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当正义感成为杀人利器（10）
她最讨厌的果然不是恶人，而是那些自以为站在正义方却被当枪使的蠢材。前者恶的明明白白，后者却蠢的毫不自知。
谢清用舌头抵了抵牙齿，她觉得自己手有些痒，想揍人。但一想到那些个无辜的女孩子，她深吸一口气，抬起头迎向孙擎那正义中夹杂着得意的目光，啼笑皆非道“我为什么要道歉？”
说完这句话，她不管观众席上的唏嘘声与咒骂声，毫无畏惧的走向演讲台，一把抢过孙擎手中的话筒：“最开始，我只以为你是一个渣男，后来我发现你是一个畜生，现在，我觉得自己错了，你是个连畜生都算不上的、厕所中爬行的蛆虫”
孙擎瞳孔散大，似乎完全没有料到记忆中温顺和善的谢婉婉能说出这样刻薄的话。
是了，昨晚见到谢婉婉的时候他就觉得不对，但因为担心父亲他没有深究。
回家的路上，他还暗自嘲笑自己竟然被一个丫头片子唬住了，父亲那么厉害、谨慎的人如何会给敌人留下把柄，而给纪委书记寄东西，又岂是谢婉婉一个连机关单位都不敢进、没见过世面的高中生有胆量去做的？
再说，纪委一个月收到的信访，又有几件是能直达纪委书记面前的？纪委监察委又不是没有父亲的人。
站在自家房子前时他还在嘲笑自己果然是魔怔了，竟会去相信一个被他们玩弄于股掌之间的贱人的话。
进门时，果然，他父亲还是如往常一般坐在沙发上拿着报纸等着他这个天天惹是生非的不孝子回家。
他心下一松。
只是下一刻，他都还未开口叫声父亲，大门就被人敲开，接着他眼睁睁的看着一群人进入了自己家，为首的人不阴不阳的对着父亲出示证件，不过三两句的功夫，父亲就被人“请”出了门。
“贪墨工程款、进行灰色交易”简简单单十个字，就连他这个不学无术的法盲都知道，若是事实为真，父亲，完了。
他终于相信谢婉婉所说的一切。
他不能让自己做的事情曝光，不然，此时正在为父亲性命周旋爷爷与大伯还得分心捞他。
他得先下手为强！
想到这，孙擎双眼逐渐聚焦，他看着果然被自己言论吸引到身边的谢婉婉，眼神一厉，无论她知道什么都绝让她开口。
他出乎所有人预料的向谢婉婉扑去。
谢婉婉不屑的轻笑闪身，孙擎扑了个空，正好被赶上台的齐警官扣住。齐警官牢牢扣住孙擎，腾手向周围出示证件：“收到警察局命令，执行公务”
事情转变的太快，台下的高三学生还未从谢婉婉杀人却拒不悔改的愤怒中清醒过来就看见谢婉婉身后不远处冲出一个警察就将孙擎按住，一个个全都愣在当场。
校长皱眉看着眼前不受控制的场面，唤了个老师过去，耳语几句。老师连连点头，拿过备用话筒道：“肃静！肃静！此次是高考动员誓师大会，不是什么情感纠纷杀人判案法庭。
校方相信谢婉婉，一切静等警察同志调查。请同学们坐好，我们开始下一个议程，有请谢婉婉做动员宣誓及分享学习心得”
他说完忙上台将齐警官与孙擎请下台，齐警官看了眼谢清，然后带着不断挣扎的孙擎跟在那位老师身后出了体育馆大门。
谢清面无表情的看了校长一眼，环视台下，果然刚还愣着的同学们一个个又开始喧闹起来，有个别老师试图维持秩序，处理了几个带头大喊大叫的学生，但无奈学生实在人数太多，校方老师人数实在有限，完全阻止不了这场“正义凛然的讨伐”。
谢清就这么站在演讲台上，看着那些学生从唏嘘到愤怒到呆愣最后变成嘲笑与谩骂。
各种声音充斥在体育场内，形成回声围绕在谢清周围，充满怀疑的、愤怒的甚至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眼神全都望向谢清，似乎想形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蜘蛛网，网住她这只本就不断挣扎，想要活命的虫子，让她放弃希望、快乐、未来，陷入自我怀疑、自我批判、自我厌弃的坏情绪中从而放弃挣扎，好等蜘蛛食之。
谢清从第一排扫视到最后一排，融化冰雪的阳光从玻璃封顶的体育馆外洒进来，照在学生、老师甚至是谢清身上，温暖与冰冷、“正义”与“邪恶”形成的荒诞景象，让谢清的身体不断颤栗，那是一种来自身体深处的毛骨悚然的惊颤与背部发凉的恐惧。
