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武思月头脑发热拎不清，果然就让内卫心里不平了。
站在外面等着挨个被拎进去受审的一群人，开始在那里议论纷纷。
“李北七是李北七，旁人是旁人。最信任李北七的，分明是月华君本人。如今却像审犯人一样审旁人，岂不是让兄弟们寒心啊！”
这话的确有理。李北七是武攸决的心腹，又是武思月最信任的人，怕是比高秉烛还要信任。谁让李北七对她痴情呢！这就让武思月对李北七有了无比的信心。
他们内卫的两个首领都如此宠信李北七，李北七若是找他们这些小喽啰做事情，哪一个不是屁颠儿的去？这能怪他们吗？上行下效啊！
内卫自查，还不如让那兄妹俩先自查。
奈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众人只能乖乖听命。这些话，只能在肚子里嘀咕而已。
燃灯大典之日，圣人会从太初宫起驾，出宫巡游以示圣恩，最后回到天堂大殿，燃灯祈福。
嘉乐：“封城是最简单直接、快速有效的法子，但武攸决不同意封城，也无可厚非。”
“只是既然圣人要巡游，那春秋道的目的定不是针对圣人这么简单。混在人群中刺杀，与费尽心机做伏火雷霆、伺机炸天堂，哪个更容易？依我看还是在大街上刺杀更容易。”
百里弘毅：“你是说春秋道的目标不是炸天堂，而是有别的阴谋？”
嘉乐：“你记不记得，你审华庆之的时候，他怎么说的？掌春使瞧不上掌秋使，认为掌秋使行的都是狭隘之事，他做的才是大事。”
“我起初以为他指的是贪墨铜矿、炼铜钱、铸兵器、暗杀商队这些事情，但仔细一想，他们两人都在做伏火雷霆，不过是分工不同。一个谋取奁山铜和北帝玄珠，一个负责炼制。如果掌秋使不做这些事，掌春使拿什么炼制？他有什么资格非议她‘狭隘’？”
“所以掌春使说的掌秋使行的‘狭隘’之事，不是指这些。两人在做出伏火雷霆这件事情上，是一致的，是戮力同心的。”
百里弘毅接道：“不一致的，是他们拿这伏火雷霆做什么。掌秋使拿伏火雷霆做‘狭隘之事’，掌春使用它来做‘大事’。”
嘉乐点点头。
“所以燃灯大典之日，会有两桩大事发生。一桩是掌秋使指使的，一桩是掌春使指使的。”百里弘毅沉吟。
“很有可能。”嘉乐道，“两桩同时进行，才更容易得手啊。我若是掌春使，我就这么干。趁你们的目光盯在掌秋使的身上，我去做我的大事。”
“一个是破坏燃灯大典，另一个会是什么？”百里弘毅道，“听说你让府里的人囤粮，为什么？你觉得他们会对粮食下手？”
嘉乐一怔，“大乱当前，多买几日粮食，闭门度过这几天，不上街惹祸上身，不是很正常的吗？”
“但听你这么一说，不正常了。”嘉乐沉思道，“呀，圣人不会怀疑我吧？”
百里弘毅起身就走。
高秉烛孤身一人出发去探险。白浪背个简单的行囊，在城门追上了他。
“哟，这么巧？”白浪笑道。
高秉烛拦住他，“别以为我不知你要干什么。快回去。”
白浪嘻嘻笑道：“别呀。我不放心你，你说你高家就你这么一根独苗，你还没留个后，就这么没了多可惜？我跟你同去，万一有事，我也好回来替你通个风报个信。”
武思月：“三日前，大理寺来对接公务，上面是你的印章；也就是在那晚，神都进了一批流民，勘合上却是李北七的私印。到底怎么回事？说！”
说，是不是你偷用了李北七的私印！
谁知武思月得到的回答是：“我是替李北七当了一班值，不过，李北七让我替他轮值的时候，说是奉御郎让他出城办事。”
这下好，彻查彻查，查到自家人头上了吧？就说你们兄妹应该先自查。自证清白了之后，才能审别人。
高秉烛和白浪靠近那片瘴气森林的时候，正遇到一个小娘子被追杀。两人见义勇为，将人救下。
女子说，她上山采药，不小心闯入了一个书院。然后就一路被人追杀出来。
武思月向武攸决核实，“当夜李北七出城，是奉御郎吩咐。隋欣所言是否属实？”
这能问出个什么来？无论属实与否，都是个否啊！
果然武攸决道：“不实。”
于是武思月这才开始怀疑李北七，“李北七假借奉御郎之名，出城放了一批流民进来。然后在他房间找到一个名单，上面是春秋道的目标。那这一切都指向，李北七与春秋道有关。”
不是，这就能断定李北七假借了？这个案子查到李北七你兄妹俩就该避嫌了，现在你兄长一句“不实”你就定了李北七的罪了？
内卫府就是这点不好，兄妹俩一手遮天。
