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远远观望
他眼神古怪得很,恍惚地捧着被封印的长剑,低头思索。朴素空荡的房间里,刻满剑意和剑痕,各式新剑术。
可是最新一剑,已经是百年前的痕迹了。
人也见过,不必再来受气。
“咱们走。”
沈鹤云刚一转身,某种预感压在心头。
镜中的心魔不停催促着快跑!脚下重若千钧,动弹不得。
腰腹一阵剧痛,神魂被碾压得嘎吱作响,识海中所有道文如海水倒灌,将摇摇欲碎的神魂沉入海底。唯一外来之物,一柄平平无奇的长剑,悬在识海之间,分庭抗礼,用剑意占据了神魂的位置。
身后袭来的剑直击丹田,触发了在其中蕴养的双鳍剑,暂且挡住了刺入的长剑。
更重要的是,仙子抓住了雪白的剑身。
纤细修长的手将长剑捏得粉碎,气恼地大声质问着突然偷袭的仙君。
可是
剑尖制造出的伤口,涌入大量强横的剑意。
五脏六腑,经脉寸断。
沈鹤云自己的剑意被节节逼退,溃不成军。识海里还有一枚凝剑,源源不断地释放剑意。
“卫景剑意,灭。”
道文在翻腾的识海里,陡然冲出,扑向神魂主位的外来剑意。
仿佛在滚烫的热油里倒水,金灿灿的古朴长剑岿然不动,只是剑身略微黯淡,嗡鸣渐弱。
反倒是经脉里流窜的微小剑意,被消灭殆尽。
不行
凝剑不碎仍是必死。
一连念了十几次,一边磕恢复灵力的丹药,一边疯狂透支。
终于出现了裂隙。
趁此间隙,沈鹤云走出房间,希望求助于其他仙君。
看了一眼在天上打架的两人,竟能在太阳眼皮子底下引雷落雨,惊人震响的雷鸣,从未如此安心。
若不是仙子挡下那一剑,丹田早就被搅碎,识海也再无还手之力。
太阳炙热的火焰飘带,从近处拂过,如清风吹过。
沈鹤云的保护罩被那一剑打碎,这一阵风,体内残存微薄的水灵力全然蒸发。
识海丹田尽数枯竭。
和凡人没什么两样。
“哈,焦了。”
指尖像是被烈火烧过的树枝,层层碳灰被吹散在风中。
现在最好的办法是躲进房间里,可他已经走不了了。识海中的残剑余威不减,一剑斩开干涸停滞的识海,将他的神魂揪了出来。
剑芒近在眼前……
沈鹤云跌倒在地,天上一半是寂寥无声,永恒黑暗的界域。另一半是火海滔天,无数火飘带张牙舞爪,离远了看,到像是个绒绒的毛球。
仙子的灵力雨,落入眼中。
微凉带电。
突然想起小时候,第一次看到族人渡雷劫……
啊……
走马灯……
陷入一片黑暗,如同在沉寂的界域中,随处飘荡。
如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
最后的遗憾,或许是没有遵守承诺,害萧宸苦等一辈子。
……
在他看不见的手边。
镜中的心魔尽数涌出,钻入识海,化为一层魔海抵挡残剑。
沈鹤云的神魂碎了一半,碎片被心魔吞入肚中,以此调动身旁飞舞的双鳍剑,进入识海,狠狠击向残剑!
徒留剑柄的凝剑,哀鸣一声,骤然破碎。
两颗仙丹自己跑了出来,夹带着一堆水属性灵石,盖在沈鹤云身上,努力挥发自己的药力,修复神魂的损伤。
心魔吐出保存在肚中的碎片,小黑手把仙丹当胶水,仔细地黏合着神魂。
雷戟枪虽然很想上去助阵,看沈鹤云这副鬼样,还是好心地给他补了个保护阵。
其他看热闹的心魔,分为两批,喋喋不休。
一批崇尚武力的,在观摩卫程和仙子打架,火海四溅,真难为太阳还能撑得住。
另一批研究人心的,正在批判几位站在远处的仙君们。
他们看到了沈鹤云重伤,却没有一个上前。
心魔们推测,好几个原因。
怕因果,怕卫程,再就是中立的站队问题,绝不能打破这个平衡。
万一沈鹤云没活下来,自然还会有下一个替补。
他们没必要冒险。
要怪就怪祝雷仙子,太过着急。
“难道不是卫程先对所有剑尊下令,追杀现世道水灵根的吗?”
