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娑竭海龙王
眼前站立的这个人，不，应该说是龙王，除了脑袋，全身上下都是人的形态，只不过他身披金缎长袍，头顶十二冕旒，威仪堂堂。龙王的相貌更值得一提，黑面长须，两腮饱满，怒目圆睁，双手背在身后，两边纹着行龙的袖子似金沙一般垂下。
“怎么样？吾摆的宴席够精彩吧？”龙王说话的时候，牵动着从眼角蔓延到两颊旁的皱纹。
“你说这一切都是你搞得鬼？”许三七精疲力竭，说话的声音都变得十分微弱。
“哼，吾之杰作竟被尔视作鬼戏？不过也能理解，毕竟那扇阎罗门的数百亡魂早已成孤魂野鬼！”龙王昂首啸天，似乎残杀无辜性命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一样。
趴在地上的许三七，手掌用力捏着地面的小石块，手心已经被血模糊。“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
龙王眉毛上挑，戏谑地看着许三七：“自古以来，人类献祭神明都是天经地义的，当然也是你们所乐衷的。每次需要求风唤雨、化灾解难之时，你们甚至愿意迫害同类，用你们那被奉为圭帛的礼数教条为借口，或者以你们那连我都觉得荒唐的陋俗，罪不至死的村民、亭亭玉立的年轻美人、甚至是年幼无知却被打上灾难名号的襁褓……”
“哈哈哈哈……”龙王的笑声震得许三七心脏有些闷乱，就像是第一次进入舞厅里面的那种感受。
“最喜欢听你们人类的一句话：拯救苍生。用这些人的生命换取整个村子或者整个城镇，甚至整个国家的命运，简直贻笑大方！你们试图借用神明的力量，甚至都不确定我们的存在，用你们的方式来迎合我们的胃口。知道吗，龙从来不会在意蚂蚁干了什么，想踩死你们或者想放过你们都在我们的一念之间罢了。”
“可那是之前！”林幼欣也受不了这所谓的龙王一直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自言自语，“你也说了，不应该践踏别人的性命，你随意杀死这么多条人命，人类尚且还有大义为理，但你呢？你连人类都不如！”
龙王的眼睛释放着金色光芒，而眼眸突变冷淡肃杀，瞬息间便来到了林幼欣的面前，他高大的身材俯视着林幼欣，似乎想用自身散发的威压彻底将林幼欣震慑住，可林幼欣却丝毫不怕他，始终保持着和他的对视。
“不要，幼欣。”许三七劝阻着林幼欣，现在的自己没有任何能力再保护她，服软是最明智的选择。
“小姑娘，你很美，在你们过去的时代里，你可能明天或者未来的某一天里，就被你的家人、族人丢到水里，成为我的新娘了。”龙王那面部类似于树皮般的嘴部肌肉微笑起来尤其瘆人，他逐渐弯下腰，距离林幼欣的脸越来越近。
“我承认。”龙王忽然背过身去，不再盯着林幼欣，许三七同时也送了一口气，“我做这些是为了满足我的一己私欲，一百年前我肉身破碎、灵魂也落得个残缺不堪，二十年前突然有人告诉我，我能够找回我的一切，同时他也给了我很多东西，为我建造这座塔，同时封锁阎罗门，还带给我下面的那些小家伙们，如今就差最后一步，我自然是急躁了些，这些说给你们听都无关紧要，我只是想告诉你们，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罢了。”
“的确，人确实得自私一点，但有时候，人有比自己更加重要的东西存在。”许三七看向了林幼欣，反驳了龙王的说辞。
听完这句话，龙王反身抓掐住许三七的脖子，将他轻而易举地抓在空中，喉咙被卡住的许三七只觉得呼吸瞬间变得不通畅，脑袋里有些缺氧，面部也胀得通红，“咳咳。”
“没有什么比龙王的存在更加重要！”龙王的手长出了褐色的指甲，皮肤变得更加粗糙，手臂肌肉开始膨胀起来，这是龙爪。
“你算什么狗屁王？”手中的人类突然吐露出直接震荡天灵的字眼，龙王的手变得僵硬，似乎自己的神经无法再次控制身体一般，整个世界都出现了虚影，他不受控制地将手松开，许三七就这样从空中落下，重重地摔在地面。
