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一切因果
自从洛伐安回到后山，一个月以来他总感觉有股莫名的熟悉感。那种感觉很奇妙，好像一直在指引着他，顺着那股感觉的引导。洛伐安来到了寝宫下的洞穴面前，这里是言竹桐静心安神的地方。
“感受到了，熟悉的感觉越来越强了。”洛伐安试着进入洞穴却被言竹桐设下的屏障所阻挡。实际上洛伐安的一举一动全在七长老的掌控中。
“你说，他是如何找到这个地方的呢？十年了，他都未曾踏足过静宁泉宫峰下的土地。”幻象有些邪笑着对言竹桐说道。
“我想，大概和他这段时间的异动有关。”
“这小子不是什么普通人，这是你在见到他第一眼时作出的论断。”
“是啊，可是他究竟是什么人呢？异界的旅人，不同寻常的血脉，还有如今的种种异动。”
“他母亲所在的家族，守护着的秘密。”
“也罢，也罢。如若这就是他的路，我无论如何阻拦都无济于事，倒不如帮他看清前方。”
正当洛伐安还在思考如何才能进入洞穴的时候，屏障消失了。他虽然有些疑惑，但是想到玉佩也就没什么顾虑了。一处露出水面的巨石，一潭死水，还有抬头望去就可以看到的书，这就是洞穴中的全部了。那种熟悉的感觉就是那本书所散发出来的。
“你是何人？为何你的身上有种让本尊熟悉的感觉？”
“我嘛，我也不知道。在下只是一乡野草莽，有幸拜入七长老门下。”
“你是他的徒弟？怪不得，你身上有种他的气息。”
“前辈，是您在召唤晚辈吗？”
“前辈？我已经四百年没听到过有人这样称呼我了，上一次还是在他的少时。”
不久前东方的霜月帝国被凶兽占据，帕伊尔骑士团的总部就从王都科克尼耶迁到了枫鸣这座城市。整个城市都是骑士团的财产，这里的领主也只有向其征收税收的权利。
他们以忠诚与诚信闻名于整个大陆，他们可以放下身段屈从于钱财，但他们绝对不会为了更丰厚的佣金而背叛雇主。
“帕伊尔骑士团永远忠于正统的团长。但是这位皇子需要通过测试，以证明他是否足以胜任团长一职。”
“我们可是有教廷的承认。”
“抱歉，帕伊尔骑士团首先为人，其次为仆。”
听到这话的凝栎有些担心姬孑遗能不能通过测试，她试图用利益说服众人，但是这百试百灵的一招这一次没用了。
“这或许就是他的宿命。”凝栎似乎有些认命般的自语着。“我相信，姬氏皇族的列祖列宗会保佑帝国的。”
眼见着一名骑士将姬孑遗拉入房间中，凝栎沉默着。直至正午测试结束，这位总管紧张的心总算平静下来。
“很抱歉，他的武力不能得到我们的认可，即使我们已经针对他的年纪而下调了难度，但是孱弱的他依旧毫无招架之力。”
“这样嘛，那好吧。”凝栎有些失落的看向姬孑遗，不过没有任何责怪之意。她本以为得到帕伊尔骑士团的支持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但没想到的是这群家伙如此油盐不进。
“但是，他在其它的方面又是那样的无可挑剔，无论是品德又或是意志。我从未看到过像他这样年纪的孩子，可以在一次次诱惑下依旧不为所动，在一次次倒下后又一次次站起。”
“所以，我们承认他是我们的新一任团长。”说完，骑士团目前的代理团长带领着众人向姬孑遗宣誓效忠。
从谷底到顶峰，凝栎有些不敢相信这一切，只能以难以形容其惊讶程度的微笑作为回应。
“你究竟是怎么通过测试的？”马车上凝栎向姬孑遗问道。“她不相信事情没有一丝的蹊跷。”
“那时候，我好像听到了父皇和母后的声音，恍惚间我看到了皇爷爷，他们都在呼唤着我回家。凝栎姐姐，我们究竟什么时候可以回家？”
洛伐安咬着牙忍受着难以形容的痛苦，就好像身体的所有器官都凝固了，他不再能感受到身体与周遭接触的感觉。用尽全力却挪不动身体任何一处，哪怕只是稍微动动手指。潭水开始躁动起来，一道道水流缠绕着他的身体，那是种介于生死之间的迷离。
“这是你的选择，记住你的承诺。为了保护而不择手段的获得力量，为了力量不会留恋凡尘的一切。”
言竹桐的往日一切还历历在目，所以他要求洛伐安进行了承诺。身在寝宫的言竹桐默默的注视着一切，这是洛伐安自己的路，他不能阻拦。几个月间，言竹桐对洛伐安的看法改变甚多，他亲眼见到这个每日无所事事的孩子，变成了今日的这副样子。
