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骑虎难下
灯火通明的平安堂内,唐家掌门以及嫡系子弟皆在其中。
众人或坐或立,即使深夜间突然起夜,他们的脸颊上也不见一丝疲惫与不满。
偌大的平安堂内除去烛火的跳动声,再无其他声响。
门外传来轻快的脚步,门帘很快被小厮挑了起来。
身着湖绿色攒银丝牡丹小袄衫裙的唐时晗走了进来,瞧着厅堂上的大人物们有些许惊讶。
脑海中迅速浮现出下午她与那展颜打斗的画面。
莫不是哥哥告了状,这才惹恼了长老与父亲?
唐时晗小心翼翼的行了礼,手中捧着的暖手壶捏的紧了些。
她正不知如何开口辩解,便听到父亲温柔的话语在前方响起,“外头风雪未停,怎的不带披风便出来?可冷着了?”
手中灼热的气减缓,唐时晗扬起小脸,“不冷,雪下的大,打雪仗好玩的很。”
走到父亲一侧乖乖坐下,撒起娇来:“爹,今日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唐颂远端起手边刚沏的热茶放在她手边,细心的为她拂去肩上还未消融的白雪,宠溺的说道:“自然是有事的,否则怎么会将我们的大小姐从温暖的房间里挖出来啊。”
唐时晗此时倒也乖巧,只在一旁喝着热茶不说话。
一盏茶的功夫不到,先前闭目养神的敬一长老忽然睁开双眸,嘴角含笑,低声道:“来了。”
就在众人顿感疑惑之时,门帘掀起,一道丽影进入众人视线。
乌黑的秀发梳着最简单的发髻,一身玫瑰色的散花如意云烟裙衬得她十分冷艳。
她立在众人交错汇集的视线中央,面容上满是淡然。
“天岚门展颜,问各位前辈霞安。”
烛火的明亮与身后的暗影交叠,巧妙的勾勒出她曼妙的身姿。
精致的脸庞有些苍白,倒是那双凤眸依旧神采非凡。
脸颊半点粉黛未见,倒是有些可惜这明艳的五官了。
“诸位,这便是展颜,很快,便要拜入我唐门了。”
敬一长老话音刚落,平安堂内先是有了片刻的沉重的静默。
紧接着在场的诸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小声说出不同之意来。
“外门散修拜入嫡系?这这传出去了,日后我嫡系岂不是要被指指点点,说我唐门无人了?”
“长老若真疼惜她,拜了旁系的师父也算天恩了,何必往咱们嫡系这里找麻烦?”
“我不同意!”四堂主唐颂风不满的说道,“此散修心生狭窄,不配习得我嫡系功法。”
唐时晗本就嫌恶展颜散修的身份,此时有其他人为她开口说话,自己自然不必惹了长老生气,只管看戏便可。
想到这里,她高傲的抬起了头颅,睥睨着那垂着眼睑的人。
“长老,这丫头的灵石可是连正橙都未达到,灵力如此低微,岂不是丢了我唐门的脸?”
敬一长老放下手中的茶盏,目光缓缓从他们身上滑过。
他岂能不知他们瞧不上展颜这个散修?
总不能扯着嗓子对着他们喊,这是个千年难遇的剑修天才,假以时日,必将名震昌隆州吧?
“稍安勿躁,”敬一长老微不可察的微抬手腕,缓缓站起身来。
“今日大家聚集在此,便有重要之事宣告。长公主膝下深爱之二子无忧郡王于数月之前为保护东陵都的百姓,受到魅魔攻击,重伤昏迷,圣君特命我唐门派出精锐弟子救治无忧郡王,并降灭魅魔。”
德高望重的尊者走下高台,眼神中蕴含着期许,“你若能除魅魔,便证明了自我。”
四堂主唐颂风冷哼一声,拍案而起,指着那名自己瞧不上的散修,轻蔑的说道:“就凭她也能除了魅魔?真是可笑!”
二堂主也有了顾虑,“长老,旁门弟子若能得到这样的机会,那我旁系弟子岂会服气?若因此引起门中血雨腥风,岂不是无辜之灾?”