然而这么多证据摆在眼前，她最亲爱的兄长都指认了李北七，武思月还是不死心。
“这里还有一个戴舟。我去审戴舟！或许他可以证明李北七与此事无关！”
就听武攸决道：“我来就是要告诉你，东宫传来了消息。戴舟在送回东宫的第二天，就死于井中了。”
这……一个人犯，你内卫不想要，那你送去大理寺啊！你送回东宫是何意？膈应太子吗？借太子之手杀了他吗？
太子也是傻，人家送你就收啊？一个已经定了罪的人犯，你收回来作甚？给你个机会杀了好落人口实吗？
真是给你挖个坑你就跳，给你个套子你就钻！偏偏你还是个储君，如同三岁小郎君怀璧上街，不坑你坑谁？
话说圣人不是让你闭门思过吗？就这么放人进来，你闭的哪门子的门？
看吧，这事八成是武慎行和武攸决勾结的，两人联手坑太子。这事还得有后续哪。
一切线索已断，李北七失踪没法相问，武思月没办法证明李北七无罪，登时眼泛泪花，喃喃道：“不可能。我认识的李北七，不是这样的人。”
“不可能，”武思月连说几个“不可能”，慌慌张张一阵乱翻，“不可能。一定是我遗漏了什么线索。李北七从小与我一起长大，李北七不是这样的人。”武思月说着说着，哭起来了，“还有什么线索一定是我忘了……”
你看，武思月这样的人就进不了联昉。她要进了联昉，怕是要把整个联昉调动起来，为李北七洗脱嫌疑。纵使一大堆证据摆在面前，只要有那么一丁点儿可能性证明李北七无罪，武思月也会死死咬住不放。完全没可能理智清醒地看待和解决问题。
别说联昉不近人情，出家当和尚还要六根皆净呢！联昉也没逼着人进。更不是谁想进就能进。
武攸决：“思月！思月！你不要再查了！”
武思月压抑已久的情绪终于爆发了，“他不会背叛我们的！”
看吧，这才是事情的关键。不是李北七有罪无罪，不是他有无春秋道的嫌疑，而是他“不会背叛我们”。
武思月也太不自信了，直接说“他不会背叛我的”多好？这才是她的心里话嘛！毕竟从小跟在她屁股后面，追了这么多年，怎么会突然不追了，还瞒着她干了这么多事呢？
这也太不能让人接受了！我不接受！我不相信！
“就算他背叛了我们，我也要亲手把他抓回来。”武思月涕泗横流道。对，亲手抓回来，抓回来问个清楚明白。你为什么背叛我？瞒了我这么多？你可是我最信任的人！
武思月起身就走。
武攸决顿时咳嗽不止，“武思月！武思月！”
武思月赶忙转身回来。武攸决对付武思月，病弱之躯这杀手锏最好使。
“你现在到哪儿去找他？现在最重要的不是李北七，是燃灯大典。”
武攸决所言有理。但他先阻止武思月继续往下查，现在又阻止她去找李北七，这种行为也可以解读为，他担心武思月从李北七口中，听到什么不该听的。
武思月顿时哭得不成样子。被李北七这个满心满眼都是她的青梅竹马背叛，似乎比高秉烛当日想加入联昉，更不能让她忍受。
“粮仓？”公子楚倏地转身。
“粮仓，水源，皆有可能。”
“有何凭证？”
“他们有伏火雷霆在手，炸什么都有可能。‘民以食为天’，粮食和水是重中之重。如果他们炸了粮仓，毁了河道，神都子民将无以为继。其后果比炸了天堂更为严重。但，没有凭证。”百里弘毅道。
“神都粮仓如此之多，河道也有几条，在哪一段炸都有可能，如何管控？”
“河道守一条，粮仓起码也守几个吧？”
“那燃灯大典呢？”公子楚肃然道，“羽林军、内卫、大理寺加起来，都没有这么多人手！”
须臾，公子楚面向安白檀，“速速通告各部，让他们严加防守！”
安白檀：“郎君，证据呢？”
公子楚：“大典在即，非常时期，看管好粮仓水源不是他们该做的吗？要何凭证？”
安白檀领命而去。百里弘毅舒了一口气。
天色将晚，女子答应翌日带高秉烛和白浪进山谷。两人无处落脚，跟着到了女子的家中。
女子拿出饼分给两人。
“你一个人住？”白浪咬着饼道。
女子瞪过来，一言不发。
白浪尴尬地噎住了：“一个人……住挺好的。我……我也一个人住。嘿嘿。”
饼太干，高秉烛：“有水吗？”
女子顿了一会儿，起身去水缸里舀了水。
高秉烛开始聊天：“今年多大了？”
“十八。”
“就你一个人？”
“我阿爷上山采药了，过几日才回来。”
“平时就卖药为生？”
“这山里草药多，我跟阿爷就轮流下山送药。怎么？有问题吗？”
有问题。当天晚上，人美心善主动睡柴房的小女子，就来杀他们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