
“《四库全书》”谢清淡淡吐出四个字。
“这可不是一年半载就能抄完的。而且,这本书,谢家藏书楼里并没有,因为它的量体太过庞大。”谢翟为难的敲了敲桌子,皱眉问:“它是不是在后世绝迹了。”
谢清点了点头。
谢翟叹了口气:“北四阁你不用考虑了,南三阁,你可想好想去哪?”
“文宗阁”
“哦?”
“老祖宗,那里适合行商。”
谢翟摸了摸胡子,他很欣慰,谢清这孩子不走死胡同,不强迫自己办能力达不到的事,而是在什么样的时代,对应选择做自己该做的,能做的事。
她这是将自己当做了备选计划。
也不枉他与她探讨了一番和绅。
“很好”谢翟笑道:“我会给你安排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