众人皆有不满之意,平安堂内有些嘈杂,唯有唐门家主唐颂远安静的坐在高堂之上,端起茶盏,淡然的饮着。
便在这时,唐时锦走了进来。
脚步坚定的迈向孤身一人,立于众人口诛笔伐之下的少女。
与她并肩而立,清润的声音带着坚定响彻平安堂,“长老,弟子愿与展颜同证。”
展颜被一道无名的符咒锁住了声音。
此时的她多想告诉他们,她并未萌生出一分一毫的,想要进入他们唐门的念头。
“锦儿,你可知偏远的散修门派灵士,连我唐门护院都不能抗衡吗?”
四堂主冷笑一声,眼神不经意的望到那纯净的眼眸,心中顿了一下,站起身来,声音也大了几分:“总之,我便不同意!”
他看向神情平淡的家主,似是寻了靠山,“大哥!你说句话呀!”
便像此时,展颜已经骑虎难下。
退,她便是承认他们对天岚门的偏见与审视。
进,她总归不想离开自己的家。
自四堂主说完那句话后,平安堂内瞬间安静了下来。
众多眼睛盯在家主身上,等待着他的回答。
眼见父亲手握最后的主宰权利,唐时晗也有些急切。
她沉不住气,拉着父亲的衣袖晃了晃,娇俏的面颊上满是央求,“爹爹,四叔说的没错。女儿也是这般想,怎可让这丫头同我与哥哥一同修炼呢?”
手中的茶盏稳稳落在金丝楠木桌台上,无视自家女儿的央求,唐颂远淡淡的吐出几个字来。
“旦听长老吩咐。”
敬一长老笑了笑,无视身边不满的视线,拿出那道早就准备好的手令。
“现令我门中弟子,唐时锦、唐时晗带亲卫十名,旁系宗主门中各出弟子一名,与天岚门展颜一同前往东陵都除魅魔,救无忧郡王。”
“展颜,来。”
身上的压制被解开,展颜咬着唇,那名尊者的栽培她何尝不懂?
但环视众人,面对她的沉默他们都是一副轻蔑的神情。
深吸一口气,展颜迈动步伐,每一步都是如此坚决。
行至敬一长老面前,伸手接过那手令,不卑不亢的声音清晰的传进每一人的耳中。
“天岚门展颜,领令行善。”
唐家兄妹神色各异,唐时锦松了口气,心中多了几分与她并肩作战的雀跃期待;唐时晗则是一脸的不高兴,甚至想推了这次的手令。
可她知道,若是此次当众驳了长老的面子,日后,长老定会不喜她。
即便万般不悦,她还是站起身来,与兄长一起,规矩行礼。
“弟子领令行善。”
考虑到展颜没有瞳牙兽,敬一长老此次特意备了一座车马,供他们休息。
唐时锦并未带亲卫,只带了梨花与唐玄二人;唐时晗也只带了池钰一人。
唐雨彤与其他两名旁系弟子也都是先前与展颜打过照面的。
前不久落霞峰山门一战,再次面对展颜时,她们还是会想到满天的箭羽的压迫感。
几人聚集在一起,氛围十分诡异。
唐时晗瞧不上展颜,自然也瞧不上唐雨彤,高傲的大小姐转身便进了轿厢;
留下其余几位唐家的弟子,互相看了看也钻进了轿厢内。
转眼间,外面站着的只剩展颜、池钰、唐时锦三人。
展颜正犹豫着要不要一路用飞行符去东陵都,毕竟,那里面坐着的小姑娘一个比一个凶,且都是动过手的关系,氛围肯定十分紧张。
“外面风雪大,快进去吧。”唐时锦率先朝展颜伸出手臂,示意她扶着自己的胳膊走上去。
立在一旁的池钰意味不明的冷笑一声。
本就神经紧张的展颜被他吓得打了个哆嗦,飞快的瞟了那冰冷的银面一眼。
她本就不打算搭唐时锦的手,轻声道:“谢了。”她拎起裙摆的一角,利落的迈上车厢,掀起轿帘坐了进去。
展颜只坐在了靠边的位置,至于中心的位置是留给那满脸写着不高兴的唐家大小姐的。
其实她并不在意位置,只要能抗风就行了。
轿帘被掀起一角,俊逸的脸庞微微朝内探了探。
瞧见那高傲的大小姐满脸都是郁闷的脸色,似是妥协又似教育,“别闹脾气,等了结魅魔这件事,哥一定给你赔罪。”
唐时晗瞪了眼自己的哥哥,总不会在她们这些外人面前给他难堪。
于是不情不愿的“嗯”了一声,随后傲娇的说道:“还不快上来,冷死了!”
