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叶冬青都没有鸟他,头也不回的离开。
葛文忠追之不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叶冬青消失在眼前,无能狂怒哇哇大叫,但谁会在乎呢?
叶冬青带着所有家当回到厂里,这一次她畅通无阻,门卫的态度特别客气。
单人宿舍已经打扫过了,很干净,一张上下的架子床,一套桌椅,一个简易的柜子,屋子里格外的清静。
冬青将东西一一安置好,这才发现缺一床被褥。
这个点大家都在上班,叶冬青索性拿着脸盆毛巾和换洗衣服,去旁边的洗澡间痛痛快快的洗了个热水澡,热水拂过身体,整个人痛快淋漓。
呜呜,总算是洗上热水澡了,太舒服了。
等她买了房,一定要修一个大大的洗澡间,每天都能痛快的洗澡。
洗完澡换上干净的衣服,她没有多待,背上斜挎军绿包又出去了。
她坐了两趟车,走进一个小巷子,东转西拐走进一间大杂院,孩子们的笑闹声迎面扑来。
院子里的人看到她问道,“同志,你找谁?”
叶冬青拉下口罩,“是我。”
对方左看右看了半天总算是认出来了,“是冬青啊,你怎么剪了个男人头?差点不敢认了,你跟你夫家到底怎么了?”
“叶阿婆,你家冬青回来了。”
一间破屋子里走出一个瘦骨嶙峋的老太太,她跌跌撞撞的扑过来,一把拉住冬青的胳膊,上上下下的打量,“冬青,你没事吧?这些天你去了哪里?为什么你婆家人说你离家出走了?还说你……”
冬青看着焦急万分的老人,心里莫名的酸楚。
这是叶阿婆,收养叶冬青的孤老太太,祖孙俩相依为命二十年。
“阿婆,这几天我一直在医院治病,已经好了,你别担心。”冬青主动扶着阿婆走进屋子,不动声色的打量屋内的环境,就一个字,破。
屋子很小,一张小床,加一个破破烂烂的五斗柜,角落里放着一个煤球炉,修过的小桌上是掉漆的红双喜热水瓶和碗碟,破报纸糊满了墙。
光线昏暗,空气不流通,隐隐有一股怪味,让人很不舒服。
这房子是当初街道分给没房的百姓,叶阿婆也分到了一间,从此有了一个安身之地。
祖孙俩就在这里生活了二十年。
忽然,叶阿婆咳了几声,越咳越难受,满面通红,差点喘不上气来。
冬青吓了一跳,拿起柜子上的缺口杯子用开水烫了烫,倒了一杯热水,送到叶阿婆嘴边喂她喝下。
一阵兵荒马乱后,叶阿婆终于止住了咳嗽。
冬青暗暗心惊,如果没记错的话,叶阿婆是在这个大冬天去世的,是邻居发现了倒在地上僵硬的尸体,死因不明……
“阿婆,你病了?我这就带你去医院。”
她之前是没有能力,也不想让叶阿婆跟着操心,才没有第一时间过来。
“我没病。”叶阿婆摇了摇头,“你别担心,你快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别让我担心。”
叶冬青也没有瞒她,将这些天的经历都说了一遍,着重说了葛家的恶形恶状,怎么压榨她,怎么瞧不起她。
明明全靠她,却不把她当人看,她还累出一身病,病了还不给钱治,她忍无可忍跑了。
随着她的话,叶阿婆的脸色越来越惨白,嘴唇直哆嗦,“是我害了你,千挑万挑选了这么一户面上光的人家,我以为他们会好好待你的。”
求娶时葛母说的多好听啊,会把儿媳妇当成女儿疼爱。
叶冬青轻轻叹了一口气,“不是你的错,是他们一开始求娶,就没安好心,知人知面不知心。”
叶阿婆眼眶泛红,直掉眼泪,半响后说道,“冬青啊,老话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已经是葛家的人,不管如何都要好好的过下去,我相信只要你好好的照顾葛家人,一定能打动他们,真心换真心……”
“葛家人根本没心,怎么换?”叶冬青不耐烦的打断,她无法理解这些老观念,明知不好还要凑和?这不是有病吗?
“阿婆,老话都过时了,现在是新时代,我能靠自己的能力养活自己,不需要靠男人,所以,你就不要劝我回头了。”
古代的女人要靠男人养,所以只能忍受他们三妻四妾,可时代不同了,男女平等,女人也能出去工作,不用依附男人。
叶阿婆不禁急了,在她的观念里,离婚是天塌下来的大事。“你这孩子怎么不听话?阿婆是不会害你的,女人要从一而终……”
这种根深蒂固的传统想法不知道害了多少女人,叶阿婆也是其中之一,可悲的是,她至今没觉得哪里不对。
她已经这么大岁数了,有些想法改变不了。
叶冬青也没有跟她争辩,换了个话题,“阿婆,你当年是在哪里发现我的?当时有没有发生什么大事?”
叶阿婆愣了一下,“怎么想起这?”
叶冬青是觉得书里这一段描写含糊其词,只说了一句,流落在外面的女儿,身上有一只海螺口哨是认亲信物,还有一个旧襁褓。
“说不定我父母会找过来呢。”
小说里只写了戚父戚母,名字都没有,让人怎么找?
