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鸢语

    “仙尊！”

    阿若激动地抱住她。

    薛萤的瞳孔猛地收缩，浑身僵硬。像刚刚孵化的鸟小心翼翼地接受微风的抚慰，她伸出的手犹豫再三最后还是轻轻落在女孩儿背上。

    这经年的风雪凌冽不及她眉目冰冷，黑衣翩决，她如瀑青丝翻涌，红唇妖艳。

    “你们认识？”

    程十鸢疑惑地望着他们，往后退了一步。

    薛萤的眸光落在程十鸢的身上，眼底翻涌莫名的情绪。

    接着，她冷冷道，“程十鸢，你说只要你炼成砌骨丹，天尊就会收你为徒。”

    程十鸢双目惊骇，她警觉地看向她，这件事只有她和大师兄知道。

    这个人怎么会……

    “你怎么会知道？”

    薛萤的脸上出现果然如此的表情，她讽刺地说道。

    “如果我没有猜错，这件事是魏时卫告诉你的吧。”

    “是。”

    “他是修真界丹修第一，奉化天尊唯一的徒弟，更是京城四世家有名的氏族公子。

    你有没有想过他为什么偏偏对你一个无父无母来历不明天生就没有灵根的废物刮目相看。

    为什么会允许另一个人抢走他唯一弟子的身份？

    如果我是魏时卫，我会把你这个碍眼的废物趁机除掉，永绝后患。”

    最后几个个字像是一记惊雷猛烈地捶打在程十鸢的心房。

    无极仙宗日日夜夜的嘘寒问暖，炼丹房里孜孜不倦的教导，还有十八年前那个雨夜里惊鸿一瞥的初遇。

    “不。”

    她坚定地凝视着薛萤冷漠的眸子。

    “他救我，教我明辨是非，教我炼丹救人，教我一心向善。

    他是怎样的人轮不到你这样玩弄人心的妖怪置喙。”

    少年背脊挺拔，衣衫单薄，明明那么狼狈不堪却莫名生出孤注一掷的决绝。

    薛萤的神情开始变得古怪，她收起讽刺的神情，只是淡淡看着少女身形和神情。

    模糊的光晕相似的神情跨越时空的重合，在此刻具象化。

    这就是被人祖选中的继承丹魄之力的少年。

    薛萤没想到人祖少时的性子这么执拗，有些意外地看着少女乌黑纯净的瞳仁。

    “那就，拭目以待。我在雪琅巅等着姑娘来取砌骨莲。”

    那丹唇皓齿的黑衣女子宛如振翅翩飞的帝王蝶，只在须臾之间，那曾经显赫无比的空桑王殿消逝在烟云中。

    这是，障术？！

    程十鸢看着王殿在自己面前分崩离析，才明白自己根本就没有来到真正的空桑神殿。

    那个妖王步下了一个栩栩如生的障术，故意把她当诱饵，目的是那个雪山神女。

    银蛇果然没说错，无论是空桑妖王还是雪山神女都不容易对付。

    幻境消散，少女置身漫天大雪纷飞。猩红的鲜血滴落在雪地，她抹掉唇角的血迹，决绝冷酷。

    她一定要得到砌骨莲！

    雪琅巅。

    小木屋里有火光噼里啪啦的响，阿若窝在火灶边，好奇地问：“仙尊，这雪山绵延无际，你从哪里找来的木材啊？”

    女子纤纤玉指旋着白玉杯，敲出清脆的响。

    淡淡道，“人间。”

    “人间好玩吧，仙尊？”

    提前这个涉世未深还未入世的小姑娘总有问不完的问题。

    薛萤仔细思考了许久，启唇道，“人间……”

    她想起了那深宫里攀爬的凌霄花，深不见底的枯井，落了一地的梅花，和老宫女死去的下雪天。

    眸色微微染上了异样的情绪。

    “人间也没有你想的那么好。”

    听到此话，阿若垂头丧气地把脑袋瓜搁在薛萤腿上，无聊地打了打哈欠。

    只有门外的“雪人”闻言诧异地回望窗棂里和谐的师徒二人。

    他知道她想说什么……

    人间，也没有你想的那么好。

    枯死的井里淹死过被冷落的妃子。

    落了一地的梅花染过苦悲之人的鲜血。

    攀满一墙的凌霄花曾见过这世间最恐怖的厉鬼。

    她所见过的红尘唯他一人尔。

    银丝与雪色融为一体，年少的妖王不经意勾起了嘴角。

    那微笑淡淡，风雪轻易就吹得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