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我是一心至纯的善良的孩子,我的想法都是美好的。我的美好想法却破碎在下班前心姐被叫到排骨男办公室的那个时刻。工作近十五年的心姐被解雇了,原因就是心姐是临时工,是排骨男唯一有权利解雇的一个员工。
心姐很悲伤,回到打字室什么也没说,眼泪却不停的掉下来。在单位工作了近十五年,听说是只为了等待机会转成工勤编,心姐很悲惨,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没有等到她想得到的,却为工作弯曲了手指,弯曲了颈椎,弯曲了胸椎,弯曲了腰椎,累花了双眼,心姐才刚刚三十岁。心姐的痛苦除了家人,也许只有我了解了。看到心姐的悲伤,我那刚刚安抚的情绪又在升腾了,我的打字水平还不能完全独立承担整个单位的打字任务,心姐是我的依靠,这时候解雇心姐,对我也是不公平的,我忽然觉得这是排骨男对我的报复。我的尊严放不下了,之前的想法全都从脑海中抹掉了,什么脸皮厚吃个够,纯粹扯淡,我以为我厚着脸皮回来了,应该算是扯平了,不能再计较那点脸面的事了,我的想法太天真了,谁知等待我的将是更大的风波呢。
强烈的愤怒占据了我的整个思想,我也不顾“冲动是魔鬼”的禁言了,我带着满身的火药味冲进了排骨男的办公室。
“你什么意思?我都说了不是我不干活,是我晕倒了,是我对打字机的辐射过敏,你明知道我一个人在打字室是忙过来的,为什么这时候要解雇心姐。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你直接说,用不着解雇心姐。”我像倒豆子似的哇哇说完,转身就走,不容排骨男插话。
我真是被魔鬼附身了,对排骨男说完话之后,我直接冲到三楼的局长办公室。
毕竟局长没有惹怒我,所以我走进局长室的时候强压了我在楼下的怒气。
“您好,李局长,我是新分来的宇文葵花,作为新的成员,您一定知道我的存在,我本不应该来打扰您的,但是我遇到了难题,我对打字机过敏,我还得适应一阵子,全局就这么一台打字机,打字室的工作量您是知道的,像我这样一个新手,是一定忙不过来的,所以我来请求您,不要辞退心姐,毕竟她已经在这里工作了十五年了。”我的语气很平静的对李局长说。
李局长还没有开口说话,排骨男不知道什么时候猫一样坐在了李局长办公室的椅子上。
“李局,是童心美自己提出来不想干了。”排骨男抢话说。
“你心里是怎么合计的你自己知道。你这是公报私仇!”我的怒气再次被排骨男点燃了,少女的矜持在局长面前完全被愤怒遮盖了,我毫无礼貌的喝断了排骨男的话。
也许真是我的无理野蛮激怒了一局之长,李局长开口说的话里带着对我的不敬。
“我怎么没听说过打字机还能过敏呢。”李局长冷冰冰的质疑我。
我听出了李局长话中的讥讽,我越级找到李局长就是摇尾乞怜来了,可是我没有从李局长的表情、从李局长的话里听到对我的怜惜,反而还对我的出现表现出了厌烦。李局长的冷硬态度让我用不着压抑我的怒气了,也已经没有所谓的理智来管理我的情绪了,局长是多大的官,主任是多大的官,已经不能束缚我的卑微了,愤怒的火气将我整个燃烧了,我将心底冒出来的傻话直接吐给了李局长。
“没听过不代表没有,是你没学到!”我对真正对我有生杀大权的李局长说了这样激进的话,高高在上的李局长一定是没有想到过,会有人能不顾他的身份地位而冒犯他的权威,我想除了我这农村傻孩子,不会有第二个人了。
我的话不经斟酌出口之后,是李局长和排骨男始料不及的,李局长不知道出于什么反应没有说话,我知道是被我的话呛到了,片刻寂静之后,排骨男按奈不住了。
