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那虚之力
这是一个山洞,满是那刀斧的痕迹。甚至空气里还残留着昔日刀斧雕琢时候留下的金属气息。这气味并不好闻,就像是锻造金属时候的那种焦灼,让人蓦然想到那种肌肤灼烧的场景。
小莲睁着眼睛,望着面前的山洞。她在笼子里,身体被锁链缠缚住。她有力气,但是她的法力却是消失了。她收回目光,看着笼子。笼子是用金属制成,却没有金属的光泽。这样的材质,给人以劣质品的感觉。但不用触摸,她就知道,这金属绝非一般金属。正如同缠缚住她身体的锁链,也不是凡品。
能控制她法力的金属,岂是一般的材质?
然后,她的目光落在对面的仇四身上。仇四被一条锁链缠住了脖子,悬挂在洞壁上。他没有死。她定定的望着他,心里却是无比的平静。至少,他们在一起。
忽然,她的眉头微微一挑,她收回目光,静静的坐在那里。
有人进来了,落在地上的影子越来越近。
空气里弥漫着血腥气味。
一道粗犷的身影出现在视野中。来人停了下来,眉毛微微一蹙,既而露出一抹笑意。
“哟呵,美人醒了啊!”
这是个粗壮的男人,身体强壮,魁梧健硕,宛若灰熊一般。这人脸上满是毛发,似乎返祖,又似乎进化的不到位。小莲冷冷的盯着他,面无表情。这男人却不以为意,而是走了过来,先是瞥了一眼仇四,既而望着小莲。
“美人饿了吗?”
“你是什么人?”
“可惜我们也没有多少吃的了!”
“你想干什么?”
“上面若是还不拨付粮食下来,我们就只能吃自己了。”
小莲盯着他,眸光流溢着杀意。男人摸着下巴,一副苦恼的样子。
“既然来了,就既来之则安之,不要想着逃跑,不想愚蠢的对抗,不然只会让你自己徒增痛苦。不久前我们这里就有一个客人,看上去很魁梧,我们客客气气的对他,他却以为我们好欺辱,先是怒骂指责,既而将我们送过去的食物毁掉,你瞧,我们可没有丝毫失礼之处。客人来了,我们即便是自己短吃少喝却也不会让客人饿着,如我们这般殷勤尊重,却无端遭人践踏,这可不是为客之道。”
“你想说什么?”
男人放下摸着下巴的手,笑了笑道,“如美人这般冰雪聪明,我刚才所说显然你也明白什么道理。长话短说,美人既然到了这里,便不要想着离开,更不要想着能够对抗我们,安生待着,等待你真要死的时候,自然会死。”
男人转过身,望着昏厥的仇四,眉头一皱。
“这是个废物啊!”
男人走了,脚步声在通道里回荡。小莲的目光阴冷的注视着那不知多深的通道。她想杀人。可现在的情形是,她没有法力,她挣脱不开束缚。最后,她的目光落在仇四的身上。他,不是废物。她的双拳紧紧攥在一起,锁链发出碰撞的声音。没有人可以侮辱他,没有人。她愤怒的挥起拳头重重的砸在笼子上。可惜,笼子岿然不动,甚至连响声也没有。
她恼怒的瞪着那笼子,恨不得将它撕成碎片。
就这样瞪了许久,她忽然颓然一叹,跌坐在地上。
这不是办法。愤怒不是办法,咆哮不是办法。
得从这里出去。
她闭目沉思,不知不觉间睡着了。
她在梦里。那处秘境。遗迹。孤坟。残垣断壁。她独自行走。苍凉的天地,没有生命的气息。风的呜咽,仿佛亿万年前生命残留的哭泣。她停了下来,地面坑坑洼洼,没有丁点的水痕。她蹲下身,伸手捧起一团沙土,任由风将其垂散开来。
她望着那飞扬的沙,如同有轻纱在眼前飘曳。
倏然,她看到一道白色的身影,如幽灵,如鬼魂。她飞了过去。她的速度很快,可那白色身影更快。她几乎看不见它了。当她停下的时候,她蓦然发觉,自己来到了一处洞窟之内。洞窟内摆放着一列列的棺木。黝黑的棺木,直观的死亡。她呆呆的站在那里,目光落在群棺中央的一具棺木上。
那棺木已经腐朽,隐约可见棺椁内的东西。
白色腐朽的衣衫,几近褪色。