谢清张开唇，无声说了三个字“不要怕”，然后把目光放在观众中央，她漠然的看着那些自以为正义的人，一双可爱的杏眼眯起，莫名其妙的哂笑一声。
一群学生因为她的笑声，愣了一秒，气愤的情绪高涨，就像是只要人振臂一呼，就能聚在一起冲上讲台将谢清连人带肉撕碎。
“妈呀妈呀，小姐姐笑了！小姐姐上一次这么笑是不是给舍友焚香的时候，这群人。。。自求多福吧。”
“我的天，直播系统的拍摄角度实在是太吓人了，我坐在电脑前都被那一双双眼睛中的恶意吓得汗毛直立。”
“楼上！一摸一样！不过我更多的感受是，恨不得穿越到直播现场，一个一个锤爆他们狗头！怎么会有如此蠢的高中生！”
“真的是傻批他妈给傻批开门，傻批到家了。”
谢清并没管那些情绪激动的憨批们，而是拿起话筒说了一句话：“我真的很讨厌这个世界。”
她冒出了这么奇奇怪怪的一句话，学生们也没多想，一些不怀好意的还吼道：“那你去死呀!讨厌这个世界你干嘛还活着！去死呀！”
谢清看向那群发出声音的人，怼到：“因为这个世界还有你们这些又蠢又没有自知之明的人，我得留下来，给你们上一课。”
“你们在愤怒什么，在嘲笑什么？”谢清环视了观众一圈，歪了歪头嘲讽道：“你们是亲自在当天我与赵子欣争吵的场景，亲耳听到我对她说出了侮辱的词，亦或是看到我做了孙擎口中的那些事情”
她停顿下，恶劣地看向谢婉婉室友们的方向，不急不缓道“或是，你们亲自见到了死去的赵子欣，听她本人诉说了事情经过。”
被谢清一看，那些女孩们立马减弱了声音，缓缓坐在椅子上，呐呐不敢言。
谢清轻蔑一笑，转头看向中央：“我想，你们大多数人都没有。你们只是听到一些人传的流言，然后暗自再添油加醋往下传，你们洋洋得意的觉得自己真的窥见了事情真相，你们甚至想变身法官，宣判你们心中所认为的杀人凶手，谢婉婉。”
谢清在演讲台上左右踱了几步：“你们没有人证物证、甚至你们中都没人见过谢婉婉、赵子欣，你们只是觉得生活好枯燥呀，需要一点乐趣，所以，所有人都抓着这个不放，并反复自我催眠，我是正义的使者，我在除恶扬善，谢婉婉就该死，我一定要让她付出代价。”
说到这，她摸上充满湿意的眼睛，反问道：“可是，你们中是否有一个人想过，谢婉婉是无辜的呢？”
台下一静。
谢清却没有停止的意思，“人这种生物真的很奇怪，崇拜强者，喜欢鲜花、美人、明月这些美好的东西，但又喜欢看强者落败，如霸王自刎，喜欢美人迟暮或者落不到一个好结局，如杨玉环被缢，喜欢看美好的东西被玷污，喜欢看真挚的感情得不到善终，还莫名给它冠以“be极致美学”的说法。
说到这她声音猛地拔高，指着台下的学生：“谢婉婉的优秀超乎常人，所以！当有一天这个人因为某些事情而染上污点后，你们会觉得兴奋、会迫不及待的想要踩上一脚，甚至会说“看，学习好有什么用，品德败坏”。
似乎只有这样，你们才会得到满足，为枯燥而充满焦虑的高三生活增加一点调味剂。”
台下，不断有人重复说“不是的，不是的，我们只是想为赵子欣讨回公道。”
谢清不雅的翻了个白眼：“是呀，你们想为她讨回公道，所以试图想逼死她最亲密的闺蜜，让杀人犯逍遥法外。
若是我，谢婉婉”她指了指自己，又指着台下的学生：“被你们逼死了，死在你们“正义的讨伐下”，为你们声张正义的可笑心理赔上生命的代价？你们才会停下眼下傻逼一般的行为，是吗！“
她最后一句突然拔高声音，脸色冷厉：“你们这难道不是杀人？
那么，我是否可以理解为，若是我死在你们的逼迫下，等事情真相大白，是不是也可以有千千万万个人如你们一般，不问事情真相，对你们口罚笔诛，让你们偿命，为了正义索取你们的命？”
她微微一仰下巴，睥睨众人：“真是荒诞可笑！”
台下的学生听完谢清的话后，有的人犹豫，怀疑的看向谢清；有的人漠然，觉得自己的伤害根本微不足道，谢婉婉也不会因此去死，所以毫无负担；有的人不平，觉得谢清说的都是狗屁。
谢清不管他们，看向坐在下方主席台上的领导们，诡异一笑：“众位老师是不是觉得这一场戏很是好看？”
说完这句话，她走到电脑前，调出了一个音频文件，然后转身看向所有学生：“让我在给你们这些可怜的憨批上最后一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