“你别找借口,干不干都得干。”排骨男高声对我吼道。
我来找局长诉苦伸冤,排骨男在这里横踢乱打,加剧了战火,看情形,我那悲剧的结果是必然的了,我那驯羊的厉害劲全来了,我忽的站起来。
“你什么意思,你雇我来的吗,动不动就赶我走,说收钥匙就收钥匙,我是农村孩子怎么了,祖坟冒青气怎么了,我凭什么在这打字就得给你烧高香,我也是妈生父母养的,我凭什么让你来管教让你来折磨,我来找局长,我是为心姐来的,你来干什么?你是怕我跟局长说你,说你对我公报私仇辞掉心姐,那么正好,我正式跟局长请求去扫地,我这农村孩子能在这里扫地都是祖坟冒清气了。”我噼里啪啦不缓气的把话说完,起身就走。
“哪儿都别想去,就让你窝在打字室。”李局长以绝对权威者的姿态绝情的对我说。
父亲总是告诫我,“遇事冷静,言多必失”,我遇事冲动了,我多言多语了,这句话的后果立马兑现了。
我还用着学生有问题老师来解决的心理模式处理工作单位的事情,我怀念我的老师为我传道解惑的岁月。
李局长对我的强权否定,对我来说是毁灭性的打击。悲愤涨满了我的情绪,我的心装不下我的委屈了,我扭转不了乾坤,我自不量力了,我自讨没趣了。我是谁啊,敢在这权利集中制的行政机关里发表自己言论!我离开那个审判我的屋子,眼泪忽的奔流出来,在家我是父母的乖乖女,在校我是老师的好学生,在别人眼里我是好孩子,在畜生眼里我是好主人,这样的悲愤情绪我没有过。我大脑一片空白,理智早就不在我这里了,我收控不了我的泪水了,我悲号着本能的向楼下狂奔而去。我的哭嚎声一定是这座百年老楼最恐怖的声音,一定吓坏了楼里的同事,我在一楼的台阶上晕倒抽搐的时候,我在最后一眼中看到很多人站在一楼大厅。
少年不更事,我真是做出了好例子。问题没有解决,反而把自己弄的更加的悲惨,打不着狐狸惹一身骚。
我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了打字室,办公室的女生都围在了我的床前,我看到了同事们脸上的惊恐,我知道我昏死的状态一定极其的恐怖。心姐的泪水还挂在脸上,看到我醒了,泪水又似线的留下来。
“你吓死我了。你傻呀,我的事你去说什么呀?”心姐爱怜我说。
心姐说的没错,我的初衷就是想留住心姐,想让心姐分担工作是一方面,惋惜心姐的十五年辛劳是另一方面。打字员在县局历史上一直都是雇佣临时工的,我终归不会永远属于这里的,我是正式的在编人员,单位有上百个岗位可以让我选择,我的调转是随时随地的,心姐却不同,她的调转只能是回家,在我和排骨男发生矛盾之时,排骨男在这关键时刻做出辞退心姐这样的决策,我认为就是缺失人性的,是报复我挑衅他的权威的计谋。
我很悲哀,我不知道我的农民身份在社会上的地位差到这样的低点,我的危机感迫在眉睫了,我破解了环绕在我身边的异常气氛,是同事们对我的怜悯,是对我人脉资源匮乏的人格轻视,我的学生学习成绩在这个比拼人脉的环境里化为零。
李叔曾经和我说过这样岗位安排对我不够公平,我没在意,有编没编,临时正式,不会影响我的工作热情,不是农民的身份有问题,是我自己就没把“身份”当回事,我不知道身份的高低可以左右生活的质量,经过这样的风波,我留在机关的荣耀荡然无存了,我在草原上称王的傲气也荡然无存了,我人生中第一次产生了自卑的思想,我在单位,更加孤立自己,不合任何人深交,我不知道下一个风波埋藏在那个角落,我的心理不再安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