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北海宝宝兰陵笑
今天与昨日并无不同,恰如你与我并无相异,皆是闲来无事便懒散逍遥混日子的芸芸众生之一,不然我为何有时间有心情来此胡说八道?不然你为何有心情有时间来此看我胡说八道?
——阿缤摸着晕晕的脑袋起床,下意识地摇一摇,脑袋就仿佛荡漾成了好几个,感觉像影视特效里的残影,又似乎一个晃来晃去的混沌摆。
头脑发懵之际倒也不忘审视一下自己,发现衣服鞋子都没脱。
床边地板上还有一滩恶心的散发着浓烈臭味的呕吐物。
房间里的布置,是他最熟悉的模样。
他有些发呆,大脑一片空白。
……啥玩意儿?刚刚我差点儿就要亲到阿晴了!怎么忽然就……靠!导演!转场不带这么奇峰突起的啊!有没有点职业素养啊!
一个充满酒气的嗝儿涌了上来,然后阿缤被呛得连连咳嗽了好几声,要不是胃里没啥东西,他差点儿又吐了。
不一会儿,敲门声响起。
“你醒啦?”是阿晴的声音。
阿缤应了一声。
阿晴就推门而入。
“怎么回事儿啊?”阿缤木木然。
“还说呢!——呃!真恶心,你什么时候又吐啦?我之前刚收拾过一遍的……前天白捷跟梓瑜的婚宴上,你发什么疯,喝那么多酒!醉得死狗一样,还是我把你背回来的,你都睡了差不多两天啦!”
“啊?是嘛……白捷跟梓瑜呢?”阿缤随口问着,内心沉浸在‘原来我他妈只是做了个美梦’的极端痛苦中。
“这算什么问题?当然是在他们那栋占地一万平的尊贵豪华的位于咱们村最显著位置的大豪斯里忙着嗯嗯啊啊咯!看看你,都醉得神志不清了吧?”
“嗯,也对啊。”阿缤漫不经心地说着,心想,果然梦就是梦,是不符合逻辑的荒唐。
“行了,饭已经做好了,起来吃饭吧。”阿晴转身而去。
阿缤看着她曼妙的背影,内心中不可遏制地升腾出强烈的不甘和欲望!
真是服了!怎么就能是个梦呢?而且还是个那么真实的梦,那么清晰,那么触手可及……从云端跌落深渊,这乾坤颠倒的滋味儿简直堪比满清十大酷刑了。
又能怎么样呢?不能怎么样啊。就像小日子已经倒了不知多少核污水,又能把它们怎么样?不能怎么样啊。难受。
吃饭。
“狗日的村支书,肯定是把当年从刘大德家缴获的假酒搬上酒桌了!要不然我不可能这么难受,睡了两天脑袋都还发蒙,还有点儿隐隐作痛。”
虽说梦境的破碎让他失魂落魄,但是这顿味道寡淡的饭菜还是越吃越香,一是对面的美人秀色可餐,二是饭菜是这位美人亲手做的。
只要还在这同一个屋檐下,那便不必绝望。
吃过饭,阿晴陪着阿缤出门散步清心。
散了没几步,阿缤随意地瞥了一眼天空,发觉有点儿奇怪。
然后瞬间明了。
橘子没了!而且纵横十九道的“神之白枰”是在的!
靠!我到底是不是在做梦啊?阿缤摸不着头脑,愣在原地。
“干嘛呢?”
“这两天发生了什么?”阿缤怔怔地看着天空。
“哦,这个呀,不知道为什么,橘子都爆炸了,然后留下了这些银白色的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说起来你也真是睡得死,当时那么大爆炸声,都没把你吵醒。”
走着走着,看见白捷和梓瑜,二人分别牵着一个看样子也就两三岁的可可爱爱的小女孩的手。
阿缤问:“谁家孩子?”
“废话,你看这眉毛眼睛鼻子嘴巴脸盘子,哪点儿不像我?”白捷翻了个白眼。
梓瑜补充:“你看这眉毛眼睛鼻子嘴巴脸盘子以外的地方,哪点儿不像我?”
