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小河蚌
吐出几口呛进喉咙里的水,一抹脸,结果满手都是血。容朝华无力地瘫倒在地,等神识略微清醒,立刻在地上画出了刚刚密洞的分布。
总共三十六个洞口,进去的是最中间那个。
容朝华给那个洞口画了个叉,不能再走那条路了。
整整三十六个,自己的小命,不知道还能赌几次。
“你没事吧?七窍流血,是不是遭受神识攻击了?愈灵丹,还灵丹,给,快点疗伤吧!”
谁家结丹弟子随身带着治愈神识的丹药啊!
神识攻击本就难上加难,治愈神识更难!除了靠大量的时间慢慢疗养,能迅速恢复神识创伤,都是五六阶,只有丹圣才能炼出来的丹药。
吃了他的丹药,把自己卖了都还不起!
容朝华激烈抗拒地推辞着,“不行!这丹药很珍贵的!我伤得不严重,你收回去!”
“哇,还是第一次见你有这么明显的情绪。”
沈鹤云捧着丹药,好奇地看着他狼狈,糊着满脸血的样子,有点好笑。
轻笑又迅速压下嘴角。
希望他没发现吧。
“不用就不用吧,我这里还有药渣和废丹,同样是愈灵丹的配方,你看看有没有效果。”
这东西……
一般没得卖吧?
不是专门的丹修,应该弄不到才对。
朱前辈,不像丹修啊。
“这是哪来的?”
接过来观察了一番,里面药力充裕,少说有六七成。似乎是最后一步火候不到位,这才失败成了废丹。
“师祖给的。”
“你的师祖,是朱前辈?”
“当然不是,前辈就是前辈,师祖却有好多位呢。”
多位师祖,他是宗门的人。
那怎么跟着朱前辈跑来跑去,是历练吗?
“请教所属宗门。”
之前朱前辈和虹剑真君闲聊,说他是福天宗的名誉长老,难道他也是……
“不行!闭嘴跟我练剑去!还有你,不该问的别问!”一张狰狞的鬼脸突然在沈鹤云脸上拉扯,嘴巴都被扭成麻花了,生怕他透露出去。
恶狠狠的鬼眼瞪着容朝华,威胁的意味不言而喻。
又一位化神!
居然就寄生在沈鹤云身上!
“前辈息怒,晚辈知罪。”
鬼修……
福天宗里确实有鬼修化神,可那是位仙子啊,向来只爱美人的鬼颜仙子……
难道自己猜错了?
压下满腹的疑问,恭敬地低眉道歉,再一抬眼,又是那个和善温柔的沈鹤云。
“抱歉,吓到你了吧。我得去练剑了,丹药记得吃。”
几颗废丹一股脑地塞进了他手里。
望着沈鹤云准备起势练剑的样子,毫无章法,却已然有了剑意。
怪不得压着他练剑,这样的人最容易自创剑法,形成体系。
也就是剑修所向往的第三层,剑林。
天下剑法如木林立,唯有自成一体,才能说正式踏入剑修的大门,被誉为剑尊。
得道皆为道尊。
只有剑道,可斩万道,独占半壁,世人皆尊。
可惜,天下修士六成都是剑修,能踏入第三层的,只有区区十几位。
其中大半还是剑灵根。
他们生来便在第四层,人剑合一。
属于是老天作弊。
能靠自己步入剑林的,才会被所有剑修追捧,争相效仿。
容朝华就是学习的长贤剑,来自长贤剑尊。
自证入第三层的长贤剑尊,剑气浩荡,包容万物,吐纳天地,气势不可阻挡。
稳扎稳打,有点剑道天赋的,都能在化神前突破剑域。
可第三层……
难度翻了一倍不止。
因为太过死板,拿剑挥剑,攻击防守,一招一式都被定死了。
这种状态下想要自创剑法?
比从没学过剑的人还难。
容朝华眼里升起几分羡慕,哪怕只是胡乱挥动的招式,都透着灵动自在。
也许……
自己真的没有天赋。
悟道也好,剑道也罢,总是有比自己更厉害的人存在……
心魔入体。
叶安安附身在沈鹤云背后,明显看见一团黑色雾气笼罩在容朝华脑袋上,无形如云。
等它长出四肢和脸,这小子必死无疑。
明明只是个元婴,心魔怎么这么重?