宽大的轿厢内隔绝了凛冽的风雪,随着两名面容俊逸的男子出现,厢内的忽然有些拥挤。
两人气质非凡,让人不敢忽视。
清俊儒雅的公子翩然行坐一侧,另一个与她兵刃相见的人偏偏坐在她对面。
明明空间十分富足,她却莫名觉得空气有些稀薄。
目光不经意与对面的那人接触到后,她总能读出一些不同的讯息来,而这些讯息不约而同的都在向她表述一种戏谑。
展颜只好低垂着目光,将视线移向别处。
车体慢慢腾空,幔帘被风卷起一角,周围的房宇渐渐消失。
车厢内静悄悄的,折腾了半夜,大家都选择了闭目养神。
池钰眯着眼睛假寐,思绪不断蔓延。
这一切都太巧了,第一次遇见展颜,便是他跟着一个染着冥界气息的东西到了一处陌生的地界,一眨眼的功夫,便跟丢了。
一个灵力低微的灵士,顶着与公主一样的面容出现在他眼前,而那件神秘的东西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送了一个与公主面容一样的人到这里,到底意欲何为?
他做的事,他想做的事都在他们的监视下。
一举一动,容不得出现差池。
到底还是要去冥界一趟的,瞧瞧那生死簿上的展颜究竟是何许人也。
修长的手指轻轻抬起又落在膝盖上,几息之后,一股极淡的花香传入鼻腔。
他蓦然睁开双眸,凝视着趴在自己身上的人,眼神中多了几分复杂的情绪。
她的手指微凉,无意的搭在他的手上,整个身体都趴在他身上,又像是被烫到了一般,迅速的挪开自己的手指。
“对对不住。”
池钰就这么瞧着她,默不作声。
展颜靠着窗闭目养神,一个不察,整个身子便被甩了出去,扑在了池钰的身上。
她心中一紧,慌张布满全身,连声说着抱歉从他怀中退了出去。
空中风力十足,即便拉车的灵兽万般小心,还是不可避免一些颠簸。
又一次颠簸,还没完全从池钰怀中退出去的展颜再一次扑在了他的怀中。
软软怀抱将他拥了个满怀,熟悉的画面不停的涌入大脑,刚要发作的池钰连斥责都忘了,怔愣在原地。
展颜心中郁闷,咬着红唇,快速从他怀中退出来。
发丝扯得她生疼,小声的抽气一声。
池钰回神,不知何时,黑色的乌发与他的面具缠在一起。
她急切地抬起手,解救着自己的发丝。
浅灰色的眼底忽然滑过暗芒,他领悟到了“真谛”。
他们真以为用这种手段就可以博得他的喜欢,让他和公主分离了?
他冷下脸来,简直可笑至极!
胸膛不停的起伏,气愤的池钰抬手欲将她推开,眼前却只能一双白皙的手无助的在空中乱挥,轻声的乞求传到耳中。
“别烧我的头发,我马上就解开。”
池钰心中十分不耐,同时对展颜多了几分厌恶之情。
当着公主的面用这种低级的手段,想离间他们,真是愚蠢!
她看的不真切,手指在空中乱扭,导致发丝与面具越缠越紧,越缠越多。
过程中,她抬手打到了池钰的下巴。
清脆的响声让两人都愣住了。
“啧。”
不耐的声音响起,展颜停下了动作,狠了狠心,准备拦腰截断自己的发丝。
池钰不想吵到唐时晗,更不愿她误会。
他抬起手,解下面具,垂下眼眸望着纠缠在一起的发丝,冷着脸,低声道:“离我远点。”
展颜隐晦的翻了个白眼,谁想跟他走的近啊?
她巴不得离他十万八千里呢!
池钰的手很巧,几下功夫便解开了互相的纠缠。
得了解禁的展颜飞快的坐回自己的位置,双脚暗自用力,绷紧了身体,用力抓住身后的坐垫一角,防止自己再次滑落。
颠簸依然不止,但展颜每次都死死的抠住坐垫,防止滑落,这一路上倒也相安无事。
天亮时,他们到了东陵都的长公主府邸。
一行人在随从的引导下到了大堂内,长公主俨然一副慈祥的模样,只是眉间多了几分浓厚的哀思。
“请公主安。”
长公主没有心思寒暄,打量了面前的这群年轻人,心中的不悦弥漫,当即冷了脸色。“唐门只派了你们几位来此?真是不把本宫与皇上放在眼里了!”
