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兴德县面粉厂
陈满江被逗乐了。
他扭头问道：“老板，能拿个小碗吗？”
“在这儿，自己拿！忙着呢！自个儿没手没脚呐？”
得。
陈满河一下子“蹭”的站了起来，似乎想发脾气，陈满江示意了他一个眼神，他这才气呼呼的走过去，瞪了那老板背影一眼，拿着碗就往回走。
这做生意的，眼睛都长在头顶上哩！
陈满江接过碗，给团团夹了一碗面出来，吹了吹，最后又把那一块大排肉撕成条放在面上，这才将小碗推了过去。
“慢点吃，别烫着。”
他柔声叮嘱。
小家伙眉开眼笑。
“谢谢爸爸~”
她低着头，拿着小勺子，费劲儿又认真的吃了起来。
“能在这里摆摊的，都有关系，起了冲突咱们没好处。”
陈满江拿起筷子，边吃边解释。
陈满河一愣。
他虽然只有十五岁，但是家里贫困，人情世故见得也不少，当下也不吭声了。
“快吃吧，吃完咱们还得去买东西。”
陈满河点点头，开始低头吃面。
不得不说，这年头的面是真香。
纯纯的小麦粉，不添加任何高科技，一口下去劲道弹牙，虽然面汤味道一般，但是有一大块大排压着，肉香四溢，怎么着也算是好吃了。
陈满江吃完去结账。
肉排面肉最多，也最贵，一块钱一碗。
他结了账，三人这才起身离开。
板车这会儿空了下来，陈满河说什么也不肯再让陈满江拉。
三人走到面粉厂，最前头的陈满江忽然停了下来。
陈满河一愣。
“哥，咋啦？”
陈满江笑了笑，下巴一扬。
“找挣大钱的路子。”
挣大钱？
陈满河一脸疑惑。
今天他们可挣了不少呢！
就连一块钱一碗的肉排面他也吃上了，这辈子，他还是第一次吃这么多肉哩！
这还不是挣大钱吗？！
“你带着团团在这里等我，我马上就出来。”
陈满江说完后，拐到了厂门外的国营烟酒店里头买了一包红塔山，之后这才朝着面粉厂走去。
面粉厂外头有一扇大铁门，这会儿还有人往外出来。
见着陈满江要往里走，还不是穿着厂服的，门卫赶紧从门卫室跑了出来，伸手冲着他挥了挥。
“哎哎哎！往里走干啥？你是谁？哪儿来的？这里头可不是随随便便进的！”
陈满江停了下来，扭头一看，顿时露出笑脸。
“叔！我来有事儿呢！”
他边笑着边递烟。
嘿！
红塔山！
这可是高级香烟！
中年男人的眼睛顿时就亮了。
他走过去，顺手接过来，挂在了耳朵上，一脸笑眯眯的看着陈满江。
“啥事儿啊？这都下班了，有事儿怎么不上午来？”
陈满江笑，又递过去一支。
啧。
中年门卫看着他的眼神顿时就不一样了。
这小子。
上道啊！
他接了过来，又嘿嘿笑了笑，补充道：“你就说吧，要不是啥大事儿，我帮你看着找人，这厂子里的人，我都熟！”
不管任何年代，这种公家厂子里头的门卫都不是简简单单的门卫。
没有两把刷子，哪儿能捞到这个肥差？
陈满江这才开了口，道：“叔，我也没别的大事儿，就是想买点儿临期面粉，您瞧瞧，有没有的卖？我买的多，能便宜一点都成。”
实际上，陈满江对于兴德县的面粉厂，多多少少了解一些。
八十年代，国营厂子开始逐渐走向下坡路，面粉厂如今瞧着工人多，热闹辉煌。
可是再过三四年，就要开始大批裁员了。
也就是八九十年代轰轰烈烈的下岗大军。
换句话说，如今虽然还瞧不出什么，但是这面粉厂的效益已经开始不好了。
每年生产指标一直下达，可生产得出来是一码事儿，能不能够消耗得掉又是一码事儿。
为了厂子里表上的效益过得去，这年年销售业绩都在虚报。
福利减少，工资用面粉抵账等等。
都是藏在里头说不清的翻涌和危机。
上辈子，陈满江从陈家村逃出来，就在县城里头待过一段时间，那时候为了填饱肚子，他混迹在县城里头大大小小各种角落。
偶然遇见过好几次，面粉厂大半夜偷偷拉几车面粉出来往外头运，显然是卖不出去了。
他心里大致有数。
果然。
陈满江这话一说完，那中年门卫的脸色顿时微妙的变了变。
得。
这事儿，果然是问到点子上了。
“害！咱们面粉厂，每月生产出来的面粉，那都是往供销社里头送，不少人买呢！哪儿还有多余的呀？”
中年门卫哂笑了一下，抬头瞧了一眼陈满江。
后者只是笑着不说话，又抽了一支烟递过去。
“叔，我也没别的心思，就想着买点儿面粉，做点面，盘个铺子做点小生意，您看看，帮着问问？”
瞧着又递过来的一支红塔山，中年门卫终于缓了脸色。
他咬咬牙，腮帮子一紧，眼神瞧瞧的往门内递了递。
“呐，瞧见没有，那扇红色的门，就是咱们的仓库。”
中年门卫压低声音道：“你要真想要，我领你进去，你就说是我侄子，别的我来应付。”
这事儿就算是成了。
陈满江当下心里一松，笑着举了举手里的烟，一股脑儿的全都递给了他。
“成！您就是我叔！”
瞧着这年轻人嘴又甜，又这么上道，中年门卫也露出了笑脸。
他将烟收下，顺手揣进兜里，又探头朝着旁边喊了一声，“过来替个班儿，我上茅厕！”
没一会儿一个剃着寸板的小青年就跑过来了。
他扔给那小青年一支烟，笑：“你小子今儿个也开开荤！在这守着，等我回来！”
小青年当下赶紧点头，笑得眉不见眼。
“谢谢方叔！”
中年门卫也不看他，冲着陈满江摆摆手，领着他进了面粉厂。
…………
面粉厂是大包围设计。
一面是大门进来，另一面是厂房，其余的两面分别是仓库和办公室。
上班时间往这边过，能够听见厂房里头机器传来的轰鸣声。
绞粉，和面，压面等等。
基本上和面食有关的，原坯面饼面条之类的，这里头都能生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