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你怎么进来了
京都外的乱葬岗,雪花飘飘荡荡,盖在枯萎的草叶上。
两个太监哼哧哼哧地推着板车,来到一条沟旁后,就抬起板车上的尸体,把尸体扔到了沟里去。
“真倒霉,这人还没开始审就死了。”
其中一个太监拍拍手,这大冬天的,干这活真累。
“这么大年纪了,哪里受得住这样的冷。也是他倒霉,认识那个野狗萧律。”
另外一个太监摇摇头:“要是咱们认识萧律就好了,可是黄金万两呢。”
“哈哈,你想得美,那个龟孙子吓尿了,现在都不知道躲在哪里了。”
“走,回了,太冷了。”
“行行行,这鬼地方怕是鬼都待不住。”
两个太监一边哆嗦着,一边骂骂咧咧地离开了。
等他们彻底走远,一个人才从不远处跑出来。
他一跃而下,将沟里的尸体拖了上去。
“老先生,老先生。”
萧律紧紧握住那冰冷而僵硬的手喊着,但司炎的双眼早已紧闭,没有一丝反应。
“对不起……”
萧律第一次觉得这三个字这么轻,轻得一点点作用都没有。
当初,萧律去到司炎那小私塾的时候,身份是崔家人人嘲讽的赘婿。
他是私塾里年纪最大的学生。
“老先生,我能学会吗?”
当初的萧律不是没有怀疑过自己,毕竟大魏的文字和简体字完全不一样,时间又紧迫。
“别怕,只要你肯学,哪怕你六十岁,我都教你。”
司炎老先生只重重拍一下萧律的肩膀。
萧律终究没辜负他的期望。
在后续的学习中,萧律展现出令人震惊的才学。
司炎老先生发现,萧律除了不识字,其他都懂。
司炎老先生大喜过望,和萧律谈起了天文地理,哲学与人生,两人结成了好朋友了,算是忘年交。
只是萧律自知出身不好,恐怕日后会连累司炎,所以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过和司炎老先生的交情。
千算万算,萧律都想不到,大魏狗皇帝竟会这么狠。
只要是认识萧律的人,都会被逮起来。
萧律的心情异常沉重,他埋好了司炎,却不敢为他立碑。
华夏人讲究入土为安,萧律无法接受司炎曝尸荒野。
于是萧律才让魏由早早带自己出了宫。
他早早来到这里候着。
等了一天一夜,才等来司炎的遗体。
萧律的手中有一张纸条,纸条已经很皱,甚至有些发黄。
上面是一行字:珍重,识君乃是人生大幸,勿自责。
这一行字是留给萧律的,因为司炎用的是简体字。
当初司炎教萧律大魏的文字,为了以示回报,他也教了司炎简体字。
司炎啧啧称奇,简体字相比大魏文字,更加简单明了,容易学习。
当初司炎还感慨,要是简体字推广来,大魏的识字率一定大幅提升。
一行眼泪,从萧律的眼中滴落。
司炎一定是怕萧律自责,才特意留下这么一行字。
司炎被逮的那一刻,恐怕就知道这一次有去无回。
毕竟,京都太冷了,太远了。
有的人一出生就在京都。
有的人一辈子都没来过京都。
有的人来到京都,却死了。
萧律将字条揣入怀里,字条冷冰冰的,萧律却不嫌弃。
站在司炎的坟前,萧律磕了三个头,司炎有传授之恩,是为恩师。
大魏的文字和知识,因为司炎,萧律才能窥见。
“老先生,慢点走。”
萧律干裂的嘴唇噙动着。
拳头握得极紧。
不远处,魏由在等着萧律:“公子,该回宫了,不然会被查。”
萧律点头,也没和魏由说话,直接登上了马车。
“你不去见见她们吗?”
魏由问道,崔家姐弟和那个叫云幻的尼姑,一直和孙老九躲在京都的客栈,等着萧律。
今天魏由去给他们报平安,他们都很关心萧律。
魏由说萧律现在安全,她们才松了一口气。
“不见。”
现在这个情形,还嫌不够乱么?
萧律望着外面的雪花,再也不说话。
魏由见他心情不佳,也就没有继续说了。
魏由想不到司炎对于萧律而言,这么重要。
当初在渝州城的时候,司炎只是教了萧律识字而已,就是一个迂腐的老头。
现在看来,萧律和这个叫司炎的私塾先生,交往挺深。
冬天的雪冷而深,深宫里的雪,更是不化。
马车进入皇宫之后,感觉温度都下降了好几度。
一路的颠簸,萧律终于回到了后宫的门口。
临走前,萧律只问了一个问题:“管监狱的人是谁?”
