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剥剑骨
这笔巨额财富，似乎比剑更重要，他们只求所有人都追着剑离去，独吞灵石。
不知道的是，灵石里刻满了剑意，直接放进储物戒里，只会……
“啊！我的储物戒怎么碎了！谁干的好事，有胆就站出来！”
“道友，你有不少好东西嘛，多谢了。”
“丹炉是我的！”
“我只要六阶沉心丹，各位道友高抬贵手。”
“一边去！各凭本事，谁拿到就是谁的！”
原本平静的挖矿，突然变成大型夺宝现场。前脚还在沾沾自喜，后脚自己的储物戒也碎了，混乱的局面越发不可控制，没有人能独善其身。
风映看着都手痒，最后的胜者岂不是赚大了？
暗示的小眼神不停向李初微打信号，你是散修，没有宗门束缚，我不行啊，下面还有清剑宗的人呢，同门残杀是大忌！
这点东西都不放过？
李初微偷偷掐了他一把，“行了，追你的剑去，我留在这儿捡垃圾。”
“传音石联系，小心点。”
自己小心去吧，宗门大少爷。
姗姗来迟，漫天长剑绕着雷阵打转，闷头冲撞，狠狠劈向三把泛着雷光的武器。
断裂。
凡物与仙器对阵，一击即碎。
飞蛾扑火，哪怕一丝一毫能消耗雷阵的机会，都不愿意放过。
三角围困的两侧，站着两位“人”？
修士不知那是何物，哪怕宝剑近在咫尺，仍不敢靠近半分。
风映艺高人胆大，盯着细瞧。
双腿站立与人无异，四肢修长笔直，浑身漆黑长毛，像一只化形的黑猩猩。可它转过来，毛绒绒的脑袋只是一颗球，没有五官七窍，五感毫无意义。
风映感觉它在看着自己。
不如说它全身都是眼睛，浓烈的，不怀好意的视线打量，让风映汗毛竖立。
窃窃私语，如风吹拂树木，枝叶摇曳。
听不懂的语言。
它们要做什么？在说什么？是什么？
所有问题汇聚成它们那副未知的模样，恐惧慌张，张牙舞爪地咬住风映的心弦。
呼吸紧促，手脚冰凉。
他清楚，那是来自心魔放大的情绪。
自己并没有那么害怕。
都是假的。
身体在释放虚假的信号，搅乱思绪。冷静下来，不要再直视它们。
风映猛地闭上眼睛，挥去神识中残存的乌黑鬼影。再次睁眼，往雷阵中心的剑灵根看去。
南霜手持一把黑红色的长剑，不受控制地角力着。极致的剑意源源不断涌出，打在雷阵上，劈砍直刺，最后无力地消散。
惨厉的剑鸣吸引着所有长剑。
靠得如此近，连识海中的剑都在颤抖，似要挣脱而出。
风映连忙稳固心神，拉着自己的本命剑。
情况不明……
只能靠猜测。
南霜找到了一把难以驯服的宝剑，招来守护此剑的怪物？
给南霜发个传音石问问。
石沉大海……
对了，南霜已经对他失望……回到清剑宗也是，除了她的师尊谁也不理……
在外历练，常年不见人。
这次战区秘境开启，走的都是福天宗那边的路。
听她师尊说，化神之后，南霜要离开宗门，做个散修。
眼下她已经化神。
雷声骤响，将风映飘散的思绪收拢当前。
原本稳如磐石的雷阵，被三把剑冢中跑出来的仙剑，同时围攻。
一时不稳。
南霜识海里被传音石震得略有分心，不小心，让几道较为强劲的剑意脱离掌控。
内外夹击之下，雷阵破碎。
“该死！”
“要顶不住了！”
“剑灵根，还要多久？”
磅礴的剑意消耗极慢，南霜他们一路过来，也就耗了三分之一左右。
不能这样下去了。
周围全是虎视眈眈的人和剑。
“计划二！”
断剑！
心魔们欢呼雀跃，四散开来。
如同铺天盖地的蝗虫在空中飞过，隐天蔽日，黑压压的一片铺展开来。
隐秘的私语声，比虫子拍打翅膀的声音更加可怕。
扰人心弦。
稍有不慎心魔入体。
它们像黏糊的鼻涕一样，粘在漫天飞剑上。不像鬼修直接啃食，更像血修腐烂侵蚀的本事，只半息时间，剑身生锈化为灰尘。
