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39章
“是应该……”王熙凤侧过身来，红玉也随着她的动作侧身来与她相对。
屋子里黑黢黢的，红玉的眼睛却不知道在哪了捉住了一丝微光，在眸子里点缀上一丝晶亮，王熙凤把自己的拇指放到这双带着晶亮的眼睛的眼角，略过里面盛着的一汪受不起的情，划至眼尾。
红玉的眼睛在这个动作里闭上又睁开，但从头到尾只认真地看着王熙凤，睁眼用眼看，闭眼用心看。
王熙凤常觉得红玉身上有一种与她孩童似的纯真，这纯真让红玉的喜欢也是孩童式的。
孩童式的全心全意，孩童式的想要占有，孩童式的其它任何什么东西都没有眼前的这个人重要。
孩童式的，我要和这个人世界第一好。
王熙凤拒绝不了这种全心全意，一个没有被全心全意对待过的人很容易被这样的全心全意打动。
可是这份全心全意却是她刻意引导的结果。
她在红玉发现了一些不一样试图仔细观察的时候，就把自己放进了红玉的眼睛里。
怀抱着一份私心把自己放进去，而私心的起因是她想要收集一份不太一样的喜欢来填补自己缺了一角的骄傲。
可喜欢是一个抽象的名词，里面蕴含着千变万化的具体，她的收集也因为这千变万化而永远不会有尽头。
现在她又要顺从自己的私心做不该做的事，要明知自己没办法负起责任，还卑鄙地以爱之名毁掉一个女孩的清白。
她的手指在红玉的脸上轻轻地摩挲，她知道自己不该问什么后悔不后悔的话，因为问，只能得来一句‘不悔’。
一个合格的爱人应该主动为所爱之人的未来考虑，帮着对方提防可能会有的后悔。
可她没有这么做，她骗红玉说出一句‘不悔’，那么如若朝日一日这后悔发生了，那也是红玉自找的，自找的便不能恨她这个罪魁祸首。
王熙凤知道自己不是一个合格的爱人，但她想自己至少是一个在爱的人。
有爱，她们之间的一切就都变成了行云流水，变成了比言语更加生动的内心剖白，变成了对自己另一半灵魂的痴痴求索。
求索曾经用鼻尖捕捉过的气味，求索曾经用眼神描摹过的轮廓，求索曾经用心感受到过的情意。
红玉顺应着这求索摊开自己，即使主观上她并不想在这求索里有任何的私藏，可她的内心还是因为这份摊开而生出一丝本能的羞怯，而后这份羞怯又牵动着她身上的每一丝细膘也跟着微微颤抖。
“阿凤。”红玉轻声地呼唤。
“阿凤。”王熙凤听见红玉的呼唤。
她从没听见过红玉这样叫她，通常一个奴婢该怎么称呼主子，红玉便怎么称呼她，她也乐得被这样称呼，因为这称呼能够时刻提醒她们的所作所为是怎么样的不逊、不韪、不悛，可任她们怎么被提醒，两人也都还是不悟、不改、不悔。
王熙凤深情地阅读着红玉用颤抖、羞怯、摊开组成的直白暗示，然后情难自禁地用抚摸、亲吻、咬合去回应，她带着红玉涉足从前从未涉足的激流，带着红玉与她一同沉沦直至她们的灵魂被这流水冲击得严丝合缝地紧贴在一起。
两人不知道是怎么结束然后又怎么睡了过去，但第二天第一个醒来的是红玉。
醒来之后她就支棱着脑袋眼巴巴地等着王熙凤也醒过来与她复习巩固一下昨夜的感情。
王熙凤在红玉支棱脑袋的时候就醒了，可昨夜的□□让她不知道应该怎样面对红玉，毕竟这些事情没有什么案例可循，她还在思量着，红玉见她眼皮动了便立即道，“你醒啦。”
三个没什么特别意味的字不知怎么就能叫红玉说得甜蜜又缠绵，王熙凤没法装睡，只能嗯了一声睁开眼来。
映入眼帘的是红玉投向自己的憨憨的一笑。
王熙凤知道红玉其实有足够多的伶俐和聪明掩藏情绪，可在自己面前她却不仅不藏还时常是一个给点阳光就灿烂的傻样子。
“怎么这么早就醒了？”王熙凤没话找话地问道。
红玉蹭过来将脸贴在她的肩膀上，双手环着她的胳膊甜腻腻地说道，“想多看你两眼就醒了。”
听话的人忍不住笑出声来，因为她相信这情话是真心话，她用手指在红玉的鼻子上轻轻刮了一下，意思是你好可爱。