“哎呦我的屁股。”许三七也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身体的感觉就和当时从囚牛角中救下林幼欣的感觉一样，身体似乎被别人操控了一般，但这次不知道为什么，说完一句话就没了后续。
“不可能！”龙王两手捂住自己的脑袋，头顶的冠冕也滑落下落，彻底将其龙头的样貌展示出来，两只像是发育不全的角像是珊瑚一般，而他仿佛无法接受这种被人压倒的气势，他变得暴怒起来，身后的龙尾高高翘起，他朝着地面一声巨吼。
塔下存活着的嘲风、蒲牢、狻猊、赑屃、狴犴、负屃各自响应着站在塔顶的龙王，各式各样的声响响彻于天空。
“这场宴席的主角还在楼下，但似乎可以提前开餐了。”龙王双臂张开，浑身的长袍瞬间爆开，他的身躯在不断扩大，四肢也逐渐化为粗健的龙肢，鳞甲四起，整个身子浮空，化为一条真正意义上的龙。
“天赋王相，这下长见识了。”许三七苦笑道。
“那可不行，客人还没来齐呢。”塔顶外忽然传来一道声音。
“姜尚忙！”许三七听到这熟悉的声音，终于是闭上了双眼，放心地躺在了地面。“姜尚忙？”而一旁什么都不知道的林幼欣却不知道姜尚忙为何会出现在这。
姜尚忙立于塔尖，仿佛置身在这深红的天空之中，缓缓地拨弄着眼镜，全身雷光万千环绕。
“谁？是谁？”龙王想要从这塔内飞出，可天空一声霹雳，经由姜尚忙的身体贯穿整座高塔，仿佛开天辟地一般，塔被天雷劈成了两半，而立于中央的其他六龙子也突遭这没来由的劫难而身亡。
“滋——轰——”分成两半的塔没了支撑向两边倒去，地面倒映着巨大的阴影，直到塔彻底崩塌，漫天而起的灰烟似能将整个世界蒙盖一般，无数块稀有的石块以及古老的雕文刻画都毁于一旦，本身就可作为奇迹的塔彻底沦为了废墟。
许三七闭着眼却感觉自己飞在空中一般，他朦胧地睁开双眼，发现自己和林幼欣竟然浮在空中，而身下的姜尚忙似乎若无其事一般，找到一个安全地带，许三七竟见到了十方和受伤的铃子，不过让他没想到的是，苦愿师徒竟也来到了这里。
“三七哥哥！幼欣姐姐！”十方从躺着的铃子身边跑了过来，欣喜若狂地说道。
“你们怎么会到这来的？”姜尚忙将许三七和林幼欣平稳地放到地面，许三七还没来的及躺下去就问向苦愿大师。
“我叫他们来的，现在不是闲聊的时候，那还有一条龙呢。”姜尚忙代替苦愿大师回答道。
许三七倒是忽然忘了空中存活着的那位罪不可赦的龙王，然后说出了两个自己此时此刻唯一能提供的用处：“加油！”
姜尚忙注视着那条火冒三丈的龙，身形开始逐渐升起，与龙王保持着同一水平线上。
“直接进入正题吧，我有一个好消息还有一个坏消息，龙王大人你想先听哪一个？”
见过姜尚忙那招降雷手段的龙王，自然不敢托大，难掩愤怒的他也只能静下心来慢慢应对着眼前的人类：“好消息。”
“好消息是你的龙蛇双生大法被我知道了。”
龙王被姜尚忙弄糊涂了，这算哪门子好消息：“那坏消息是什么？”
姜尚忙将眼镜脱下放到裤兜里继续说道：“你和那条蛟龙都只是别人的工具而已。”
“你说什么？”龙王不明白他的意思。
“龙王大人，不对，应该叫你娑竭海龙王才对，梵名又称娑薛罗，意为咸海，乃印度的八龙王之一，随佛教传到这里，百年前政局动荡，思想革新，你被当时自诩为灭神师的组织打破神体，之后只存残魂于世间，二十年前有个人找上了你，提供给你龙蛇双生之法，助你重回神列，我说的对吧？”姜尚忙一口气将龙王的背景说了出来，龙王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你是从何得知？”
“机缘巧合。”姜尚忙淡淡地回答，“之后你便按照他所说的，不断地收集他所称的魂气，实话告诉你吧，那只是煞气罢了，虽然或多或少能够为你修补灵魂，但副作用可是相当大的……为了这魂气你不惜残害无辜生命，但与此同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你需要找到一名天生怀心琉璃的婴儿为你保存魂气，也就是下面的十方。”
姜尚忙回头看向满脸清澈的十方，表情变得有些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