都跟他们这些歪门邪道差不多了。
不过……
不关自己的事。
死了也就死了,修真界里哪天不死人呢?
第二次下水。
这回长了个记性,将神识收拢,不可轻易探出太远。
早在岸上就挑选好了洞口。
容朝华打算从中间开始,慢慢往外探查,先拉一条直线,看看有没有什么规律。
一下水,加速直奔目标。
同样的石壁,同样稀奇古怪的凹陷,不同的是,才深入到一半的路程…
空灵缥缈的音乐似有似无,语调软糯,居然有唱词!
不是乐器,而是人?
容朝华一听到声音便迅速后撤,神识只有一点震荡。
他记住了唱词的语调,但说的什么,模模糊糊不甚清楚。
他还能闭气,不如再探一次?
说干就干,抓紧时间。
钻入早就安排好的第三个洞窟,石壁上的凹槽似乎比刚才两个洞窟少了很多。
静谧平缓的水流声,诡异的沉寂一直持续到尽头。
容朝华不解地站在死路尽头,没有歌声,什么都没有。
这条路非常安静。
是不是要往歌声那边去?
靠得越近,就越快触发歌声?
先上岸梳理一下头绪。
地上画着三十六个洞窟,刚刚探查的三个,刚好是一条直线。
半途退出的洞窟,在中央的西侧。
以此一分为二,东边的不再做考量,南北两边再稍稍探查,三线交叉处,就能锁定正确的洞窟。
或者直接冒险点,赌一把西边的洞窟?
不不不,还是小心谨慎为好。
一连半个月,容朝华都在下水摸清洞窟的规律,真正探查的时间倒是不长。
大部分时间都在恢复灵力和伤势,顺便看看沈鹤云练剑。
五阶灵竹,被锻造得不伦不类。
既然要拿来练剑,为什么不直接锻造成竹剑呢?
那么好的材料,真是糟蹋了。
没有之前那么生涩,剑招最基本的十七个动作,已经大致掌握。
所有剑修一开始,都是这么过来的。
除了剑灵根,还没见过先开悟后学拿剑的修士。
“今天不下水吗?”
“找到大概位置了,没什么把握,等伤势再好一点吧。”
容朝华往楼上看了一眼。
希望前辈莫要怪罪,说他故意拖延时间便好。
风声轻盈,繁茂常青的树叶迎风而动,似有萧笛之悠远,高山流水,天地为知音,合奏相鸣。
不愧是音修,随便选的地方,也能如此诗情画意,雅致妙极。
还是说……
这里就是一处天然的,神识攻击场所?
“小友可有感觉不适?”
“并无,为何如此发问?”
“兴许是我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了,抱歉。”容朝华迅速检查了一遍自己的身体。
都是下洞窟时受的旧伤。
也许真的是自己多心……
“这地方有问题?”
沈鹤云见他欲言又止的,随口一猜。
云溪森林本来就多怪闻,刚刚朱静前辈还说,这里的瘴气能封锁神识灵力。
要是再有点别的危险,也不足为奇。
“兴许是错觉,我总感觉风声吹过的调子,和洞窟里的很像。”
水流和风,怎么可能一模一样。
化神前辈是铸造乐器的大师,随手将一座山的声音复刻在小石窟里,轻而易举。
怪不得石壁上有那么多长短不一的凹槽,大概是用来调音的。
谜底原来就在谜面上。
容朝华仔细倾听,音调起伏,有几处不一样,或许抓住这个弱点,就能破开底下的音波攻击!
一遍又一遍。
风不止息,他便一直坐在这儿听。
沈鹤云跑去小溪流里翻田螺了。
山好水好,溪流里最大的鱼,也只有田螺的一半大。
没有什么天敌,随便翻翻石头底下,就能收获五六个。
大大小小,颜色跟石头一样。
跑得慢,有点灵力的,也只会朝沈鹤云吐水。
“小笨蛋,告诉我你们这儿的老大是谁,我就不抓你,好不好?”
小田螺蜷缩在壳里装死。
渗出的粘液,跟在流眼泪似的,源源不断。
“不说的话,那就只好油爆,辣炒,清蒸,你选一个吧。”
壳子抖了抖,害怕地滚动起来,想要逃出沈鹤云的手掌心。
那怎么行!
钓上来的鱼,摸上来的螺,绝不能跑!