“他需要时间,等待候补人。”
“哼,咱们老大又不是不能谈,非要下死手。”
“卫程能信任别人?咋不说太阳要熄灭了呢?”
“咱能出来了,去向天道打小报告咋样?要不通知秋水那家伙也行。”
说起来它们和秋水都是文秋身上诞生的,算亲戚呢!
沈鹤云情况稳定下来,两颗仙丹分别占据识海和丹田,代为运转,终于勉强恢复一成左右。
只是神魂碎裂,陷入昏迷。
心魔们有自己的联系方式,得知消息的秋水,第一时间闪现到天道内域,将这些年收集的证据和材料全部上交。
原本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卫程非要把事做绝。
四周逸散着无数有序运转的道文,就像空气中挤满了各式各样的属性灵力,风一般流动,浓度并不平均。
内域是漆黑界域中,一颗微不足道的死星,夹在太阳和月亮之间,一面保护,一面前进。
表层不断酝酿着风暴,任何东西落下,当场便会撕裂消散。
仙君想进来维修,难如登天。
他们只能通过远程观察,将出问题的位置标记出来,等待天道接收消息后自行调试处理。
只有一个例外,道水灵根。
他是天道在外的眼线,监督仙人们的工作,同时负责监管下界任何具有威胁的事件。
紧急情况直接入内汇报。
快速通道。
秋水站在原地,眼前满是细微不可见的道文,正在审查上交的文件。
一团没有情绪的规则秩序,对事件进行危险评级。
内战。
会导致上界工作系统崩溃。
如果整个上界被摧毁,天道会被其他强大的世界天道盯上,派出仙君开战,进行两方世界融合吞噬。
一切为了资源。
天道也渴求着其他世界。
它绝不愿看到这种局面。
很快。
只不过两息时间,审判下来了。
“封魂驱逐。”
秋水不自觉地舒展了眉头,瞬间离开此处,往太阳那边赶去。
四位仙君都站在院落里,见秋水过来,中立派眼神闪躲,默默后退,站在自家房间门前。
白宇反而上前拦住去路,劝他冷静,“你上了我也得上,局势只会更加复杂。”
秋水已经看到不远处倒下的沈鹤云。
平静地如同睡着了一样。
一只手死死抵着腹部的剑伤,另一只手全然焦炭化,摔落在地,散开成一团微不足道的尘土。
确实……
沈鹤云死了还会有下一个道水灵根。
何必冒险过去,破坏仙人们约定好的潜规则。
“看看卫程,结束了。”
卫程储物戒,识海,丹田里的所有东西,突然不受控制地如流星般往下界坠去。
方向赫然是新开启的战区秘境。
他愣了一会儿,突然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立马想给自己的神魂上保险,但是已经晚了。
天道给卫程的神魂上了锁。
关于本世界的一切记忆被剥除,其他天道看到这个锁,将会明白他的身份。
收编后,如果双方天道开战,卫程出战则是即死。
他还是可以在其他世界混,甚至周游列国,醉生梦死,永远自由。
只是不能和原世界对立。
很多仙人被放逐后,尝遍各个世界的新鲜,最后会选择自爆,漫长时间积累,或许有机会蜕化成新的天道。
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自由和未来。
全都有了。
“候补还没选好,何必如此……”白宇轻叹。
无形的道文落下,将卫程如蝶茧包裹,传送到了本世界外。
眼下其他世界相距较远,他得流浪一段时间了。
“消息公布出去,有能力的自然会上位,选候补还不是想搞派系斗争。”
“空缺怎么办?”
原先支撑的光柱悄然黯淡,能运行,只是容易出点小问题。
“工作调整下来了,我暂代,鹤云做我的活。”
“他才……”
天道得放个自己人在太阳这边监管一段时间。
外面的世界诱惑太多,放谁都有被策反的危险。道水灵根和天道几乎一体,想跑的念头一出现,天道就能察觉,自动清除纠正这些歪心思。
不是什么好事。
“现在能放我过去了吗?”
两人依然僵持不下。
眼神里满是戒备和不信任。
白宇伸手搭在秋水肩头,轻声警告道,“不要乱来。”
秋水行事过激,不顾后果,原身作为一个心魔,他的情绪永远不可能稳定下来。
他暂时掌舵,谁能放心?
