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住院（二）
郭阳听到声音回过神来瞅着脸色黯然的李溦轻声唤道。
“李溦姐？”
面对着空洞的眼神，郭阳也不敢肯定就站在面前的李溦姐是不是在看自己。
无言。
李溦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侧了侧身，径直又走回了卧室，房门就这样留给了郭阳。
“姐，你刚刚是已经睡觉了吗？我敲了半天门也不开。”
郭阳说完依旧站在门口。
探着头瞧了瞧李溦。
没有任何反应。
“姐，你要是准备睡觉我就不打扰了。”郭阳站在门口继续道。
……
话说到这，李溦依旧是无言相待。
这让郭阳有些发怵。
要知道前几天的李溦姐还是那个一见到自己就会冲上来捏自己脸蛋的阳光活泼少女，难道几日不见就变成了陌路人。
虽然事有诡异，但是郭阳毕竟也只是通过侯天一才认识的李溦姐，再进一步询问下去怕是超越了两人的熟络程度。
反正也瞧见了李溦姐这会儿在家，也算是完成了侯天一交给自己的任务，郭阳便打算关门离去。
“吱！”
门关到一半，摩擦声好像提醒了郭阳些什么。
“对了姐，天一哥他……住院了。”
卧室里，缩在床头上的李溦瞳孔一缩，似是浮现了些光芒。
已经一天没有喝水的嘴唇皲裂粘合到了一起，张了张嘴，嗓音粗糙的似是两张磨砂纸在摩擦。
“他怎……咳咳，他怎么了，你进来说吧。”
得了李溦的允许，李阳这才敢踏入大门。
轻手轻脚地踱到卧室门口，郭阳的动作又更加拘谨了几分。
瞅了瞅书桌上摆放着的稀粥和煎蛋，也不敢再上前去。
“天一他怎么了？”
李溦有气无力的嗓音中夹杂着急切。
“天一哥，呃……，腿断了，脑袋上也受了点伤。”瞧着李溦眉目微微一紧，郭阳继续道。“也不知道为什么，上午他跑到我们厂子那里把李二给打了，伤的挺厉害，到医院的时候人还是休克的状态。天一哥是被李二他爸打伤的，至于具体什么个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
“他现在情况怎么样？他在哪？他怎么这么傻啊？”
听完郭阳的话，李溦显得有些激动。
“姐，我哥目前情况还算是挺好的，就是他让我来找你的，不过这段时间想好好走路恐怕是有点难了，骨头想长好怎么着也得一两月吧。姐，你是他老师，要不要通知一下他家里，毕竟这也不是一两个星期的事，我哥他……哎！姐，姐，你别哭啊姐，我哥他人没事。”
瞧着突然落泪的李溦，郭阳的心里越发慌张。
他又怎么会知道这再普通的一句话传到李溦的耳朵里，却变成了李溦心里的最放不下。
“郭阳，家人这种字眼……以后……不要在天一面前再提起了。”
郭阳听了这句话愣了愣，思索了一番，依旧不能明白这句话其中含义。
“姐，其实这次我哥他，事情闹的挺大的。就单单是李二休克住院这个事情，如果他家非要闹的话，我哥他……他搞不好会进去。”
“什么？”
老师宿舍楼中回荡着李溦的惊呼声。
……
医院病房中。
“兄弟，老哥我不能陪你了，你看看赶的不凑巧，你刚住进来，我这就要出院了，这病房里就剩你自己了，怎么连个陪你拉呱的人都没有。”
“你个老头子搁着说啥呢，你要是在这地方没待够就再住上几天。”
一对夫妻在侯天一的病床前嬉闹起来，其中约么三十多岁的男人几个小时前还是侯天一的病房室友，现在，胳膊上打着石膏已经准备出院了。
瞧着他们满脸都是出院的喜悦之情，侯天一也略微抬了抬上半身笑着说。
“大哥你跟我嫂子就赶快回家吧，这地方啊还是能不来就不要来的好。哈哈哈哈！嫂子，你快带我哥回家吧，回家给我哥熬点骨头汤喝一喝，补补身子。”
“哎呦兄弟，我跟你说，这一回家我这好日子可就到头了，你别看着在这的时候好吃的好喝的伺候着我，这只要一进家门……”
“再搁这儿叭叭的，你就别回家了。”
“哎，走走走，我这就走，兄弟我先回家了。”
一阵吵闹之后，病房中陷入了死寂，只剩下依旧在“嗡嗡嗡”转个不停的吊扇陪着侯天一解解闷儿。
相比之前侯天一脑袋里的一片乱麻，什么摆摊、股票、挣大钱等等等等纵横交错，现在，却只剩下了一片空白。
看不清前方，也看不到来路。
或许就跟自己被打的时候想的一样，命运这种东西，自己始终是把握不住的。
侯天一看着吊扇中央不断旋转的中心，陷入了思绪的漩涡。
漩涡中好似还站着一个人，没错，那个人是李溦。
将李溦拉倒这个本不该发生的漩涡中现在是侯天一做的最后悔的事情。
花掉了她所有的积蓄不说，就连……
“哎！”
越想越深的侯天一随之深深地叹了口气，本想扭过头瞧瞧窗外长得正旺盛的冬青，奈何脖子也这会儿也不太听使唤，只能瞥了眼隔壁两张空床又继续盯着屋顶上不断转动的吊扇。