叶阿婆重重叹了一口气,这怎么可能?
“那一年的秋天,我一大早起来去乡下买柴火,走在路上听到婴儿的哭声,我就顺着哭声找过去,在一棵冬青树下看到襁褓中的你,你那么小,那么弱,哭声像小猫叫……”
她当时想起夭折的女儿,心一软就将婴儿抱了起来,取名冬青。
这一抱就舍不得放开了。
她舍不得自己吃喝,却用一口口米粥汤救活了小婴儿,从此祖孙俩相依为命,她也算有了感情寄托。
叶阿婆看着大变样的女子,还是替她发愁,“冬青,文忠受了伤住院,他知道错了,一夜夫妻百日恩,你就别那么计较,去医院照顾他,趁机培养感情……”
叶冬青凉凉的来了一句,“我还是姑娘家。”
还没有圆房,哪来的一夜夫妻百日恩。
叶阿婆:……
“要是离了婚,你以后的日子怎么过?谁还会要你?”叶阿婆替她操碎了心,这几天吃不好睡不好。
“文忠的条件那么好,以后能当干部,你们是明媒正娶的夫妻,受法律保护的,外面的女人破坏不了你的家庭,听阿婆一句话,女人多忍忍,时间长了他就知道你的好,”
叶冬青听的脑壳疼,“您那么贤良淑德,为什么那个男人将最后一张船票给了别的女人?而不是你这个结发妻子?”
他们离开大陆双宿双飞,留下孤苦无依的叶阿婆。
叶阿婆脸上的血色全失,这是她一辈子的痛。
叶冬青无声的叹气,起身抱了抱她,“阿婆,我不想走你走过的路,我想堂堂正正的活着,靠自己而活,我会成为你的依靠,至于男人,不过是打发时间的玩意,别太当真。”
她用最冷静的话说着最惊世骇俗的话,叶阿婆震惊的眼睛都瞪直了,“你这孩子瞎说什么,让人听到还活不活了?”
“阿婆,我很好,比葛家人都好,以后会更好的。”叶冬青恩怨分明,有仇报仇,有恩报恩,眼前的老太太对她有大恩,不管如何,她都会给老太太养老的。
至于老太太的话,对的就听,不对的就当耳旁风。
“不信的话,你好好的看着,总有一天,我会是你的骄傲。”
叶阿婆惊疑不定,“你……真的是冬青吗?”
她是最熟悉叶冬青的人,有什么变化是第一个发现的。
叶冬青不怎么担心,嫁进葛家一年,受了那么多委屈,性格有所变化太正常了。
“阿婆,时代在变,人也在变,在我最无助时没人帮我,那一刻我想通了,靠山山倒,靠人人跑,只有自己最可靠。”
“人生短短几十年,好好的活着才是最重要的,我陪你去看医生,你要活到一百岁,等着享我的福才行呢。”
“我不去,我没病,真的。”不管怎么劝,叶阿婆死活不肯去。
叶冬青也没有办法,将包里的东西都掏出来,一包槽子糕,一包大白兔奶糖,一包红糖,半包奶粉。
她又掏出五十块,“这些是我孝敬您的,您吃好喝好别心疼钱,好好保养身体,不舒服就去医院瞧瞧,也不要糊纸盒子了,以后我养你。”
叶阿婆看着满床的东西,不是欣喜,而是着急的一把拽住她的胳膊,“你哪来的钱?你可别去做傻事。”
“你想到哪里去了,这是领的工资。”叶冬青很是无语,“我在葛家做牛做马累出一身病,工资还要上交,太不值得了,现在工资自己想怎么花都行,更没有人骂我贱,这才是我想要的生活。”
叶阿婆神色很复杂,有迷茫,有不解,也有心痛。
叶冬青很感激她的抚育之恩,对她格外有耐心。
“阿婆,你就可怜可怜我,不要让我回那个火坑了,我还想多活几年呢。”
叶阿婆心里有两股情绪在争斗,最终传统思想占了上风,“你已经嫁人了啊。”
不是不疼孙女,而是觉得离婚后找不到比葛文忠更好的男人,说不定会孤独终老。
一想到这,她的心就如针扎般,她特别不希望孙女重复她的命运。
叶冬青眼珠一转,“郭嘉领导人说了,婚姻自由,包括结婚自由与离婚自由,你难道不听领导的话?”
在叶阿婆这一代人眼里,郭嘉领导人是头上的一片天,无比的崇敬,“不不,不是的。”
“阿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我保证会找到一个比葛文忠好一百倍的男人,相信我。”
她嘴上这么说,其实就是哄哄叶阿婆。
赚钱才是王道,只有自己挣来的,谁都夺不走,男人只是锦上添花。
叶阿婆觉得她很不对,但,叶冬青变的强势,嘴巴又能说,巴拉巴拉的一通洗脑。
叶阿婆本性善良软弱,一旦对方强势起来,她就气弱。
这世上任何一种关系,不是东风压了西风,就是西风压了东风。
原主是孝顺,事事听从,不忍违逆她的心意。
但叶冬青嘛,本身就是一个有主见有想法的女子,不会被别人挟裹意志。
孝可以,顺就不必了。
叶冬青忽然想起一事,“阿婆,我的襁褓呢?”
她习惯了将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