“公主息怒,我等来此是为解公主之忧的。”
唐时锦在唐家的熏陶下成长,应对达官显贵,自然游刃有余,他淡淡的笑着,尽显成熟的一面。
“哼,若你们救不了我儿,本宫一定奏请皇上,砍了你们唐家的脑袋!”
“公主放心,我等一定会将无忧郡王救回来。”
料想唐门不敢糊弄圣旨,看着他如此自信,长公主也没了尖锐的不满。
“请诸位来,便是为了救回本宫的爱子。”长公主挥了挥手,四个侍从捧着金银元走了过来,“若能救回无忧郡王,定有重赏。”
几人到了无忧郡王的卧房,周围伺候的仆从井然有序的行礼,随后忙着自己手中的工作。
房内悬挂了许多富含灵韵的宝物,床幔上也张贴悬挂了不少驱邪避凶的符箓。
正值青壮年的无忧郡王静静的躺在床榻上,肤色透着不正常的白,嘴唇无半点血色。
若非瞧见他的胸膛有几分起伏,展颜都要以为这位无忧郡王已经过世了。
长公主坐在床边,手中捏着仆从递来的帕子轻轻的为无忧郡王拭面,面容悲伤又沉重。
娓娓道来无忧郡王与魅魔英勇搏斗的事件经过。
“我儿一心为民,得知东陵都城内出现了灵士与百姓无故失踪、惨死的事情,便立马着手调查。近半月余,未曾好好休息。人也消瘦了不少。后来发现是魅魔在伤人,我儿便带了人马与之搏斗。不成想”
啜泣声响起,长公主抬手抹去眼泪,强忍悲痛,“三十精锐全军覆没,我儿不肯退,身受重伤与之搏斗。若非那最后一名灵士倾力保护,我儿只怕尸骨无存。”
“那日发生了什么,无人得知。我儿灵力干枯,从此昏睡不醒,已有两月余,本宫与驸马遍寻术方无果,这才要你们唐门来处理。”
长公主爱怜的摸了摸无忧郡王的脸颊,“那魅魔还在屠戮,本宫要你们杀掉他,为我儿偿命!”
唐时锦等人在一旁查探无忧郡王的情况,丝毫没有注意到展颜的不对劲。
“简直胡说八道!什么脏水都敢往我魅灵族人身上泼!”霓羽气愤不已,在识海中愤愤不平,“本座御下甚严,怎么可能出现这等丑闻!”
太过突然的激荡气息惹得展颜脑中抽痛,她抓紧掌心,轻轻抽气。
耳力过人的池钰自然捕捉到了展颜的不对劲,他并未像他们一样去查探无忧郡王,而是云淡风轻的立在原地。
瞧见展颜努力压制体内那股力量的神态,他越发坚信展颜便是十刹殿的人派来拆散他与琼华公主的小鬼怪!
展颜在识海中低语:你已经消失这么多年了,你的族人怎么可能还会信奉你的指令?
刚刚还气势十足的霓羽一瞬间没了声音,有些结巴道:“本座本座的族人绝不会杀害无辜生灵。”
“你安静点,不要烦我!”
见霓羽吃瘪,七宝嘿嘿一笑,乖巧的待在展颜的识海中。
展颜整理好思绪后,刚要往前迈动脚步。
却见池钰直勾勾的盯着自己,嘴角噙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容。
她打了个寒颤,心头有些紧张。
这家伙高深莫测,别是发现了什么异样。
她收回视线,又忍不住偷偷睨了眼池钰,试图分辨他刚才的神情是何用意。
她的小动作池钰尽收眼底,在她第二次偷瞄自己的时候,薄唇开开合合,无声的说着什么。
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机环绕在展颜身侧,凉气自脚底蔓延至头顶,冻得她的脑袋无法思考。
刚刚,他说了什么?
我知道你是什么东西。
他!他知道什么?
唐时锦查探完后,转身看向展颜,轻声唤道:“展颜,你也来瞧瞧。”
心惊胆战的展颜没有听到唐时锦的声音,她不敢直面池钰,脑海中乱作一团,思考着池钰话中的真实性。
直到唐时晗不耐的用水花砸向她,“喂!叫你呢!”
