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阴宅(十一)
早上照例去大堂用餐,这次桌子上只坐了一半人。
管家依旧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似乎对他们经历了什么并不关心,“少爷在西园听曲,请各位用完膳后随我去见他。”
江冷挑眉,看来何珺的病好得差不多了。
到了西园,众人远远看见一个男人背对着坐在软椅上,身边依偎着众多美女,给他殷勤地端茶奉水,捶肩揉背,台上还有个戏班子正在卖力唱戏。
男人似乎察觉有人来了,转过头来,是何珺,只是眼前的他面色红润容光焕发,跟前几天死气沉沉的模样形成鲜明对比。
他拍了拍手,下人立刻搬来六张椅子,分别放在两边。
“请坐。”何珺说,脸上挂着让人恶心的假笑。
李山走到他跟前,问道:“天师呢?不是说要驱鬼吗?”
何珺把婢女奉上的葡萄叼进嘴里,把皮吐在她手上,漫不经心地说道:“哦,死了。”
“死了!”李山闻言睁大了眼。
何珺嗯了一声,一脸无所谓的表情,“被那女人杀了呗,不过他临死前告诉我,他那山上破屋里,有一本讲怎么驱鬼的书,你们谁去拿回来,把这女鬼赶走。”
为了眼前这个男人,队伍折损了一半人,他却像什么也感觉不到似的,不停地将他们一次次驱赶到更危险的地方,就差指着他们的鼻子让他们自我了断,省得他动嘴了。
尽管知道白塔世界的尿性,江冷还是想冲着何珺竖中指,告诉他“爷不干了,自己玩去吧!”
众人站在那里,虽然有怒气但都忍着没有发作。
李山第一个转身,想去山上拿那本书。
“等一等。”池宴叫住了他,端走何珺手边的葡萄,揪一个放到自己嘴里,咬到一半就吐了出来,这葡萄没有一点味道,就连白开水都比它好喝。
李山皱眉,“还有什么事?这个破世界还没待够?”
池宴把盘子放下,面无表情地看着何珺说道:“就算我们把晚月赶走也没用,因为这根本不是解决办法,而你自己最清楚这一点,你只是想一遍一遍我耍们,看我们绝望,看我们一个一个死去,对吧?”
何珺笑了一下:“不是你们要来帮我的吗?只有我活着,你们才能走出去。”
“这就是问题所在。”池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底藏着无尽的冷漠,“我们一开始就被误导了,以为任务是要救你,可惜,你注定要死!”
何珺把手摊开,闭上眼睛对池宴说:“来啊,杀了我!如果你真的敢那样做的话!”
池宴嗤笑一声,从桌子上拿起水果刀,毫不留情地捅进何珺的胸口,何珺的身体迅速老去、风干,变成一具干瘪的尸体。
一把钥匙掉了出来,池宴捡起来装进口袋里。
李山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白塔摆了一道,“妈-的,原来这小子一直在误导我们!”
“并不是,他是在引导我们发现这座宅子的秘密。”江冷说道。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既然不用救他,还要做什么才能从这里出去?”李山已经不耐烦了,他从来没有进过这种难度的世界,任务向来都是简单清晰,只要按照npc的话走就行了。
江冷看向这座阴沉的宅子,存在几百年之久的它,里面不知埋葬了多少人,而从始至终,都没有人发现它的秘密,他缓缓开口道:“杀了何鸿业。”
这句话一说出口,原本大亮的天瞬间变得昏暗无比,一阵狂风猛地刮来,他们遮住眼睛挡住风沙,再睁眼,富丽堂皇的何家变得满目疮痍,树木枯死河水干涸,地上累累白骨,曾经见到的管家等人都直挺挺地躺在地上,身体僵硬。
阿凯怪叫一声,李山吼他安静一点,阿凯缩着脑袋说:“那、那只狗来找我报仇了!阿弥陀佛阿弥陀佛佛祖保佑······”
离他们不远处站着一只脑袋从中劈开的大黄狗,它盯着阿凯,裂成两半的嘴里不停流出口涎。
看着跪在地上祈求神仙保佑的阿凯,江冷只感觉可笑,这幅可怜的模样下,裹着一颗虚伪残暴的心,欺软怕硬自私自利,只要有机会会毫不犹豫地向队友举起屠刀。
阿凯爬到江冷跟前,求着他道:“通关的方法到底是什么?何鸿业是谁?我不想死在这里,你快告诉我快告诉我!我真的不想死啊!”
原本卑微的语气逐渐变得暴躁,江冷的胳膊被他捏得生疼,身体被疯狂地摇晃起来,那人力气大得像是要把他撕碎。
池宴毫不客气地把他踹倒,他拽着阿凯的领子,把他拖到离大黄狗很近的地方,语气森然道:“我说过,你再碰他一下,我让你全身碎一遍!”