“看来，人的转变只需要一个无法接受的现实。”
书灵承诺将会引导洛伐安寻得永生之法，而洛伐安需要付出的仅仅是与他融合。
“我将会指引你，我将会注视你，我将会帮你那追寻至强的道路。”
水流逐渐将洛伐安彻底包裹，那一瞬间他以为他已经死了。
“死？怎么可能，这不过是蜕变。”
水流慢慢退下，洛伐安睁开了眼。他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感，身体不再如之前那般沉重，还有那身上的伤口也一并消失了。
“如何啊。”
“我感觉很好。”
“接下来我们去见见你师父。”
“这没问题吗？”
“你以为他什么都不知道吗？”
洛伐安先是一愣，随后想到玉佩的事情，不禁一笑。“说的也是。”
一转眼的功夫，洛伐安就已经回到了静宁泉宫。和往常一样的没有任何招呼，洛伐安就一把推开了寝宫的门。哪知这次却是一阵狂风袭来，再定睛一看师父赫然就坐在桌前弹着琴。
还没等洛伐安反应，只见一道道琴刃袭来，眼见着洛伐安躲闪不及甚至有可能殒命当场。只那一瞬间书灵便轻易的抢夺了洛伐安身体的控制权。
面前的书灵岿然不动用手硬生生的接下了言竹桐的攻击。眼见书灵现身七长老先是微微一笑，随后更是加大了攻击的力度。
曾经懵懂的少年，如今的七长老。这是书灵千百年来做过的最错误的选择，它妄想着眼前的人可以永远为他所控。却不料，那日的少年已经强大到可以独掌乾坤。
“这个娃娃，将会完成你不愿继续向前的道路。”
“如果这就是他的道路，那我不会阻拦。但是我不会容忍你对他肆意妄为。”
“你是个奇才，千万年来见过无数的修士，无一例外他们都倒在了道路上，而你是这群人中走的最远的，但是你明明还可以走的更远，甚至有可能到达终点。”
“我自己的路，我自己走。你终究只是附着在书本上的灵魂，你的力量对于我来说微不足道。”
“是啊，你有足够的底气说这样的话，因为你已经付出了无比的痛苦用来彻底摆脱我。”
言竹桐没有和他继续废话，而是继续增强力量，同时他的幻象也和书灵缠斗起来。
直至深夜，洛伐安才从昏迷中苏醒。眼前有些朦胧，有些左摇右晃的走到镜子前，洛伐安赫然间看到自己的瞳孔间被施加了印记。
“这是一道封印，他可以保护你免受圣域守护艾绪埃兰的控制。”
“圣域守护艾绪埃兰？这是那本书灵的名字吗？”言竹桐点了点头，随后走到洛伐安的身后，指着他眉宇间的印记说道。“学会善用这股力量，不要被他所控制。不能被自己掌控的力量，并不会让自己变强，相反只会徒增麻烦。”
“不能被自己所掌控的力量，就是一种威胁。小心，某个至关重要的瞬间，它可能要了你的命。”
师父的话对于洛伐安来说犹如醍醐灌顶，他从来没有意识过这样的问题。以往他只是单纯的认为力量，越多越强就越好，丝毫没有想过不能被自己控制的力量会不会反噬自己。
“我问你，你真的已经想好了吗。如果没有，我可以将它从你的身体里分离出来，你可以回去想一个晚上，但你要记住你只有这一次机会，所以你要想好。”
“我确定，我要走的路。追寻永生的路，追寻强大的路，因为我不想再看到，牵挂的人一个个离我而去。”
洛伐安几乎没有任何的犹豫，他确信他明白自己的选择代表着什么。但在言竹桐看来，他什么都不知道。
追寻永生的路途何其艰难，当年的言竹桐正如今日的洛伐安，抱着天真的期望走着这条看不见终点路。岁月风霜，阴谋诡计，兄弟反目，身边的人一个接着一个的离他而去，最爱的人，最亲的人，最信任的人。终于他突破了玄阶，这个被修士们认为是神划定的界限。而现在呢，永生之路依旧遥遥无期，但他已经累了。言竹桐亲手终结了混乱的大陆，七长老界定了众多种族的生存边界，一怒而众生恐惧，一息则天下安宁。
既然洛伐安已经选择将这条路走下去那言竹桐也没有任何的理由阻拦了，言竹桐一脸平静的看着洛伐安的脸，颇有些“燕雀岂知鸿鹄志，它朝敢与众神齐。”的意思。而且，就以洛伐安这种状况，未必不行。