她也有恐惧,身体本能的颤抖。只是,她却也有勇义。她走了过去,一把掀开棺盖。一团光倏然砸向她的面孔。她根本没有反应过来,人便飞了出去。
山洞外正东,有一棵大树。大树盘根错节,只是没有了叶子。
在大树下,有一个人在磨刀。
磨刀的声音并不悦耳,相反,却是一种低沉的声音。
这人磨的很认真,不时磨着,不时打量刀刃是否够锋利。如此反复,不知磨了有多久。风袭来,光秃秃的枯树,萦绕着幽怨的音声,这人这才抬起头,呆呆的望着那些枝丫。
粗犷的面孔,满脸的黑须,一双铜铃似的眼睛,全无神采。
当那音声消失,他低叹一声,垂下头,继续魔刀。
有人朝这边走来,魔刀的声音更快了。
“你在干嘛?”来人问道。
“饿了。”磨刀人道。
“大家都饿,你这样费力岂不是更饿!”来人道。
“磨的锋利些就有食物了。”磨刀人拿起刀,双目微微眯起。刀刃很薄,锋芒熠熠。
“食物?”来人讥笑道。“哪来的食物?磨刀就有食物的话,大家都会去磨刀!”
磨刀人抬起头,眸光阴阴的望着那人。那人呆了一呆,喉咙咕嘟一声。
“你看什么?”
“食物!”
来人毛骨悚然遍体生寒。他道,“别开玩笑,我可没有吃的。你忙,我走了。”来人慌忙要走,可这时候,磨刀人已经站了起来,一手抓着刀,一手抚摸着刀刃,眸光是幽绿的。
小莲缓缓睁开双眼,睫毛微微颤动,眸子深处漾开一层层的冷光。
有人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她的面前,眸光呆滞的盯着她。
“吃饭了!”那人将一盘黑漆漆的食物放在地上。“省着点吃,我们没多少食物了。上面的粮食不拨付下来,很快我们就要断炊了。”这人嘀咕着,放下食物便朝外面走去,也不管小莲是否拒绝或者她的目光是否不善。
小莲的目光落在那盘食物上。如果说那是食物,那么泥土也算得上能吃。小莲的脸孔微微变化,身上散发出强烈的杀意。缓缓抬起头,望着那幽幽的通道。她不知道这些人是什么人,也不知道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但是她能感觉到,这不是善处,这些人也不是善人。
盘里的东西,是一只手,烤的已经碳化。
她强忍着内心的呕吐,将目光移开。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那团光到底是什么力量?
心绪不由得烦躁起来。她想起那个人,想到那个人的警告。位面之力,诸神之力,诸神陷阱。难道,这些人是诸神?这里是诸神的地域?可是,那些人看上去并非神,而不过是某些人的奴仆。若真是诸神,那这些人所说的上面的人,是不是诸神?
嘴角微微一勾,她露出一抹冷笑。
诸神已死。
不知过了多久,那个送食物的人又来了。这次他依旧端着一盘黑漆漆的东西。见到小莲没吃,这人放下食物,盘腿而坐,一把抓起先前的食物大口啃食起来。小莲看着他,内心的呕吐感越发的强烈。可是那人却狼吞虎咽,显得无比的饥饿。当他吃完,他擦了一下嘴站起来。
“要珍惜食物,不要浪费!”
这人说完便默默的朝外面走去。小莲张口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来。她盯着那盘东西,终于忍不住吐了出来。
“你们是谁?神还是魔?”
没人回答她。整个山洞里空荡荡冷寂寂。仇四依然昏厥着。小莲无奈一叹,睁着眼睛发呆。她想到那个梦,那个白色身影,那团光。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那一口可真厉害啊!她一下子就昏厥过去,等待醒来,那痛楚让她后悔醒来。
那东西到底是什么?是生命吗?