阿凯被吓傻了,连话都说不出来,只呆呆地看着池宴把自己拖走,像扔垃圾一样扔到地上。
脸上被滴了一大口腥臭无比的口水,阿凯才醒过来,他看着近在咫尺的大黄狗,不停地挣扎哭嚎,但池宴紧紧拽住他的脚,让他爬都爬不了。
池宴把他的鞋带抽出来,把两条腿绑住,他起身看着阿凯道:“揍你只会脏了我的手,就让你的老朋友陪你玩玩吧。”
说完池宴就走了,身后传来惨叫声。
“你怎么知道何鸿业就是通关的关键?”李山问道,“如果我们是错的呢?”
江冷回道:“何鸿业跟这座宅子一起,活了几百年,而他的子孙,没有一个活过二十岁,你想过为什么吗?”
李山皱眉:“这个世界又不是只有一个鬼,就算何鸿业是鬼也说不明不了什么。”
“这个地方,与其说是小镇,不如说是何鸿业的屠宰场,只要有人源源不断地给他生孩子,那他就能不断地延续寿命,一直活下去,而这也是何珺求救的原因。”江冷解释道。
“证据呢?”李山问。
江冷指了指何家的祠堂,说:“你自己进去看看。”
众人走进祠堂,发现除了女人以外,所有男人的存活时间都没超过二十年,没有一个例外。
大地忽然猛烈震动,祠堂里的蜡烛全部熄灭,牌位纷纷倒了下来,摔得粉碎。
地上出现一团黑影,接着从黑影里伸出一双指甲乌黑的大手,女人从黑影里爬了出来,她的手上拖着一把镰刀,划过地面发出滋滋——的声音。
“饿,好饿,好饿······”女人一边发出低语,一边垂着头向他们走来。
她的速度很慢,众人纷纷散开躲起来,但很快大家就发现,不管他们躲进哪里,女人都能找到他们,就好像无形中有一双眼睛始终在窥探他们的行动一样。
江冷一边躲避,一边寻找何鸿业的踪迹,来这里这么久,他发现一个秘密,似乎何家人都不能出这个宅子,管家在门上挂的锁只有他们进出时才会打开,如果这是对的,那么何鸿业一定在这个宅子里。
他的背后传来滋滋——的金属声,女人看似动作慢,江冷却总感觉她是在消耗他们的体力,一旦体力耗尽,女人就可以一个接一个毫不费力的杀掉他们。
“池宴,”江冷叫住他,靠近对方小声说道:“我需要那本驱鬼的书。”
池宴嗯了一声,说道:“大门出不去,我们翻墙离开。”
两人来到白墙黑瓦的围墙前,池宴蹲下身,示意江冷踩上去。
江冷翻到墙头,眼睛被金属反射的光刺了一下,他心头一紧,冲池宴伸出手喊道:“她来了。”
女人四肢趴在地上,目光阴冷地看着他们,朝围墙这里快速爬过来。
池宴握住江冷的手时,女人已经来到了身后,高高举起泛着白光的镰刀,裂开嘴角用力砍下去。
噗————
墙面被破开一道口子,池宴半蹲在墙上,看着自己踩在墙面上的两个脚印,跟女人砍下去的位置就差一厘米,他当时跳得再慢一点,双脚就要留在这了。
“走吧。”池宴没有时间后怕,他先跳下去,江冷跟着也跳了,被他拦一下不至于伤到脚。
两人走在空无一人的街上,狂风四起,路边的一盏白纸灯被吹得左摇右晃。
江冷抬头看了看漆黑的天空,指尖冰凉,他问:“现在,算不算晚上?”
池宴拉着他的手放进自己口袋里,搓了搓指尖后说道:“没事,有我呢。”
巷子里传来拨浪鼓的敲击声,一个穿着红衣的小女孩站在阴影里,江冷注意到鼓两边的眼球又多了几个,咚咚咚咚的声音接连不断响起。
他把头默默转回来,又低下,脚腕不知何时缠上一只湿漉漉的被泡得肿胀的手,头发上缠满水草的水鬼正哭丧着脸看着他。
江冷:“······”是因为之前说他丑所以这次连笑都不笑了吗。
池宴那边也站满了难缠的鬼怪,失去双腿的女人爬向他,目光贪婪地看着他的长腿,一个少女站在楼上,她的脖子从那么高的地方伸下来,一张脸笑眯眯地盯着他,不停地邀请他来自己房间。
硬要说两人之间的不同的话,只能说江冷面对的都是小孩和傻子,池宴面对都是女人女人女人plus。
江冷:“······”是我不配了。
“你有没有发现他们出现的地点很奇怪?”完全没办法前进,池宴看了看周围说道。
江冷扫视了一圈,忽然发现白灯照着的地方没有出现鬼,便说道:“他们怕光。”
池宴嗯了一声,突然伸手把江冷推出去,自己往更暗处跑去,那些鬼怪全部跟着他离开了。
只剩那个水鬼还执着地拉着江冷的脚不放。
江冷看了一眼池宴离开的方向,咬了咬牙,转身朝白纸灯跑去,离他最近的灯在巷口边,而巷子阴影处还站着小女孩。
江冷什么都没想,眼睛里的光越来越亮,离灯的距离越来越近。
小女孩站在光明与阴影的分界线上,嘴角上扬,缓缓把拨浪鼓伸到光下。
咚——咚——咚——
眼球敲击鼓面的声音响起,而江冷的眼前,出现四盏一模一样的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