“至少……她没你个儿高。”阿缤说。
“以后会的。”梓瑜说。
“话说,你们才结婚几天啊,就有了这么大的女儿,她长得是不是着急了点儿?你看这模样,真不像个仅仅几天就能从无到有再到长这么大的产物。他喵的,看来你比北极旅鼠更高效啊。”
“主要是末日buff加持之下,泯灭了曾经无处不在的科技与狠活,吃的喝的用的,都回归了纯净无污,所以她的营养很良。”白捷洋洋得意,“来,乖女儿,差点儿忘了,快叫叔叔阿姨,这二位就是以前经常给你说的阿缤叔叔和晴天雪阿姨。”
“叔叔阿姨好!”小女娃奶声奶气地喊道。
梓瑜对女儿说:“你是不是也该告诉他们你的名字呀?”
“叔叔阿姨,我叫白雪之,白你们肯定知道是哪个白,毕竟你们是爸爸的好朋友,雪是“此是老夫有声画”的那个雪,之是“有狐绥绥”的那个之。”小女娃一本正经地说。
阿缤一时无语,没听懂。
阿晴掩嘴娇笑,“文盲了吧?看我来与她‘作对’!我叫晴天雪,晴你肯定知道是哪个晴,毕竟你是白捷的宝贝女儿,天是‘带雨云埋一半山’的天,雪是‘笑着荷衣不叹穷’的雪。”
阿缤嘲讽:“你们就放着扯淡的正事儿不干,在这儿拽那点儿穷酸墨水吧,真当这本书读者很多经得起糟蹋似的!”
白捷严肃地说:“小点儿声,别当着孩子这么说,多打击她的学习积极性啊。”
阿缤立刻告罪,“行,我错了,雪之,别跟叔叔一般见识啊。”
“那打击我就没所谓了对吧?”阿晴抿嘴眯眼作生气状。
“成年人了,自然要成熟,别装嫩啊。”阿缤说。
“伦家要抗议!谁说23岁就不能当宝宝啦?你说对不对呀小雪之?”阿晴笑问。
白雪之答:“听说末日之前有个叫啥小青的女明星,都六七十岁了还能拖着一张整容脸演二十岁的小姑娘,如此看来,晴阿姨当宝宝,也是绰绰有余的。”
阿晴一时无语,不知怎么接了,她只是想卖个萌而已,属实是没想到有朝一日会有这么个小女娃拎出那个活得很自我的不服老的女人跟她并论。
只能说小孩子的想法确实有点儿天马行空。
只好尴尬笑笑,转移话题,对白捷说:“你们教的很好嘛,她才这么小,就知道这么多。”
被一个十八流小说作者由衷地夸赞,白捷简直尾巴翘到天上去,立刻激情起来。
“无数事实告诉我们!刨除个例的天才或者脑残,不论穷富,人和人的先天智商总体来讲,是很均衡的,差不了太多,那为啥有人功成名就有人碌碌无为呢?很简单,刨除个例的运气极好或者极差,拼的就是后天环境,环境差距怎么来的呢?基本都是父母的差距,父母不同,娃子自然也不同。比如,有的人活在一个饭都吃不饱的家庭,家里兄弟姐妹一大堆,老娘肚子里还怀着八胞胎,生活所迫,被逼无奈,早早就辍学打工务农为一大家子的吃喝拉撒拼死拼活去了,于是乎,他可能一辈子也没摸过钢琴,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也许很有钢琴天赋,而且只要给他机会,他就是下一个肖邦,比如有的人智商一般般,偏偏所处环境很优越,日积月累资源加持之下,相当于老天爷追着喂饭,想不成功都难。所以,我跟梓瑜发誓,一定要竭尽全力给予雪之最好的成长环境,让她成为这个世界最靓的女王!”
“靠!说这些半点儿不新鲜的车轱辘话有什么意思,跟谁不懂似的!要水字数也水点儿新意出来好吧?你这段发言都有点儿‘重复使用’之嫌了。啰啰嗦嗦,反正就是显摆你跟你老婆当爹娘当得很称职咯?”阿缤说。
“难道这不值得显摆吗?拜托,不配为人父母的狗东西那么多!某些傻逼父母糟践自己孩子的新闻屡见不鲜!可不就显得我跟梓瑜很‘保护动物’吗?”白捷说。
“狗东西是不少,但正常人还是更多的,所以你们成不了保护动物,不要自视过高了。”阿缤说。
五人同行。
走啊走,忽然遇到一个年轻人,正急得团团转,像驮着热锅的蚂蚁。
“干啥呢?遇上什么困难解决不了吗?别着急,我们的人生信条即是助人为乐善好施,你且说出你的困难,让我们乐呵乐呵先!”阿缤说。
年轻人犹豫了一下,然后急切道:“我是穿越过来的,但是这个没有动漫和游戏的世界简直要把我无聊死,真的,再多待一天,我觉得我就要被无聊杀死了,所以我想穿回去,你们能帮忙吗?”