“一个叫李修竹的年轻官员,是秦高的人。”
魏由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凄冷的寒风呼啸着,魏由也不知道萧律有没有听到。
只见萧律表情淡淡的,转身就离开了。
“公子……”
魏由想说什么,但萧律已经跨进了后宫的宫门。
宫门深似海,对于女人如此,对于困在宫中的宫人,也是如此。
自司炎死后,魏由想见萧律很困难。
每次托人给萧律带口信,萧律从来不回复。
魏由知道萧律对皇族有气,只能作罢。
转眼间,十天过去了。
一直没留心萧律的芷兰娘娘,忽然发现萧律最近老殷勤地出现在她身后。
其他奴仆都不在,一看就知道是被萧律支走了。
芷兰娘娘躺在躺椅上,晒着冬日的暖阳,语气懒洋洋地:“怎么,陆公公,你又要威胁我什么?”
“没什么,只是快要离开了,想和你道个别。”
“离开?”芷兰娘娘一听快要笑死了:“你是我宫里的人,没我允许不能离开,你已经找好别的主子了?”
萧律不答,只笑了笑。
“陆公公,你可是好大的本事,如今我都管不住你了。”芷兰娘娘娇媚地冷笑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偷偷去过宫外。”
萧律眼一冷。
芷兰娘娘却直言道:“你有一晚上没在屋里睡觉,回来鞋底还有山泥。”
芷兰娘娘说的是萧律葬司炎那一次。
芷兰娘娘的小脸很是得意:“我要是告诉管教的太监首领,你皮都要被扒掉。”
她的身上,飘着淡淡的兰花香。
看来每天她都用着萧律制作的香水。
萧律心一横,一把握住她的躺椅,逼近她:“娘娘,你这么威胁我,不好。”
萧律突然逼近,让芷兰娘娘的心莫名漏掉了一拍。
萧律这张脸本来就生得俊朗,由于长期运动,身体的肌肉曲线更是流畅。
浑身的荷尔蒙气息,此时盖也盖不住,因为男人的气息压根骗不了人。
“你靠这么近干什么,”芷兰娘娘的脸一红,“你看看你,哪有公公该有的样子。”
“娘娘怎么知道我那晚不在屋里的,你偷看我睡觉?”
萧律的眼神扫了扫她的脸。
阳光之下,甚至能看见芷兰娘娘脸上的小绒毛。
年轻的女子真好,皮肤光泽得都能反光。
萧律的手圈着躺椅,芷兰娘娘整个人都在他的胸口范围,她面红耳赤:“我哪有偷看你睡觉,你……你离我远点。”
“那你怎么知道我没在屋里?”萧律不依不饶。
“ 是承落说的,她给你送棉被,你没在。”
芷兰娘娘想从萧律的咯吱窝下逃跑,却被萧律用力地拽回来。
这一下,她离萧律更近了。
“哎呀,干嘛!”
芷兰娘娘的脸红透了。
真是见鬼了。
一个太监而已,自己究竟在脸红什么。
“以后我的行踪,娘娘最好不要太清楚。”
萧律低语的气息,在她的耳边来回地荡着。
明明是威胁,芷兰娘娘却半点听不出来,她抬起头用水汪汪的眼神望着萧律:“你……压着我头发了。”
萧律一愣,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掌把她的秀发压在椅子上。
哎。
芷兰娘娘就这么个性格,在宫里如何宫斗。
萧律松开手,芷兰娘娘像一只兔子一样,往旁边窜了出去。
她喘着粗气,似乎呼吸不过来:“陆公公!你无礼!”
她跺了跺脚,有点结巴:“你……你下次再这样!我就把你赶出去!”
说罢,芷兰娘娘钻进了屋里。
正事还这么说呢,人就跑了。
萧律叹一口气,他今天原本想告诉芷兰,他得离开春露殿。
原本他想得罪芷兰,惹得她大怒,让她亲自把他赶出春露殿,这样以后他能和她撇清关系。
毕竟当皇帝知道萧律真实身份的时候,芷兰不会好过。
谁知,她是听也不听。
今天他都离她这么近了,她光脸红,却不生气。
行,那就得罪个大发的。
寝殿内,烛火通明。
芷兰娘娘这世间,该睡觉了。
平时都是福宝和承落伺候梳头和端洗脚水这事。
今天萧律把他们都支开了,萧律就该顶上。
芷兰娘娘忙慌慌地进了寝殿:“承落,承落,快给我梳头。”
可叫了许多声,都没人进来。
是了,又是陆公公那个心眼多的人,不知道把人支到了哪里。
“我在慌什么!”
芷兰娘娘暗骂自己不争气,竟然被一个小公公给拿捏了。
脸真烫。
芷兰娘娘坐在梳妆台前,叹了一口气,这陆公公真是越来越没大没小了。
此时,一双手拆下她头顶上的发饰。
“承落,你回来了,赶紧帮我卸妆,我要睡了。”
芷兰娘娘望向镜子,娇懒地道。
“好,马上就好。”
萧律温柔的嗓音,让芷兰娘娘吓了一大跳:“你……你怎么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