“哥，我回来了。”
“怎么样，李溦她人……”
瞧见随着郭阳身后进来的李溦，侯天一也没有再继续问下去。
“哥，隔壁床的那个大哥出院了啊？”
“昂，刚走。”
“那……那你跟溦姐先聊会天，我先回家了，溦姐说她今天晚上留在这陪你。”
说完，郭阳俯身快速从侯天一的枕头下摸出盒烟回身带上了门。
病房里，侯天一和李溦四目相对，谁也不知道怎么开口。
瞧着李溦的脸上已经没有了昨晚的那种空洞感，侯天一心里悬着的石头也算是落了地。
“要不要喝水？”隔了半晌，李溦才轻声问道。
“不了，我这行动也不方便，水喝多了麻烦。别一直站着了，床下边有小马扎，那边的两张床也是空着的，过去坐吧。”
李溦将手中的包放到隔壁床上，从床下抽出一张小马扎坐到了侯天一跟前。
“之前我住院时候你就这样坐着陪我，没想到这么快我就得来还给你了。”
“怎么，有些不情愿吗？”
李溦听了侯天一的问题笑了笑，拉过他的手，将脸蛋搁在了上面。
“李溦。”
“嗯？怎么了。”
“对不起。”
……
房间里一阵沉默之后，侯天一感觉有滚烫的液体样的东西顺着李溦的脸颊滴落到自己的手上。
“遇见我是不是很不幸，现在你的钱全都没了，东西也全都毁了。我这个劳动力现在一点作用也没有了。”
侯天一一脸苦笑道。
听了这话，李溦似是有些不高兴，皱着眉头抬起脸来。
“你这样说我可走了，今天晚上丢你自己在这。”
“哈哈哈哈！”
“你还笑，看来我就不应该来啊。那行，我现在就走。”
说着李溦就假装起身。
李溦的演技向来都是十分精湛，侯天一瞧着这架势，赶忙忍着疼痛抬手抓住她的胳膊。
“别走别走，我那不是笑话，我那是开心，开心的笑。”
“开心？开心什么？”
“瞧见你又变回了之前那个活泼的小太阳，心里当然觉得开心。”
听了侯天一这话，李溦脸颊泛起一阵微红。
卸了身上的劲儿，又坐回到小马扎上重新拉起他的手。
“李溦，之后的事情你就不要参与了。我把李二给打了，依照他们那个样子，也不知道之后会怎么处理。其实我也是无所谓，只是换了个地方继续受苦而已。撑死也就是蹲两天号子然后赔点钱。我有本事，到哪都饿不死。”
“你说你打他是因为什么？”
李溦问题，侯天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还不是因为我你才去打的架，既然是因为我那这些事情就跟我有脱不开的关系。难不成一个男生为了我把别人给揍一顿，然我就在旁边乖乖的看热闹吗？你这不就相当于让我成为那个没有良心的人吗。
以后你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我的事情就是你的事情。”
“嘿，你别这样往自己身上揽事行不行啊，平常有什么好事你往身上揽也就算了。这现在这么大的坏事你也往身上揽，你是不是傻啊。
再说了怎么就我的事情就是你的事情了，你可别忘了你就是我合作伙伴，就算除去这层关系，你也只是我的老师。”
话一出口，李溦的脸色瞬间变得暗淡下来。
侯天一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赶忙也闭上了嘴收起了笑意。
李溦在裤兜里摸索一番，掏出一张纸条。
“这个是你跟我的协议书，今天起他就作废了。”
侯天一刚刚瞧清楚上面的字，就听“嘶啦”一声，这张签着两人名字的协议书就被一分为二扔在了床头的垃圾桶里。
“还有，现在，你也已经不用再回学校上课了，我也没有什么要教给你的了，所以，以后我也不再是你的老师了。”
李溦顿了顿继续道。
“现在，我也不是你的合伙人也不是你的老师了，什么关系都没有了。”
“李溦？”
侯天一看着面前神情激动的李溦，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侯天一，你喜欢我吗？”
窗外，蝉鸣像是感受到了大自然的讯号一般，全部停止了鸣叫声等待着侯天一回答这个问题。
曾经他也曾无数次的听到陌生人说起这句话，看电影时坐在自己邻座的男生女生；当大厨师帮着别人一起策划告白仪式；甚至是送外卖时，都能看到订单上让人开心一整天的温暖留言。
他们像温暖的溪流一样，总是在不经意间滑过侯天一的身旁。
但是他却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也能拥有那样的温暖。
但是现在，这股暖流也流进了他的心里。
“当然，能遇见你这样的女孩是我的荣幸。”
窗外的蝉好似很满意这个回答，霎时又开始了响起了独属于夏天的充满活力的呐喊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