温热的水温让展颜回了神,茫然的看向他们。
唐时锦眼神示意她上前,“来。”
展颜走了过去,咬了咬自己的舌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先解决眼前的事情。
她调动灵韵,探查郡王的内脉,阙如长公主所说灵力干枯。
可灵士灵力干枯,便如寻常人鲜血流尽一般,毫无生还的可能。
无忧郡王是如何活下来的呢?
灵韵游荡至心脉处,展颜察觉到不同寻常,轻轻试探,体内产生微小的共振。
识海中的声音与她确定的声音同时响起。
魅灵一族。
无忧郡王久久未能苏醒,三魂去二,本该一日内消散。
但因为魅灵契约盘旋至他心脉处,无忧郡王才没有离世
展颜收回灵韵,朝着唐时锦的方向看了一眼,她点了点头。
她能知道的事,想必唐时锦早就知情了。
“如何?”长公主急切的问道。
唐时锦微微笑了一下,藏在衣袖下的手轻轻捏了捏她的袖子,鼓励她开口。
展颜犹豫了几分,朝着长公主行了礼,“无忧郡王三魂去二,魂魄离体所以才未能苏醒。”
“本宫早便知晓!所以才让你们来此,救我儿苏醒!”长公主不经意间看到展颜那朵颜色清淡的灵石时,不禁疑惑。
“怎么你们唐门,还有灵力如此低下的灵士?”
展颜汗颜,脸颊微红,不知如何作答。
“她怎会是我们唐门的人?”充满嘲讽的声音响起,唐雨彤脸上挂着笑,目光轻蔑的望着展颜道:“她就是个散修!”
此言一出,长公主的脸色有些不好。
未等她发作,唐时锦便适时说道:“展颜是敬一长老钦点的灵士,我等自然会为救郡王竭尽全力,请公主安心。”
长公主半信半疑,倒也没有为难他们,只是冷声道:“那便快些吧。”
唐时锦淡淡的笑着,“还请长公主屏退众人,我等先商量一下对策。”
“都退下吧,守在门外,若无需要不必进内。”长公主起身欲走,回过头来嘱咐道:“缺什么少什么便早些说,我公主府中自然有最好的灵药,若是没有,也能买回来。”
众人行礼,目送长公主离开。
房门关闭,唐时锦坐下来,脸色冷淡的看向唐雨彤,“出门在外,一言一行都有关唐门脸面。起内讧,你是想将唐门的脸摔在地上吗?”
清润的公子声音极冷,与寻常时仿佛是两个人一般。
唐雨彤见他不悦,立马求道:“还请公子饶我一次。”
“再有下一次,你便自觉滚回去,领罚。”
背上未全愈合的鞭伤顿时火辣辣的疼,唐雨彤脸色白了几分,唯唯诺诺的立在原地应道:“是。”
唐时晗轻哼一声表达自己的不满,拨弄腕间的玉镯,眉眼睨向安静的展颜。
“别以为你现在就是唐门的人了,还未尘埃落定,你别高兴太早!”
展颜未将此话放在心上。
倒是唐时锦,看了眼自己的妹妹,终究是没说什么,只轻声训道:“时晗,注意言行,正事要紧。”
“知道了。”
唐时晗噘着嘴,倒也乖乖听话。
她内心认定展颜绝对过不了这一关,所以并未将她放在眼中。
唐时锦单手轻叩桌面,神色严肃,“无忧郡王心脉处有魅魔盘旋的迹象,我们要想办法在将失落的魂魄带回来的同时,将魅魔驱逐击杀。另外还有魅魔在城中作祟,也要处置。”
清冷的眼眸滑过众人,淡声道:“诸位有什么想法?”
“我听哥哥的。”唐时晗眨巴着眼睛,俨然一副乖巧的模样。
旁系唐门异口同声道:“听从公子吩咐。”
唐时锦点了点头,“时晗与展颜留在公主府内,用引魂之法将无忧郡王的魂魄带回来安置,我将魅魔引出来的时候将魂魄放入体内。”
“其余人去城中追杀魅魔,务必小心。”
面对唐时锦的安排,池钰毫不在意,他不会听从唐时晗以外的人的吩咐。
所以,在其他人表明的时候,只有他默不作声。
唐时晗看向唐时锦,笑着说道:“哥哥,池钰是来保护我的,怎么能离开我?”