摧毁的不是剑意，而是剑本身。
品质较好的长剑，它们操作起来更加简单，附身而入，读取主人的神魂印记，灵力波动，直接假装是剑主人从而顺利拿下。
这么一小会儿，还能自由行动的长剑已然无存。
风映清晰感觉到，自己的剑仿佛回到了手中，只是不听任何指令，召都召不回来。
就像一件死物，突然有了想法，变成不听话的灵宠跑了。
契约还在，东西没了。
而之前剑鸣合乐的感触则是……跑了，但去去就回，凑个热闹看看怎么回事。
老马识途，它最终能找到主人自己回来。
现在呢？
是被坏人拐跑。
彻底回不来了！
“啊啊啊！我的剑！”四周的尖叫此起彼伏，痛哭流涕，懊悔不已。
剑冢的剑没到手，反而赔上了自己的剑。
鱼与熊掌都没了。
亏大发！
风映同样心中暗自可惜，望着远处的形势，若有所思。
黑乎乎的“怪物”将到手的长剑吞入腹中，施展出与原主人一模一样的剑意。各式各样的剑意在空中翻飞，汇聚在一起。
最终凝成一道缥缈无形，聚散不明的剑意。
好熟悉。
诡剑？
没有意志灌输其中，没有杀意，没有方向。就像一抹飘忽不定的微风，吹到肌肤上，才能感觉到风的存在。
曾经有一批专门练诡剑的杀手门派。
每日服用多种毒丹，令人痴傻，摒弃所有念头，宛如傀儡。
以此得到纯粹的剑意，即为诡剑。
如新生儿般，思绪纯净无尘，不知杀意，不解志向。
缺点也很明显，有杂念之后再拿剑，诡剑的剑心直接破碎，一切都要从头再来。
难练又不体面，久而久之则被污名化，再无剑修触及此道。
今日得见，不由想起那孩子。
天锁一别，不知道他在天上过得怎么样？
风映眼见形势有机可乘，掏出本命剑突然朝南霜刺去！
剑冢的三柄仙剑，分别在和双鳍剑，雷戟枪缠斗，无法为羽嘉剑提供支援。
招来的上千把剑，矛头倒转。
独木难支，眼看着光泽消减，逐渐黯淡。
南霜正要使出剑招，斩断此剑，了结祸患。
一道剑意忽然从人群中袭来！霸道刚直，古朴大气。
境界剑林六段，都不用猜想是谁。
不足为惧！
将羽嘉剑拉至身前挡下这道剑意，手中预备的剑招朝着自己曾经十分尊敬，仰慕非常的老祖挥去！
“为何拦我！”
“仙剑不可断！”
风映仗着灵力丰厚，强行化解南霜势不可挡的剑意，摧枯拉朽，自己引以为豪的剑林六段，竟然不堪一击。
他的想法很简单，爱剑之人，不忍看见绝世兵器被毁。
“哼，师祖不如自己瞧瞧，这里面到底是什么恶心东西！”
气若游丝的羽嘉剑，再无还手之力。
被南霜随手甩至风映身前。
本命剑通常会嵌入部分神魂，达到人剑合一的境界。
剑意交锋时，偶尔能瞧见剑主人的记忆。
特别是主人已经不在，无法控制剑中残魂溢出难以示人的记忆，通常会非常不堪。
很多剑修拿到别人的剑，都得自己再祭一遍，洗掉里面的残魂。
不敢有人去看，生怕扯上因果，或者自己无法接受，滋生心魔。
这可是剑仙的记忆……
谁会不好奇？
风映犹豫片刻，还是伸手握住了羽嘉剑。厚重的剑意将他压得，直直往地上坠落。
剑插入泥土，纹丝不动。
竟是拿着都做不到。
残存的剑意散乱地组成一副画面，满目猩红，支离破碎。
一位女修哭求着跪在脚边，双手双脚皆被砍去。
断口平整光滑，鲜血沾红娇粉的衣裙。
泪珠盈目，楚楚动人。
“卫郎…我们结为道侣两千多年，我敢对仙子起誓，没有半分对不起你，为何要这样对我？”
锋利的剑尖割开女修的胸腹，竖着一道口子，里面滑腻的内脏，血渍呼啦的一滩。
白皙的手伸入其中，翻找着什么。
风映清晰感觉到手上触感，跳动着，鲜活急促。
那人像是不耐烦了，一把将女修的内脏全扯了出来，像是对待牲畜般，干净利落，毫无波澜。
女修凄厉的尖叫响彻整座洞府，最后晕死过去。
找到了。
一柄洁白无暇的剑心。
