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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各怀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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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到说给自己买冰糖葫芦,刘宝儿迟疑了一下便仰起头问:“你们不会骗人吧?”

    田贲依然虎着脸,显然他还在生气中;

    而徐步长笑眯着眼,起身来到雅间的屏风口,将十几文的铜子儿交到老刘头手中。

    老刘头诚惶诚恐地捧着铜子儿,就小跑着往街上去,他心里一遍又一遍求着菩萨保佑,让自己的大孙子能重新得到这三位大人物的垂青。

    田贲见老刘头离去,满地问道:“不过是个懵懂不知的孩童,子善为何要哄着他?”

    潘时举使了个眼色,轻声说道:“兵法有云,这知己知彼才是取胜之道啊,田兄便都忘了么?”

    听潘时举这样一说,田贲脸上就有了一丝愧色;

    心道:这子善能中进士回来,还是有些道理的;他遇事考虑的周全,不像自己,只惦记着报仇,直来直去,却连对方有多少底细都不清楚。

    没多一会,三串冰糖葫芦就摆在了刘宝儿的面前;

    晶莹剔透的糖衣下,红红的果实,让刘宝儿不禁咽了几下口水。

    “都是你的,吃吧!”潘时举微笑着怂恿怀里的孩子。

    刘宝儿尝试着伸出手,见没人阻止他,果断拿了一串,咬下了第一口。

    当他吃完第一串,再要去拿第二串时,“坏人”制止了他。

    潘时举笑着说:“冰糖葫芦我们也给你买了,现在是不是可以告诉我们,胡先生是怎么教你的了吧?”

    刘宝儿皱起眉,一边回忆,一边复述胡言这些天教他的学问;

    胡言教刘宝儿的知识并不复杂,一个八岁的孩子,胡言能教给他的就非常有限了,只是一些通识。

    可是就是这些通识,就令潘时举三人惊讶不已。

    这之中的加减乘除还好理解,可脚下这片地是个圆球,月宫上没有住着仙子,它仅仅是地球的一颗卫星,并为地球挡住了大多数天外袭来的陨石,这些听起来简直就是天方夜谭了。

    “他说我们是站在圆球之上,那岂非我等都立不住,要掉到不知何处去了?”

    田贲鼻子里哼了一声,开口问道。

    刘宝儿仰起脸来很鄙视地望着他:“先生早就知道别人会这样问,他用一个实验证明地球的引力。”

    说着刘宝儿就拿了一张纸揉成团,又取了一文铜钱,一起放在手心里;

    就见他将手一翻,两样东西同时坠落到地上。

    “你们看到没有,这枚铜钱和纸是同时着地的,他们是受到地心引力的作用;这就是我们人类,为什么能在地球上站立的原因。”

    徐步长看得有趣,他俯下身将纸团和铜钱捡起,照着刘宝儿方才的样子又重复做了一遍,结果还是同样的。

    他望向对面的潘时举,感叹道:“这胡言果真了得,如此看来,他此前种种绝非是浪得虚名!”

    潘时举也与田贲对望了一眼,他现在有些拿不准,要不要去跟这个莫测高深的胡言对垒了。

    他可是一位才高中不久的进士,现在很爱惜自己的名声;若是就这样不知深浅的贸然出手,万一败在了胡言手里,这以退为进谋官的心思可就全毁了。

    田贲自然看出了潘时举的犹豫,就皱着眉问刘宝儿:“小孩,他就没教你些诗词和四书五经六义吗?”

    刘宝儿一摇头,想了一下后便说道:

    “先生说:文字是交流的工具,只要能正确的使用就可以了,不需要去学那些故弄玄虚,词藻华美的用词造句;他说那些东西只是文人们的游戏,是浪费世人的时间;知识不能脱离了大众百姓的语言,让百姓费解的语言将来都会成为垃圾。”

    刘宝儿的话让潘时举三人面面相觑;都在心中暗想:这姓胡的是什么路数?果真处处显得离经叛道!

    田贲一摇头,不屑地说道:“这厮说的哪里是读书人说出来的话。不讲修辞,哪来意境?只那干巴巴的文字,岂能使人扼腕长叹?”

    “至于百姓懂不懂重要吗?那些下里巴人只要能种好田,知道尊卑,懂得基本礼仪不就够了么?剩下的事情,本就应当交给我等读书人!”

    潘时举向田贲使了个眼色,然后便放刘宝儿离开。

    待刘宝儿离去,他似有所悟地说道:“我们被他与始才对对子时所表现的才华误导了,从这孩子所述来看,他的兴趣点在于四门学之外;所以,怪不得他有制皂之能!”

    田贲则鄙夷地说:“不过是些旁门左道,难登大雅之堂;只是此人无中生有,居然敢在大庭广众之下,中伤始才不学无术,这岂不是没把我三人放在眼中?后天还是应当给他些教训才是,让他知道在天台,可不是他可以为所欲为的!”

    潘徐二人听他这样说,都皱了一下眉。

    徐步长不置可否,低头饮了一口茶;

    然后淡淡说道:“以我等身份,刻意去为难他一个少年,岂不是在抬举他?”

    “这-----”田贲心有不甘,还想劝说徐步长结成同盟;

    这时潘时举笑了笑,将话岔开,说起了嘉定十五年省试时的逸事。

    潘时举并不是一个善于言谈的人,说起省试时的盛况也只干巴巴的,引不起在座二人的半点兴趣。

    直到说到廷对时,田贲才将四下漂移的目光收了回来。

    “听说兵部郎中魏了翁之侄高允绩,在廷对中向史相公发了难,子善你正在现场,可真有其事?”

    听到田贲问这件事,潘时举迟疑了一下。

    他现在还未授官,虽食从八品的俸禄,却闲散于野;若此时妄议朝廷之事,尤其是涉及权相史弥远,一旦传出去,恐怕比启蒙老师徐大授当年的境遇还要凄惨。

    徐大授孝宗时举的特科,可因为说话不慎,得罪了当时的朝臣,居然被打发到草场任看守微末一职;在草场吃了几年苦后,他愤而去职回到天台就办了这家竹溪书院。

    潘时举绝不愿意重蹈徐大受的覆辙,他期盼像恩师朱文公一样,有着一朝入临安为官家侍讲的梦。

    而在座的二人,与他虽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但并不分属同一儒学派系;

    像王贲,他属于永嘉学派,讲实用为先,是水心先生叶适的门徒;因叶适受到权相史弥远的排挤,他对史弥远也就极其不满。

    而徐步长则是陆九渊的心学学派一脉;象山学派与朱熹的程朱学派虽同属于理学范畴,但分歧也很明显;一方强调对“理”认识与讲明,而另一方强调对“理”的真实性体验。一方将“理”客观化,另一方则将“理”主观化。

    故此,在有关朝臣的言论上,他不得不小心些,以免让这二人传播出去,影响了自己的大好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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