“再不放手,我放心魔出来了。”
白宇似乎有什么亏心事,触电般地甩开了手,往后退开几步,和九旗他们站在一处。
他的精神攻击分明能克制心魔,却忌惮成这样。
秋水轻轻冷笑,眼神掠过在场的各位仙君,嚣张地一拱手,“晚辈不才,暂代领头之职。前辈们想打架的,随时恭候。”
中间派假笑着,拱手回应。
白宇退避三舍,回到了自己的地盘,紧闭房门。
解决完一切。
终于来到了沈鹤云身边。
祝雷仙子满身的雷雨还未收敛,紫金色的长袍被暗金的雷电占据,如一袭金衣,绚丽耀眼。
她一手轻拂沈鹤云的额头,感受到里面还有不少剑意乱窜。最简单古朴的方法,念道文。
“我进去看看情况。”
秋水严格来说并不是仙君,不会因为神识太重,导致识海坍塌破碎。
“小心剑意。”
“知道。”
识海里干涸殆尽,焦黑开裂,布满稀碎的裂隙,不断从缝隙里突然刺出躲藏的剑意。
它们依旧遵从主人的意志,寻找藏在海底深处的沈鹤云。
双鳍剑静静悬浮在神魂主位,耗光了所有灵力,黯淡无光。
即便如此,还是在抵挡零散的剑意袭击。
保护着中心区域的仙丹。
浓烈的药力铺散至整个识海,裂隙愈合,又被剑意不断撕裂。
心魔压根挡不住,带着残破的神魂转移,停不了一点。
秋水的剑意不太行,也只能念道文。
“这里!”
心魔们撕心裂肺的叫声直冲天灵盖,位置还在不断移动,身后成群结队的剑意,已经结成简单的剑阵,威力不逊色于凝剑。
不愧是剑仙,零散的剑意都能自行结阵。
乌漆嘛黑的心魔如同抱团的蚂蚁,在干枯的海底滚动起来。
时不时掉下几只小伙伴,被身后极速追来的剑阵掠杀。
然而剑意并没有精神攻击,它们拍拍身上完好无损,又站起来了,慢悠悠地往前跑去追。
实力足够强,打破神魂就像打碎玻璃。
并不需要专业的精神攻击。
而心魔则是防弹玻璃,除了精神攻击,或者用神魂硬拼,基本攻击无效。
当然它们情绪太敏感,心理防线弱爆,开骂也行。
秋水翻手甩出几只金灿灿的甲虫,口器张牙舞爪,翅膀拍打着飞向剑意。
扒在剑身上,张嘴就咬。
啪嚓一下。
剑意生生被啃出一个个口子。
阵眼被破,整个剑阵停滞不前,无头苍蝇般乱窜。不一会儿便被虫子啃食殆尽。
黑球裂开,露出其中昏迷不醒的沈鹤云。
神魂缝缝补补,黏合处手艺粗糙,裂缝比碎片都大。
乍一看还以为是死相凄惨的鬼修。
“老哥,他没事吧?”
“所有碎片都在吗?”
“当然!我们一片不差地黏上去的!”
万一有狡猾的心魔偷吃呢!
秋水非常不放心地对照着裂痕,亲自重新拼了一遍。
它们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不对!哎呀,这里还有块小的,你会不会啊!”
“这块明显是耳朵啊!你拼去鼻子做什么!”
“他这是要拼个怪物吗?”
“搞得一团糟,啧啧,这孩子可怜啊。”
秋水研究半天,不应该啊,哪里怪怪的。
大家围着乱出主意。
就差全拆了重新装,结果脖子上有一块,跑到脸颊上去了,一调换过来,人马上就醒。
心魔们为了拼错的这一块,互相指责,都快打起来了。
“我好像死了有一会儿。”
沈鹤云望着瑰丽奇异的天空,身上阵阵发紧,脑袋仿佛被无数针扎般,疼得直想把脑壳敲碎。
有什么变化在悄然发生。
“感觉怎样?”
“神魂上有东西在爬。”
“别担心,是在植入工作符文。”
另一半完好的神魂紧缩发麻,被某种无形的东西抓在手心似的。
某些不属于自己的的东西,被刻入其中。
痒麻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