“你没有对不起我……只是我实在需要你的剑心，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为了大道，你一定会理解我，原谅我的，对不对？”
沾满内脏粘液和血的手，轻轻抚摸女修的脸颊。仗着神魂对道侣毫无防备，锁住了女修的神魂，让她死后无法化鬼，不能逃离夺舍。
而且他们签订的道侣契约，并没有同生共死之说。
独善其身。
风映被他说出的话吓了一跳，这口气……和自己如此相像。
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回想自己有没有忽视和伤害李初微。望着地上惨烈的尸首，李初微的脸突然附在其上……
不！
要是没有李初微……
风映根本无法想象失去道侣的日子，更别说伤害他，亲手杀死他……
眼前一亮，场景骤然变换。
“呕！”
风映无法接受眼前的一切，用力甩开了羽嘉剑，心有余悸。
剑仙他……
剥了宗门上下所有人的骨头，炼为剑后，替换全身。
用最快的方法，达到了肉身成剑，人剑合一。
他并没有天赋，只是用鲜血和尸骨堆积起来，不择手段。
怪不得有人说，魔修的手段传自剑仙。
从记忆里看，显然比魔修的传闻更加可怕。
为什么不只用一人……
非要……
人各有长，除非剥的是剑灵根，不然……
风映不自主地看向南霜，脑中升起龌龊的想法，随即狠狠甩了自己一巴掌。
要是真做了，心魔能玩死自己！
为了初微，他也不该做大逆不道之事！
“师祖，你可还要护着那把恶心的剑？”
“拿回去慢慢祭炼，洗去剑意，未尝不可，何必如此较真，非要断了它呢？”
“秘境剑意全在暴动，带去外面，不一定能平息。唯有重新认主，或斩断主剑。这些道理，师祖怎么会不明白？”
在场有本事令剑仙的剑，重新认主的，只有剑灵根。
她不想要。
别人恐怕连剑都拿不动。
还得靠她往外运仙剑，最后把剑供在清剑宗，谁都用不了？
这种为宗门利益做的事，她已经做够了。
“可……”
想起羽嘉剑里看到的东西，风映越发觉得那把剑，如魔剑般可怖，反驳的话到底没再说出口，妥协道，“这把就算了，另外三把万万手下留情。”
“好！”
得了松口，南霜酝酿已久的剑招瞬间贯穿天地！羽嘉剑在凄厉的剑鸣声中，断为三节。
尤为锋利。
或许有能工巧匠修复好，当件媲美道器的剑也算不错。
南霜可不要，随手扔在地上，原路返回去查看沈鹤云的情况。
秘境的剑意暴动已然平息。
剑仙的剑意失去指挥，重新变为中立，不再故意针对谁。
唯一惨烈的是……
剑冢和大家的佩剑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些黑色的怪物，如蝗虫过境，一路寸草不生。地上的灵草也好，天上的仙剑也罢，啥都没留下，拿了个干净。
“到底是什么啊？”
“杀了能把剑吐出来吗？”
“你疯了？它们操纵着三把仙器，全是雷属性，我可不会上去找死。”
众人望着漫天黑怪，徒然叹息。
风映将此处标记，断剑余威，四周剑修沉心静气，围绕断剑席地而坐。
其中已无剑意，仙剑威势，残余几道剑气。
观剑拂剑，对剑断剑。
收服一柄遗剑，不过这些办法。
“诸位，断剑不可重铸，碎镜再难重圆。此乃仙君本命长剑，非合一境不可动，弃于此地难言难尽，不如新建一悟剑场，令众修得以观剑悟道。”
风映站出来提议道。
如今剑道鼎盛，不可被此事动摇。
特别是关于剑仙的私事……
希望剑灵根能识大体，莫要四处声张。
“理应如此。”
“前辈大义。”
剑修纷纷拱手，各邀同道，来此相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