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挑拨
看见封止观的一瞬，封九妄的眼神有片刻的冷淡。
他曾告诫过封止观，叫她别让连央难过。
近日来二人的疏远，显然表明了封止观并不曾将他的话放在心里。
和萧青君一样，是个清高看不清处境的蠢货。
封九妄给封止观定下评论时，没有丝毫的心虚。
即便他不曾教导过封止观，可属于大公主的尊荣，他从不曾吝啬。
他并不是从一开始就放弃对封止观的培养，在她幼时，见到裴玲处境却不敢出手相助，事后又纵容的成为裴玲隐形的保护伞时，他便提点过她。
可惜，封止观到底是和萧家一脉相承，自顾清高。
看似严谨有礼，实则心中最为执拗。
封止观没有错过她最崇敬的父皇冷漠的眼神，为母妃哀伤的情绪瞬间被不平冲散。
她是大景唯一的公主，父皇却要她去哄一个没名没分的永安侯府庶女开心。
封止观只觉齿冷。
曾经有多喜欢连央的明媚，在那一刻她就有多厌恶连央的出现。
她本可以说服自己，父皇惯来冷清，对她并非不疼爱，只是情绪内敛。
可面对连央时，她见到的是浑然不同的父皇。
是根本不将她公主颜面放在心上的父皇。
嫉妒的情绪最容易冲散人的理智，封止观在良久的沉寂后，再度涌起了不甘。
被封九妄挥退后，封止观冷眼看了一眼合上的殿门，突然招来一名宫女。
“你说，陛下去了淑妃娘娘哪儿？”
连央拆下发带的动作稍顿，看向面生的小宫女。
这名宫女姿态恭谨，可说出来的话却不那么好听，
“陛下一入霜梧殿便挥退了所有人，姑娘如今去瞧，大抵也只能瞧见合上的殿门。”
“放肆！”
蔷薇猛的打断宫女的挑拨。
这是什么话，是明晃晃的撺掇姑娘往霜梧殿去吗！
不说其他，只陛下若真有心临幸淑妃，姑娘不管不顾的闯去霜梧殿，能得什么好？
连央寡淡着神情撇了那宫女一眼，继续了手上的动作。
将绯红发带拆下，又唤蔷薇为她理发。
见连央面上淡淡，蔷薇有些忐忑，越发放轻了动作。
近日她能明显觉察出自己被姑娘冷淡了，眼下倒也不敢贸贸然再开口说什么。
一旁的白悯抬眼看了眼蔷薇，知道蔷薇到底不是蠢得，总算是能稳重下来。
跪着的宫女却在陡然的寂静中有些心慌起来。
这位连姑娘不是被嫡母关了整整十二年，是个大字不识，文理不通的草包美人吗？
在得到大公主的吩咐时，这宫女轻易就能想到连央在听见这个消息后，暴怒着冲去霜梧殿闹的疯癫模样。
不都说，她是个蠢的吗？
怎么眼下如此冷静？
宫女的额间渐渐渗出冷汗，猛然间发现，安稳了多年的后宫，好像将她作为宫女的警惕磨了个干净。
若真是冲动易怒的草包美人，凭什么独她一人，偏的盛宠。
“她们都很怕我？”
连央满意的看着镜中的自己。
唇不点而朱，眉不画而翠。
眼如水杏。
又悄然勾了勾唇，颊边的梨涡缀在面上更添了俏。
“迫不及待的想叫我丢脸，看起来是很怕我。”
没等宫女的回答，连央自顾自的笑了起来。
宫女霎时叩首在地，浑身不受控制的颤抖。
她在霜梧殿伺候了整整九年。
九年中，陛下一次都不曾驾临。
曾因为大公主的存在，所有人都捧着她们霜梧殿。
陛下越是不临幸后宫，就越发显出霜梧殿的地位崇高。
可偏偏，横空出世了一位连姑娘。
自从连姑娘被安置在玄极殿东暖阁的消息传开后，往日里那些对娘娘恭敬温顺的后妃一个个都生出了小心思。
尤其在连央迟迟不得封赏后，众人更是从起初的轻视，到了眼下的提心吊胆。
无人敢想连央不会入宫，而封赏的越迟，就代表着封九妄想给连央的位份越高。
毕竟，贵人修容一流，万不能叫陛下如此犹疑。
而一旦连央封妃，淑妃在后宫的地位便再难如从前一般稳固。
“奴，奴婢，只是想给姑娘卖个好，期盼能有一日，调到姑娘身旁伺候。”
这宫女倒也不蠢，话音一转，就将她带着挑拨的传话变做了投诚。
也不稀奇，不提深宫，就是高门后院，择良木而栖从不是罕见的事。
连央被这宫女的话逗乐了，笑吟吟的点了点那宫女，看向一旁的蔷薇，
“喏，这是个想与你们作伴的，你们可想留下她？”
白悯掀了掀眼皮，闻声道，
“姑娘，倒不知淑妃娘娘是否割爱。”
宫女浑身一颤，她是经历过先皇后宫的，那些主子娘娘们大多自持身份矜贵，心里再恨，面上总要显露大度温婉。
像这样收买人心的戏码，怎能搬上台面呢！
连央觉得这个主意不错，支着脑袋就吩咐着，
“白悯，那就辛苦你跑一趟带着她去问问淑妃娘娘，是否舍得这个伶俐的奴婢了。”
话音稍顿，连央又说，
“不着急，既然陛下在霜梧殿，那就先带她去找大公主问问吧，大公主，向来是有主见的。”
蔷薇诧异的看向那宫女，不曾想这宫女竟是大公主找来的？
白悯却是更惊讶于连央的心思玲珑。
带着面色惨白的宫女缓步退出，心中不免愉悦，叫她们都小看姑娘，姑娘可聪明着呢！
“大公主，不是向来与姑娘亲近吗？”
蔷薇很是不解。
当初姑娘初到国子监，被裴玲所伤时，大公主的痛心和担忧全然不假。
怎么眼下，却要这样挑拨陛下与姑娘之间的关系。
连央倒是没甚意外，甚至能分出心神，拨弄着妆奁，看封九妄近日又给她添了些什么新奇的首饰。
好半晌，找到一枚漂亮的琉璃珠，连央屈指将它当弹珠玩儿，“砰”的一下，就将流光溢彩的琉璃珠弹到了地上。
“她可以怜我，可以照顾我，却不能接受我越过她，越过淑妃，不难猜想的。”
一开始的相较好不是假的，对她的照顾也不是假的。
可看了一次又一次封九妄对她的偏爱，这种照顾，就成了讽刺。
她拥有全天下最尊贵的人的照拂，又哪里需要旁人的照顾呢。
尤其封止观对封九妄是崇敬，对淑妃是孺慕。
她只要和封九妄在一起，封止观就不可能对她心无芥蒂。
连央神情有些恹，烦闷的推开扒拉出的一众首饰，自顾倾身俯在美人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