阿缤五人微微张大嘴巴。
白雪之率先回过神,“小哥哥,既然你是穿越过来的,那你有系统吗?”
梓瑜惊讶地看着她,“古诗词她知道,刘小青她知道,系统流小说她也知道,你们真的教的不错啊,这么全面。”
白捷摆摆手,谦逊地说:“那是当然!”
然后白捷又把目光转向那个年轻人,“所以你的系统是不是特别牛杯?足以让你成为这个世界的天选之人?那还回去干啥?留下来成为救世主,一人独尊,千秋万世,岂不美哉?”
年轻人苦笑,“你倒挺敢想……穿越以后没系统降临的小说也很多,不是吗?比如这本小说里的我穿越之后就没系统。啊!这!等等!你们,你们相信我是穿越过来的?天啊,总算有人不把我当精神病儿了!我已经遇到过几个人了,听了我的话之后,都说我疯了。”
阿缤说:“信又如何,不信又如何?这里到处都是精神病儿,不缺你一个,我跟你讲,在这儿正常人都得是精神病儿,不是精神病儿的就不算正常人,而且会被驱逐出村的,所以你居然还敢嫌弃别人把你当精神病儿!真是不知好歹不知死活……或许这恰恰说明你的精神病儿更加纯粹无邪?居然都发展到了觉得自己不是精神病儿的令人匪夷所思难以望你项背的精神病儿至高境界了?”
白捷说:“说说吧,小伙子,你这至高精神病儿是怎么得的?我们学习学习。”
五人皆聚精会神地看着他,像极了不听睡前故事就睡不着的小孩子——哦对了,白雪之本来就是小孩子,不过这并不重要,领悟内涵即可。
“什么至高境界精神病儿?每个精神病儿都觉得自己不是精神病儿好吧?这算球的烂大街至高境界?……靠!可我真的不是精神病儿!我真不是!你们看我哪儿像精神病儿了?我十八岁就幼儿园毕业了!还被评选为‘北海幼儿园一大杰出宝宝’呢!我这么聪明,会是精神病儿?扯什么犊子!”年轻人说着说着就有点儿歇斯底里。
“知道知道,我又没说你是精神病儿,那只是个比喻,什么是比喻你知道吧?举个例子,鹅厂的游戏很好玩,像是在被喂翔,这就是比喻,懂了没?”白捷说。
“这是比喻吗?”
“当然是,而且是最高段位的那种比喻,其中蕴含的语言艺术水平,至少三四层楼那么高。”
“没看出来。”
“靠,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没文化的吗?”
“所以你到底想问什么?”年轻人问。
“我是想问问你多大了,有孩子了没有?看,这是我女儿,漂亮吧?聪明吧?她未来一定会成为这个世界上最靓的女王,对吧?”
“我操,你是时刻不忘炫女儿啊!严肃点儿,人家得了精神病儿,正难受着呢,你别破坏此刻的美好气氛好吧?再说了,漂亮是漂亮,有目共睹,聪明不聪明的,看这充满灵气的小眼神儿,也能做出判断,可是她能不能成为世界上最靓的女王什么的,他能看出来就怪了!”阿缤说。
“阿缤,在我女儿面前,别他妈说脏话!”白捷说。
“所以老子说了这么多,你就只听到了个开头?”
“这什么鬼逻辑?要是只听见‘我操’,我怎么会让你说完?”
“你刚刚也说脏话了。”
“……别说没用的,以后你别在我女儿面前说脏话,听到没有?她要是学坏了,我跟你绝交!”
“好的,我他妈以后再也不说脏话了。”
“这他妈还差不多,下不为例!”