圣域守护艾绪埃兰，年少时的言竹桐在家族中的禁地释放了它，并且因此被逐出了家族。他的具体来历至今都是个谜，但他的目的却一直都很纯粹。帮助宿主，控制宿主，最后取代宿主。他知晓的知识从遥远的太古到今日的此刻，如烟如海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艾绪埃兰自称为圣域守护，说他来自于那最后的宁静之地奥塔科西，但这地方具体在哪，是什么样子，他也不知道。
月亮渐渐与树梢齐平，洛伐安今夜的炼丹教学也结束了。安氏梦早早的起床，从一旁的木笼抓出一只蓝狐狸，这是生活在极北的物种。用梳子轻轻的梳理着长发，安氏梦特意看着自己新长出来的毒牙。是的没错，她是条蟒蛇，但也有毒，而且毒性不小。
毒液被注入狐狸的体内，只待片刻它便没了生息。安氏梦贪婪的吸吮着血液，她也不想这样，但是保持兽性她才不至于忘了自己是寒冥灵蛇。红色的牙齿，红色的瞳眸，安氏梦用沾满鲜血的手轻抚着长发。这一刻，她感觉好极了。
“你，不属于这个世界。”艾绪埃兰窥视着洛伐安的记忆，虽然被言竹桐封印但是这种程度的窥探他还是做的到的。
“恭喜你啊，你是第二个知道我秘密的人。”洛伐安边走着边和他对话。“听师父说，您无所不知。就连他，曾经都是您的学生。这么说来的话，我是不是该叫您师尊？”
“称呼吗？无所谓了。”
“好的，绪老，既然您的这样说了，再做推辞的话该不礼貌了。”
洛伐安走过小桥，他此行的目的是见见那两个孩子，顺便再把他们引荐给凝栎。洛伐安不知道师父是发的什么善心，但他知道师父的命令照做就可以了。
“帮助霜月帝国复国，从而恢复人类与东方凶兽的力量均衡嘛。是个不错的想法，但是天平一旦被打破，要想回到平衡，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艾绪埃兰告诫着洛伐安，他决心要把面前这个没心没肺的孩子彻底改变。却不料得到洛伐安这样的回复。“岁月静好啦，看看沧澜的美姬，船到桥头自然直嘛。”
“我可不认为，直把科克作君堡就能歌舞升平。”前面说过，艾绪埃兰窥视过洛伐安的记忆，所以这一次他用了洛伐安最熟悉不过的用语来警告他。“真是有其师，必有其徒。”
静宁泉宫内，言竹桐的幻象听着艾绪埃兰的谩骂声却是一阵憋笑。不敢面对自己的内心，遇到这种拷问自己的事情就逃避，他的话语中句句都在说洛伐安，但在言竹桐听来，洛伐安三个字却是那么的刺耳。
“句句不提言竹桐，句句在说言竹桐。”幻象用手背挡住嘴，止不住的笑着。而言竹桐手中的棋子已经有些变形了。
桦绮林四季常绿，桥下的小溪全年不冰，那如温泉般的暖流望不到尽头。
花海中兄妹两人接受着五长老的教导，丝毫没有察觉洛伐安的到来。
“幻海蛇视的要诀，在于气。你们先打好基本功再说吧。”
洛伐安还是头一次看见五长老这副认真的姿态。再看看那对兄妹，洛伐安不禁一声叹息。想那相里将军位高权重，镇守着东方妖兽通往霜月帝国的关隘。曾几何时，他的名字让凶兽胆寒。
如今帝国不在，他的孩子们当然有责任继承他的衣钵，以身许国。
本以为五长老会稍加阻拦，却不料洛伐安很轻易的就将两人带了出来。洛伐安不明白，他们的路是如此的的凶险，作为师父的赵栾会如此冷血。
比起言竹桐的利益教育，五长老则更倾向于责任。他想让两个孩子明白，只有真正得到历练的力量才是真正的修为，并且懂得承担要比一味的利己要强的多。
如果说言竹桐成长于无尽的算计与权谋的话，那么五长老赵栾则更像是在庇护下长大的。
姬孑遗的住所中，凝栎盛情接待了两个孩子。
“相里将军的子嗣可不能草草招待。”凝栎吩咐着一旁的下人。
“臣，相里浮生。参见总管。”见哥哥如此，相里若梦也有样学样。“臣，相里若梦参见总管。”
听着妹妹自称为臣，相里浮生赶忙纠正道。“是妾，女孩子家家无品无职，应该自称为妾。”
见到二人如此的凝栎有些忍俊不禁，笑着对他们说着。“无所谓，无所谓。你们的母亲陆铭公主，乃是当今储君的姑姑，换句话说都是自家人。”
不得不说，凝栎这个女人真的很会拉拢人心，不知应该说是两人到底还是个孩童，又或该说凝栎的话语精明。总之不一会儿，相里兄妹就算彻底倒向了凝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