漂亮的眼珠在场上转了一圈,欢快的说道:“反正展颜是来历练的,不如让展颜和唐雨彤她们一起去追杀魅魔好了。”
“这里有我和哥哥,还有池钰在,准保出不了差错。魅魔是其次,咱们救得了郡王才是最重要的。”她胸有成竹的看向其他人,“若你们比我灵力高,我倒愿意换给你们。”
自知不如她的唐雨彤等人自然不敢多言,展颜则是随遇而安,追杀魅魔或者救人,她都可以。
面对这样的提议,唐时锦沉吟了片刻,“那好吧。”他站起身,抽出符箓递给展颜,认真叮嘱道:“万事小心。”
展颜没有接那张符箓,摆了摆手,笑道:“我有符箓的。”
她拍了拍腰间的储物袋,“我师父给的。”
担心她在逞强,唐时锦还是将那张符箓塞在她手里,叮嘱道:“还是拿着吧,有危险的时候一定要用。”
不加掩饰的担忧一直笼罩在展颜身上,池钰眯了眯眼睛,不爽的看着唐时锦,心中冷笑。
多余。
她何止有符箓,她有一板砖那么厚呢!
展颜没在推辞,“那我们先走了。”
两拨人谁也没闲着,专心的完成自己的任务,就连平时对展颜十分怨怼的唐雨彤都安静了不少,一路问询线索。
如有神助般,她们顺利的找到了魅魔的所在地,四个人分了四角在筑法阵。
展颜。
霓羽忽然出声喊她。
展颜手中布阵的动作不停,答道:怎么了?
霓羽似乎有些难以开口,扭捏着说道:若遇到我族人,可否请你手下留情。
展颜叹了口气,喃道:你心疼族人,就没想过那些惨死的人也有心疼的家人吗?
霓羽也知道自己的要求有些过分,如今受制于展颜,她凡事都要跟她商量。
霓羽软了身段:就当我求你,别杀他们。
展颜沉默不答,手中结阵的动作慢了几分。
七宝看出她的为难与霓羽的求和,便提议道:便留他们一命,让霓羽来处置如何?
路上遇到的人们见她们到来,犹如看见了救星一般,期盼的看着她们,求她们一定帮自己的家人报仇。
三十位灵士的生命戛然而止,几十条无辜百姓的生命停留在此。
若是她徇私枉法,便是对不起世人。
“不。”展颜忽然出声,她加快了手中结阵的动作,坚定的说道:“杀了人,就要偿命。”
她不再理会识海中的霓羽,专心致志的结阵。
这边唐时锦与唐时晗合力在引魂,谁知无忧郡王的魂魄就像消失了一般,直到引魂香燃尽,也不见魂魄归来。
没有魂魄,唐时锦也不敢贸然将那魅魔驱逐,一时间他有些踌躇。
唐时晗不忍心看到他满腹心事的样子,求助般看向一侧丰朗俊逸的男人。
自始至终,他都置身事外。
“池钰,你能不能,帮帮哥我。”
唐时晗临时改了话,她知道,只有自己求他,池钰才会义无反顾的帮忙。
她殷切的看着他,池钰叹了口气,没有半分犹豫,薄唇微启:“时间这么久了,他的魂魄许是到了冥界也说不准。”
这番话提点了唐时锦,他猛然抬起头来,眼中多了几分亮彩。
“牵引术!”
“不行!”唐时晗立马反对道。“置身冥界这太危险了!说不准,就回不来了!”