见手掌缓缓收紧,小田螺急切地转了转壳子的尖尖,指着一个方向疯狂暗示。
噢,原来它要招供啊。
沈鹤云满意地朝下游走了几步,不用小田螺提醒,他已经隐约看见了。
藏在石头缝里。
一只小臂长度的河蚌。
这里环境不错,水质清爽,流速适当,饵料生物丰富,能长得这么大,不奇怪。
只是不知道,有没有开灵识。
“谢谢你啦小田螺,我不告诉它,是你告密的。”弯腰将小田螺放生。
水里的河蚌微微张壳,似乎还在享受午后的水流,没有注意到被盯上了。
沈鹤云只好奇一件事,它有没有珍珠。
淡水珍珠没有用,但非常珍贵。
不像海水珍珠,能入丹炉炼药,因此海边有大量养殖的。
人鱼族那边也年年交易,出口。
海边的人,都快把海珠当做贸易的货币了。
淡水珍珠不能入药,灵力微薄,又没有海珠好看,颜色丰富。
虽然珍贵,却一无是处。
河蚌寿命短,血脉是最低的十阶,除非变异,否则很难突破,更别说凝聚珍珠了。
留得活命,繁衍生息,安稳度过一生都是奢望。
“小河蚌,你有没有珍珠啊?”
悠闲的河蚌被吓了一跳,突然收紧蚌壳,喷出一道水流想要逃跑。
这速度,和小田螺有的一拼。
沈鹤云一伸手就把它捞了起来,小臂那么宽,抱着跟个脸盘似的。
微弱的求饶声传入识海,“别吃我,我的肉很老的……”
趁着间隙,还识趣地吐出一颗珍珠。
滴溜溜滚圆,接近一厘米。
纯白拌粉色,晕彩明显,光泽无瑕。
“不吃你,别害怕。”
沈鹤云把玩着手里的珍珠,品相真不错,放走它太可惜。
要是养起来,不就能一直产出珍珠了?
该怎么骗它上钩呢?
一枚和珍珠差不多大的蕴灵丹,二阶丹药,筑基用来积累和迅速恢复灵气的主流丹药之一。
丹峰里的小辈每天都要炼几批,用来热炉。
多得堆成小山,喂灵兽都不吃,全数倾倒在大瀑布里。
沈鹤云一来,这些垃圾便有了去处。
“你既然开了灵识,认得这个吗?”
丹香馥郁,沉醉飘飘欲仙。
小河蚌馋得慌,双壳跟打快板似的,疯狂点头。
它开灵识得了记忆传承后,知道人类的丹药能一日千里。
但最可怕的,还是狡诈的人族,会诱骗它们签订灵宠契约。
绝对不能失去自由!
小河蚌眼巴巴地瞅着丹药,想偷吃了就跑。
可惜,它的速度堪忧。
极速奔跑下,也只是翻了个跟头。
偷鸡不成蚀把米,丹药没吃到,还再次被抓了。
小河蚌如果现在有脸,一定恼羞成怒地满面通红,七窍生烟。
“别闹,一颗珍珠一颗丹药,怎么样?”
“哪里闹了!我是正经逃命呢!”
“好好好,正经逃命。”
“你先给我尝尝味道,我就考虑一下。”
借着尝味道的理由,吃了五六颗,小河蚌心满意足地躺会柔软的沙堆里,享受水流的冲刷。
人族的丹药,确实不错。
久久难以增长的灵气,居然已经达到了饱和点,自己很快就能突破成二阶妖兽了。
到时候,整条河都是自己的地盘!
哈哈哈!
愚蠢的人族,只不过几句话就乖乖奉上,也没有传闻中那样可怕嘛。
“吃饱了吗?”
沈鹤云笑意盈盈,仿佛看着囊中之物,胜券在握。
“哼,算你识趣,再赏你一颗吧。”
小河蚌搜刮了一番,不情不愿的找出一颗小珍珠,相比一开始的品相,差了不止一星半点。
原来是个吃硬不吃软的。
“既然吃饱了,那就跟我走吧。”
小河蚌刚想反唇讥讽,突然肚中一阵刺痛,仿佛被许多细密的小钩子拉着,哪怕紧闭蚌壳,依旧不受控制地被拉拽。
沈鹤云纤细修长的手指上,密密麻麻地缠着丝线,只需轻轻一握拳,小河蚌便被提在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