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陪读
楚九躺在软榻上，看着院子里花团锦簇美不胜收的景致，渐渐平复了自己的心情。
照如今的形势来看，一切都还在依照世界轨迹自发运转的轨迹在走，并没有很大的偏离。
夏夫人已经死去，夏家恨皇帝，皇帝也忌惮夏家。
她的母后和皇帝琴瑟和鸣，丞相对皇帝的怨恨更是深重。
唯一有所改变的就是，如今是夏凌进了宫做了太子伴读，而不是白竹。
这也算是唯一的好消息了。
那接下来呢，该怎么走？
大兴王朝是必然会覆灭的，但开启新朝盛世的一定会是白竹吗？但是大兴王朝覆灭，她可以不予理会，但沐氏一家的性命，只要不违逆世界线的走向，应该也不会被赶尽杀绝吧？
她凝眉沉思，在院子中坐了足足一整夜。
翌日一早，这唯一的好消息也消失了。
太子哥哥兴冲冲地来找她一起吃早饭。
“妹妹，你知道吗，今日宫里新来了一个伴读，是丞相家的嫡子白竹。”
“什么？”
楚九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正端着一碗蜜枣粥一口一口地喝着，听见这话，惊得手中的碗咣当一声砸到了地上，飞溅出来的粥水洒在她的嫩白的手上，烫的起了一大片泡。
“哎呀，你怎么这么不小心？若是留了疤，你一个女儿家，可如何是好？”
太子心疼地吩咐身边的奴才婢女去拿药传太医，一边将宝贝妹妹的手拿在手里不停地吹气，“疼不疼啊”
楚九却好像丝毫察觉不出来疼痛一般，只呆愣愣地坐着，小声地喃喃，“他怎么还是来了？”
太子全身心思都在妹妹的身上，自然也是听见了妹妹的喃喃自语。
“丞相听说夏凌入宫来当太子伴读了，特地去找父皇求了恩典，说愿意让他家的嫡子入宫，不求伴读，只求当个小厮，跟在太子身边长长见识。”
太子无奈地摇了摇头，“毕竟是一国丞相，如此卑微低下，父皇也不好折了他的面子，只说让他的嫡子进宫，也做伴读。”
这般说着，太子笑了笑，“这下也好和父皇交代了，以后夏凌是你的伴读，白竹是我的伴读，咱俩一人一个，也算是相得益彰了。”
楚九顾不得手上的疼痛，急急地抓住太子的手臂，“哥哥，白竹此人，心思不正，不能留在你身边的。”
太子听了这话确实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妹妹，你这话是怎么说的，人家白竹虽然不是皇亲贵族，但是白竹自小天资聪颖，三岁识字五岁吟诗，七岁做文章，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楚九看着自家哥哥一副疯狂推销白竹的嘴脸，假以时日，确实成了大器，只不过成的的是剑指沐氏皇族的大杀器罢了。
楚九叹了口气，“哥哥，你确定，你真的了解这个人吗？”
太子的眼睛里全是清澈的愚蠢，“自然是了解的，你小时候和他见过的，你忘了？你们还在一起玩过。”
楚九气的不想说话。
正僵持着太医来了，瞧见楚九的手伤成那个样子，个个都是胆战心惊，用了最好的药材一层层地为楚九包扎。
楚九这会醒过味儿来才觉出来疼痛，疼的眼中蓄满了泪水，心里更是觉得十分委屈。
看看她这个又傻又天真的哥哥，还是太子呢。
难怪被人家白竹耍的团团转，连兵权都交出去了。楚九恨恨地想着，心里确实无力和难过一起交织，难受的绞紧了衣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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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手怎么了？”
皇宫内的圣学学堂上，楚九心不在焉地发呆，无视夫子在台上摇头晃脑左右踱步念经一样的讲学。
学堂中摆放的都是可坐两人的长桌，白竹坐在太子的身边一起学习，夏凌端正地坐在楚九旁边，兢兢业业地当着陪读，不光要顾着认真听课，还要给楚九铺纸磨墨，记录笔记，比楚九这个三心二意的要好学上进得多。
“都洇出血迹了，你不疼吗？”
夏凌的语气中带着些无奈和心疼，“回头让皇帝看到了你这样，又要怪我照顾你不周了。”
楚九听见这句话，忽然扭头回望着夏凌，“你在怕我连累你吗？”
夏凌瞧见楚九一双杏眼澄澈无暇地望着他，眼中没有丝毫责怪和厌恶，但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下意识地愣住，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自然没有，我实在担心公主。”说罢夏凌低了头，长长的眼睫掩盖住了眼底微妙难言的情绪。
“你担心我？你为什么要担心我？我欺负了你，你表面担心我，实际心里又在想些什么呢？”
楚九一双嫩白的小手忽然捧起了夏凌的脸，就这么直直地看进夏凌的眼眸中，也看进了夏凌一颗不安的心里。
“我”
夏凌语塞，他不知道要说什么，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虽说他对皇家有恨，有怨，但是从瞧见楚九的第一眼，就从骨子里有种自己都无法抗拒的亲近。
他无法理解这种亲近来自何处，明明他与长公主见面廖廖，她又生在皇家，典型的皇家人作风让他受尽欺负，也让他的父亲成天愁肠百结。
可此时他被迫望着楚九一双无情无爱，冷静至极的双眸，一种深入骨髓但是又隐约不明显的痛楚一点一点啃噬了他的心脏。
他慌乱地扭过头去，“我身为将军之子，家中世代效忠沐氏皇族，自然担心长公主的安危。”
“你担心的是我，还是沐氏皇族？”
楚九却不能容忍他的逃避，努力地搬过他的脑袋，一字一句地问道。
夏凌不得不继续面对楚九澄澈的眼眸，心里却开始愈发慌乱，那时刻缠绕在心头的痛楚，痛到极致却彷佛有了一种满足的幸福感。
他瞧着楚九精致但尚未张开的一张俏脸，杏眼粉腮，顾盼神飞，眼波流转间勾魂摄魄，似乎绰绰约约间能瞧见小公主长大之后的绝代风华。
夏凌空洞的眼中似有若无地闪过一抹深沉的蓝色。
他的小公主，能不受苦难地长大了
这一世，他既为大兴国的镇国将军，便要守好家国。
守好家国中的，小公主。
可是这些念头电光火石一般出现又消失，快的夏凌都没有记住这些莫名其妙的想法，他恢复了清明，心头的绞痛依旧隐隐存在，疼痛又满足，让他无所适从。
可是他强行让自己想起来母亲的冤死，父亲的白发。
他不着痕迹地低头，避开了楚九捧着他脸的手，“公主既然为沐氏皇族，臣担心的自然也是沐氏皇族。”
脸上没有了那温热的触感，夏凌心头有些空虚的疼痛，他悄悄伸手按了按胸口，不停地在心里暗暗告诫自己，这是杀害母亲的人的孩子。
这是冷酷无情皇室生下的长公主。
可以效忠。
但，不能动情。
否则，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