她垂下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她感觉到了饿意。肚子里传来咕噜噜的声音。她很想吃东西,可是知道面前盘里的东西是什么,她的饿意就化为了呕吐。她是人,哪怕是死去,她也不可能去沾那东西。
送食物的人来回多次。她不知道过去多长时间了。
这一次,她忽然问道,“怎么只见到你,其他人呢?”
那人睁着无神的眼睛,道,“他们睡着了。”
“还有吃的吗?”
“快没了。”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我们?我们是人啊!”
“你们说的上面的人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将我困在这里?”
“他们是大人,我们奉命行事。”
“是神吗?”
那人神色一抽,怔怔的注视着小莲,干瘪的嘴唇翕张着,然后他忽然如风似的跑了出去。
小莲一头雾水,这人为何如此震惊?难道真是神?
突然,仇四呻吟一声,小莲吓了一跳,瞬即欢喜起来。
“仇四!”
仇四缓缓睁开眼睛,视野先是模糊,既而小莲的身影清晰的浮现。他呆了一呆,既而激动的扭动起来。但是他一扭动,整个人立时痛哭起来。他啊的一声,双手奋力抓住缠缚自己脖颈的锁链。可是那锁链随着他的挣扎越来越紧。他要窒息了,脖子发出那拉直、裂开的声音。小莲大吃一惊,大声的喊叫,双手奋力撕扯栅栏和锁链。
仇四的身体僵直起来,他在奋力挣扎,可就像溺水的人一样,他越挣扎陷得越深。小莲惊慌失措,愤怒和恐惧迸发开来。她的双手紧紧抓着栅栏,手臂因为太过用力而跳露出一条条经络。
“啊!”小莲大喊一声,一道光倏然间从她的身体里迸发出来。
轰的一声,如干雷炸响,小莲如风似的扑到了仇四的身上。
当那炸响过去一炷香后,通道传来脚步声,一人如疯子似的说着什么。
“吃饭喽,吃饭喽,吃了这顿饭就可以安心上路喽!快来吃啊,快来吃,今天可是红烧肉,最最美味的红烧肉。”
送饭人出现在洞口,他看见满地的碎片,神色便呆滞起来。
这次,他显然是经过精心的梳洗打扮,脸上的须发,披散的浓密头发,都打理的井井有条,甚至身上,也换上了一声大红绸子的袍服。他是个疯子,却是个穿着官服的疯子。手里的东西哐啷落在地上,那红彤彤的肉块溅落开来。
“怎么会?”
送饭人呢喃道,眸光迷惑而散乱,却在这时,一道寒光倏然刺穿了他的脖子,将他重重的撞到了洞壁上。送饭人倒在地上,睁着眼睛望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人。
“怎么会?”
仇四抓着满是鲜血的刀欺身而进,一把抓住他的衣领。
“快说,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大人来了,你们走不掉的,你们走不掉的。”
送饭人死了。仇四回头望着小莲,小莲一脸严肃。这时候,外面传来风铃的声音,空灵的声音如鬼魂的呼唤。仇四只觉得毛孔闭合,面色不由得苍白起来。小莲抓着他的手,目光炯炯的注视着外面。
轰的一声,山洞内的洞壁突然爆碎,一直巨大的拳头从里面飞了出来。小莲抓着仇四旋身避开。一道声音在那拳头后面传了过来。
“是我!”
却在这个时候,那化身为血肉之躯的纸人荡漾开一层层的光链。那光链是各色的,是纯净的,却又阴冷肃杀。仿佛这光的存在,只不过是为了灭杀生命。那光又如同星辰间的引力,在为彼此的距离作用着。这时候的他,就是群星之中的太阳,主宰着群星的命运。
他笑着,那笑容高傲而阴冷,如王者,如杀神。
这时空,属于他,由他调令,由他掌控。
什么生命,什么仙神,什么时空,都不过是他的棋子。
他展开双臂,那光线变得扭曲起来,交缠在一起。
于是,有力量在碰撞,有声音在激荡。
他呼吸,长长的呼吸让整个时空变得越发的狭窄。
那些光线,扭曲在一起,飞向了他的口鼻。
时空,要被他吸走了!
这个时空,就像是纸糊的空间,一阵风就让它垮塌了。
于是,时空被吸走了。
“我就是道!”
他睁开双眸,声音平淡,却飘向极尽的遥远,在那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