年轻人看不下去了,打算去找找别人,看能不能帮忙让自己穿回去。
“年轻人就是年轻人,都说了让你别着急,流程!流程懂不懂?肯定是先乐呵了,再给你解决问题啊!就像你托人找门路办事儿,肯定得先奉上白花花的银子让人家乐呵了,人家才能给你办事儿啊!现在我们已经乐呵完了,是时候给你解决问题了,咳咳,你先说说你穿越的具体过程,注意,一定要仔细仔细再仔细,不要错过任何细节,否则可能会影响我们的分析推理。”阿缤说。
年轻人深呼吸一口气,缓缓说:“我那个世界,有个叫张雨山的,这小子爱管闲事儿,主要提供填报志愿方面的服务,而且这个王八蛋好死不死特别敬业,爱说大实话,极大地消除了不同阶级人群之间的信息差,导致我想学的那个专业的分数线在今年突然拔高很多,然后我就没考上,我觉得我的人生被这狗东西给毁了,绝望了,然后我就自杀了,杀完我就穿越了。”
阿缤抽噎一下,神伤泪垂,“这个故事太凄惨了!哈哈哈哈哈哈——嗯,原谅我,我不是故意要笑,这纯粹是因为巨大的悲伤让我情绪失控到分不清笑与哭,就像是喜极而泣或者怒极反笑,我这应该就是悲极反笑。”
年轻人强忍着揍他一顿的冲动,“哥们,别跑题,赶紧推理分析啊。”
“哦,抱歉抱歉,好的好的。经过我缜密的分析,你的自杀原因简直可笑,与其说是那个叫什么张雨山的害得你没能选上心仪的专业,不如说是在没有信息差,广大考生们可以公平角力的情况下,你捡不了漏了,这说明你的实力本来就配不上你想选择的专业,而你却要把罪责推给一位促进了社会公平的有德之士身上,跟栽赃嫁祸有什么两样?”
年轻人听罢,勃然大怒发冲冠,揪住阿缤脖领子,“你他妈的几个意思啊?是不是不想活了?告诉你,老子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老子啥也不怕!”
阿缤也不是善茬,一个没系统的废柴穿越选手,也敢在这个到处都是恐怖异变的末日世界装杯充大辈儿?
遂猛然出手,轻而易举将其掀翻在地。
语气依旧淡定,“嗯……看着你这德行,我又明白了一件事:自杀可以让智力减少250,不过同时大大地提升勇气值,还附赠穿越服务。温馨提示,平时胆小懦弱又喜欢访诡探奇的朋友不要放过这个好方法哦。”
白捷见状,本来已经按住鬼子军刀的右手又松开了刀柄,同时斥责道:“阿缤,你又在胡说八道,笨蛋才会自杀,自杀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别当着我女儿的面扯淡。温馨提示,阿缤家住xx省xx市xx县xx村xx街250号,刀片请往这里寄。”
阿缤无语,“你才笨蛋好吧?我看这丫头冰雪聪明,岂会辨别不出好赖?是吧雪之?”
“是的呢,雪之知道叔叔是在玩笑嘞!”白雪之扬起粉嫩的小脸。
年轻人趴在地上一时懵逼。
很快,对回归原本世界的渴望压过了心中的屈辱。
他站起身,拍拍土,赔着笑,“各位,旁的就别耽误工夫了,赶紧分析一下怎么让我回去原来世界吧!只要你们能帮我,在回去之前,我,兰陵笑,但凭驱使!”
“什么?你叫什么?我没听清。”
“鄙人兰陵笑,金瓶梅的兰,金瓶梅的陵,金瓶梅的笑。”
“好名字,扑面而来的文艺气息,当真令人陶醉啊,我仿佛嗅到了春日之始,万物复苏,萌情动意……”
“大哥!我的好大哥,醉一会儿再陶,快进入正题吧。”
“好!嗯,刚才你讲的那些顶多算是你自杀的诱因,对我们分析剧情——啊呸!对我们分析穿越本身的意义不大啊,真正有意义的,是你的自杀过程,请问你具体是怎么自杀的?自杀前和自杀后,你都去过哪儿碰过什么东西见过什么人,一定仔细仔细再仔细地说清楚,不要错过任何细节,否则可能会影响我们的分析推理。”
“自杀后的事儿我怎么知道?我已经死了啊。”
“不应该啊,你应该知道的。”
“这……怎么说?”
“你只是自杀成功了,却没有死啊,不然你怎么会来到了这儿并且见到了我们还亲吻了大地呢?”
“哦,对啊对啊。”
“就你这脑袋瓜子还敢号称北海一大杰出宝宝呢?说,是不是整活儿了?给园长塞了不少圆子吧?”
“我他妈——嘿嘿,道上兄弟抬举而已,只是个虚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