唐时锦安抚了拍了拍她的脑袋,笑道:“无碍,灵士本就是为了守护万生而存在的。”
“哥!”唐时晗忽然有些后悔,早知道便不要池钰出主意了。
她不安的看着唐时锦,劝道:“哥,或许还有别的办法,咱们在等等吧。等她们回来,咱们商量一下。”
唐时锦取出红色的牵引绳结,细看之下,拇指粗的绳结上刻满了符箓咒术,绳结中间坠着一个金色的铃铛。
他将一端系在无忧郡王手上,行至一旁盘腿入定,另一端系在自己手腕上。
望向不安的妹妹,将手中连接他俩的绳结递给唐时晗,安抚一笑,“别怕,哥相信你。”
唐时晗有些急了,原地乱转,就是不去接那根绳子。
“我不要你去!”她眼角带着泪花,看着哥哥亲切的面容,心中像被打了一闷棍一般难受。“我怕你醒不来。”
唐时锦哪能不懂她的担忧,温柔道:“不会的,哥知道,你一定会保护我的。”
万般无奈之下,唐时晗走了过去,伸手欲拿起绳结,却被池钰抢先一步捏住。
面对兄妹二人错愕的视线,银面折射着冷酷的光,淡然道:“我不会让她有危险。”
唐时锦轻笑一声,这时候看来,平日里嚣张跋扈的家伙有点顺眼了。
“看牢了。”
池钰面无表情道:“真啰嗦。”
话音落地,唐时锦口中念念有词,红色的绳结散发着光。
渐渐地唐时锦的意识脱离的躯体,灵魂随着绳结的指引一路向前,他周身都是红色的光,与周围的黑暗格格不入。
没等他走动,身体便被打飞出去。
下一秒,他睁开了双眼,对上池钰那双戏谑的眼睛。
“呦,这么快回来了?”
唐时锦噎了一下,平复了心情,再次离体。
这次他顺利的进入到那成片的黑色身影中,走了没几步,依旧被弹了回来。
“再来!”他喊道,唐家少爷眸色坚定的望着郡王的方向,这次一定要成功。
唐时锦穿过重重叠叠拥挤的黑色身影,不敢放松警惕,口中无声的呼喊着无语郡王的名字。
手腕的绳结忽然拉直了,就在唐时锦以为能将无忧郡王的魂魄带回来时,他忽然发现自己被定在了原地,再难迈动脚步。
就连抬手这样简单的动作都做不了,身边黑色的鬼影也都停了下来。
明明如此朦胧,他还是感到那些鬼影正盯着他细细地瞧着,如同垂涎一块美味的糕点一般。
现实中,池钰手中的红绳猛然拉紧,金色的铃铛疯狂作响。
他皱了下眉,唐家这小子怎能如此无用?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怎么了?是不是我哥有事了?”唐时晗焦急的看着池钰,不敢往前打扰他们。
池钰手中用力收紧红绳,口中喊道:“唐时锦,回来。”
如此重复了三次,唐时锦还是未能归位,金色的铃铛摇的快要重影。
池钰指尖冒出一股墨气,自绳结中间分散奔向两个方向。
浓厚的墨气迅速到达唐时锦的魂魄身边,迅速在他身边形成一道墨色的圆环,避退了那些袭向他的鬼物,随后唐时锦被拽了回来。
池钰睨了眼睁开眼的唐时锦,瞥见他额角的冷汗嗤笑一声。真
当冥界的地界是好沾染的吗?前两次都被放了回来,第三次算他命大!
忙着确认兄长安全的唐时晗丝毫未闻,直到确认唐时锦没事后,她才松了口气。
“你吓死我了!”
唐时锦回过神来,手中一片冰冷。
前两次虽然有阻碍,穿过他们时不住的打寒颤,但那些鬼物像是看不见他一般。但就在刚才,他忽然迈不动脚步了,绳结的庇佑也消失了。
像是被丢在了那个黑暗的地方,无数的鬼物围着他,冰凉的触感让他全身战栗,身躯无法动弹,就像待宰的羔羊一般无力。
幽深冰冷,这就是冥界吗?
唐时锦站起身来,将绳结拿掉。
面色凝重的看向床榻上的无忧郡王,忽然出声道:“时晗,你立马回唐家去。”
“为什么?”
唐时锦冷着脸色,据实相告:“此事十分棘手,恐怕敬一长老并不知其中原委。越少人知道便越安全,你什么都不要问。”
他叹息一声,眼神中滑过一抹无奈,“我唐家,注定有此一难。”
圣旨已下,不成则杀。
唐时晗明白了其中的意味,她难得冷静,“不,我不走。”
她看向床榻上的郡王,低声喃道:“若是他死了,圣上绝不会怪罪。”
她手中幻化刀刃,朝着郡王走去。
“住手!”
唐时锦挡住她,无奈的将她手中的刀子取下。“你怎能手染血腥?”
“那要如何?看着咱们家覆灭吗?”
“一定还有办法的。”唐时锦喃喃道。
事情进展的并不顺利,三人之间陷入沉默,从天亮到天黑,他们依旧毫无头绪。
这时,门外的侍从敲了门,问需不需要点灯。
池钰看了眼沉默的唐家兄妹,低声道:“掌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