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一生
我生在回忆中,却触有实感,几日的怀念,倒是让自己的道心接连不稳,更有崩塌的迹象。modaoge但我明白,或许这就是师尊的所言,也是我逃不过的命数。
父亲他,在我的记忆里,一直是一个公正不阿的人,担任着衙司主簿一职,却操着比县令大人都多的心。
时间在记忆里翻转,我本是一介平凡客,但转机来到的就是这一日。
投射如影,北冥悬蘅只身站在雾中,再一次瞧见,本该在外公干的父亲火急火燎的跑回家中,对着母亲便是一连串的叮嘱,还未等母亲开口,未说完的父亲,便与母亲一同听见自老巷子外传来的叫喊声。
“皇司有旨,边关战事吃紧,十万大军先已经折损大半,急召各家男子以服役,若是私藏家中,无论老幼,一经查实,定斩不赦!”
数队官兵,行榜而召,于主街之上,急召兵甲。
父本就一腔热血,如今国家有难,身为半司之职,男子之身,其没有理由逃避,也不能逃避。就这样,父亲赶赴了战事吃紧的边关,一去数年,最后带来的只有半面碎甲,与写满思念的血信。
而我的母亲,则是在传来边关沦陷的第二个月,忽而重病,多药无果,当时的我,傻傻的以为是母亲夜里受凉,故而本就娇弱的身子骨便一病不起。现在,我才看透,那是父亲来带她走了,他们的一生,或许最对不起的,就只有我了。
但,我不恨他们,更相反,我决定是我的出生,让母亲不再如少女一般,多姿多彩,让少年风骨的父亲,一夜承担了家的重担。
再后来,我就成为了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儿,母亲的母亲曾在母亲的葬礼上,偷偷的露过面,那日一席黑衣的她在堂后忽然将我拉了过去,她说,她可以收我入府做一个衣食无忧的下人,但前提是不能告诉府上的任何一个人,她与我的关系。
我们只见过三面,那是母亲曾在家门口的巷子前,观望过,这位华贵的老妇人,她的模样真的与母亲很像,尤其是母亲脸上的皱纹,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不过,我拒绝了她,当时的我宁愿成为了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乞丐,也不愿与这么一个狠心的母亲日日相见。
随着母亲下葬,我便离开了家乡,如此一去便再未回来,以至于父亲后来的遗物,我都没有收着,那时的我,不愿习文,更不想从仕,索性一边乞讨,一边学着做一个绿林好汉。
十八岁那年,我乞讨已经三年了,那是我独自一个人活着的第三年,我已经习惯了饥饿,更学会了抓野兔,与打劫过往的老弱妇孺,虽然风险很大,但总好过饿死荒野。
二十三岁,那年的我,加入了一伙无恶不作的盗匪,名叫罗刹帮。帮中的老大是一个老人,但底下的兄弟皆对其尊重有加,他们在打劫回来的路上捡到了饿昏过去的我,后来,我就待在了寨子里。
二十五岁那年,我杀人了,而且杀的还是前来剿匪的官兵,寨子日渐强大,终于是引起了朝廷的注意,其排出三千人马,前来剿灭我们,我出于无奈,为了救平日里十分照顾我的那个大叔,终是为其杀了对方,鲜血溅在脸上,温烫的感觉,让我一阵头晕目眩,他捂着脖子,却依旧止不住鲜血,直到其如一个恶鬼般,倒在了我的身上,我依旧没有回过神。
二十九岁那年,老帮主死了,寨子里原本平和的氛围,忽而开始变得不对,原本相亲相爱的大家,突然开始站队,好似要重新选一个帮主出来主持大局,但我心知肚明,无论选谁,他们都不会服他的。不过老帮主临死前,曾托付我一个竹箱子,里头是一大堆的书,他对我说,我不是一个合格的盗匪,既然不愿打家劫舍,那就在寨子里多读读书,总好过一天天的老去,也不知活了些什么。
三十岁那年,寨子里的人死了一大半,这并非朝廷再次派兵,而是我们自相残杀。血红的血,淌了一地,寨院中,腥臭漫天。我不想管,也管不了,毕竟我只会那三脚猫的功夫,他们也不在意我是死是活,不过这一年,我读完了所有的书,我与烧饭的大叔一并坐在屋顶上,赏着黑夜,说着如今的自己,居然会读书了。
三十三岁那年,我离开了寨子,出去求仙,我在书中发现了许许多多的传闻,关于长生不老的传闻,起初的我,日日做梦,梦见自己乘风而起九万里,一刹来回万城中,去得那阴曹地府,拉回自己的老娘老父,但清醒的转念一想,我的父亲母亲,大概已经投胎转世了,他们下一辈子肯定还是夫妻,可能会有更好的孩子,我这般的,就不要再打扰了。
三十七岁那年,那是我历经风霜的第四年,我为了寻找传说中的仙人,四下游走,一度出海,但终归无半点消息,就好似那所谓的“仙人”是我自己虚构的,一切都不是真的,不过,我不相信,所以,我依旧在寻找。
四十岁,我在一处荒山中,找到了一个洞府,一处极其简陋的洞府,洞府中挂着一副画像,画像中站着一个背对着的人,其长发迎风,漂浮在云雾里,我第一眼所见,便料定他就是传说中的仙人。当然更有考究的是,洞府之中灰尘遍地,看样子已经数十年没有人居住过了,但此中悬挂着的画像,依旧崭新,所以我就在此中住了下来,一住就是十年。
六十年那年,我带着画卷走在了荒山里,身子已经老的无力一日翻越数山。只能停停走走的赶路,我始终不相信,这世上没有仙人,所以我数十年里,都没有停下过脚步。好在寒冬覆雪的某日里,我龟缩在一处寒冷的山洞里,那幅我保存了二十年的画卷,终是闪动出了奇特的光芒。画卷飘出,悬而打开,那人自画中转过身,从中走出。他见到我的第一句话,便是疑惑,“这般老?”直到他说我老,我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到了六十的年岁,我好似与常人不同,时常忘记自己的年岁。我没有回答却摸了摸自己的老脸,他看了我一眼,随后我便在一阵光亮之中,到了仙境。
六十五岁那年,我做了五年杂役,终是学到了一门仙法,他可以帮助我吸取天地之中的纯元灵气,修缮苍老的身躯。我虽感觉到,我命不久矣,但苍苍大道,我走上了,便不会如此轻易的放弃,即便我明年就死,今日我也不会再做其他,只求修炼。
七十岁,我白发如瀑,是诸多外门弟子中,最为年长的一个,喊着可以作为孙子的小辈,称为师兄,我倒是没有半点膈应,只是在仙境过了十年,我才知道,这并非真的仙境,而是二重天。我们是修士,亦是山上人,唯一的区别,或许就是,我们格外的长寿,但并非不死。
九十年那年,我终于突破到了紫府期,丹田之中傲立一座紫晶之府,法力在此中蕴养游走,我也可以点石成金,化风为雨了,我庆幸自己在夜晚将死之时,一次次的逼着自己爬起,由心,由志,不惧死,故得生。
百岁成道,那年我悟出了自己的第一条大道,名唤思空。虽不过元婴之境,但可搏杀上境之人,我于外出历练之时,悄然得一物,那物如镖,鸟兽之纹,漆黑如墨,我见他与我有缘,不顾思虑,就把他炼成了本命法宝,温养在紫府之中。
两百三十五岁那年,我遭遇了第一次生死危机,那时的我仅半步,便可从叠寿踏入化神,求之过急,如此便心生歪道,强抢了一门派的镇派之物,一朵可破境的渡厄十灵花。本以为此事做的是天衣无缝,但这一家门派,背后有着更为强大的门派,随之而来的便是,逐出师门,亡命追杀。几番逃之,却跌入死境,被逼到一处无人生还的秘境前,他们让我自尽而亡,以免受皮肉之苦,但我不从,吞下那朵花后我欲拼死而斗,岂料被对方的化神供奉,三招崩碎心脉,一拳砸死了元婴,残躯拖着一口气,跌入秘境之中,他们料定我必死无疑,所以没有派人在此地守候。
两百七十五岁那年,我一身修为尽废,本该转入轮回的我,却被这传闻的死境吊住了一口气,我的尸体挂在一棵树上,此树死气蔓延,遮蔽了天机,所以地府不知我已死,魂魄没有被那牛头马面勾走,但我魂飞体外,一直盘绕树旁,已经死四十余年,每日寻空作伴,不得修行,也不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