红玉于是也觉得自己可爱，她紧了紧环抱着王熙凤的双手把可爱的自己又往前贴了贴。
王熙凤突然想起来旺儿媳妇送来的东西，因为一直都想找个机会给红玉所以先前收在了枕头边上，她伸手从枕头侧摸到了盒子，拿出来给红玉道，“诺，给你的。”
“什么东西？”红玉狐疑地看了王熙凤一眼，后者却别过脸去认真地看起了指甲上的丹蔻，红玉熟悉王熙凤的这个样子——这是有话不愿意明说的意思，于是只能先松开一只手接过盒子，接过之后又发现盒子得两只手才能打开，只能把两只手都从被子捞出来开盖。
盒子里面是单单薄薄的一张纸，是房契，之前尤二姐之在花枝巷子里住着的那间房子的房契，不是红玉刚刚以为的嫖资。
她脸上漾出一片咬住嘴里的软肉也拽不住的笑，整个人贴上去，明知顾问地向王熙凤开口道，“这是什么意思啊？”
王熙凤看丹蔻的眼神抽出空来瞪了红玉一眼，“说给你，你就拿着，哪有那么多意思。”
红玉其实一直很拒绝从王熙凤这里得到什么实际的好处，她怕那样显得自己没图王熙凤这个人似的，可房契这个东西和金银物件不一样，男子成家分房而居。
在红玉的眼里房子有家的意思。
“给我干嘛，我又不是没地方住，”红玉拿着盒子在王熙凤的眼前晃脸上是金榜题名一样的得意，“难道你是要把我当老婆养啊？”
“不想要拿来。”王熙凤伸手去抢红玉手里的盒子却叫红玉躲开。
“给了我就是我的了，”红玉拿着盒子的胳膊绕了一个大圈成功远离了王熙凤那只来抢盒子的手，看着近在咫尺的微红面颊她忍不住凑上去亲了一口喜滋滋地小声道，“我喜欢你把我当老婆养。”
早晨的赖床属于时间过的比较快的时候，红玉觉得自己的有好几大兜的话还没抖落就到了必须要起来的点了，一个起床简直叫她起成了新婚之后的小别，半天套一件衣裳看着看着利索起来的王熙凤摆了一脸的不舍与哀怨。
王熙凤把红玉的衣服丢在床上，“别唉声叹气地了，要睡就再睡会儿，我去老太太、太太那边请安去。”
红玉嘴巴里答应着整条人懒懒地躺倒，翻了几个身拽过王熙凤盖过的小被抱着，躺了好一会儿也睡不着只能惆怅地拖着她的丫鬟身子穿衣洗漱。
她那一身的矫情直到看到桌上的杯子才好了些，桌上只有这一套，那昨晚用的应该是这杯子没错，可是一整个套杯具都无茶无水她根本不能辨别两人昨晚是拿哪个交的杯。
她想拿交杯的那两个杯子回去收好，但又辨别不出来于是只能把桌上的杯子全都收了拿走，然后又换了一套过过来。
红玉意识到自己比平时更加多地在想念王熙凤，好像是因为在真正的靠近之后所有的不靠近就显得像是异地一样遥远，靠近，红玉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试图渡走一些不应该在白天想起来的片段。
被她想念的人却在这个时候回来了，红玉看了一眼桌上的钟奇怪王熙凤怎么回来这么早，嘴巴里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却见王熙凤面色不豫地进了屋，跟在她身后的是面色同样难看的贾琏和一脸苍白的尤氏。
“老太太怎么知道了？是不是你在背后偷偷告状！”贾琏偷娶的事情还是在老太太、太太面前败露了，他在长辈面前磕头作揖迭声认错，可回到院子里就和王熙凤发起火来。
“我告状？”王熙凤冷笑一声，“你干的事情这府有多少人心里门儿清，这么多知道的人，难道就只有我长了一张嘴不成！”
“都过去多久的事情了，除了你还有谁惦记！”
“我惦记？我惦记你娶谁偷谁做什么？有那个功夫我还不如多吃两碗饭！”
红玉没少见识过两个人吵架的场面，从前因为怀着点阴暗心思所以从来不插言，可现在不一样了，现在她只怕王熙凤吃了亏。
红玉是下人，父母又是福里头的管家有的事情确实比主子们知道的清楚一些，园里的事情现在是尤二姐在管，管事本来就是容易得罪人的，所以有人在背后搞小动作也是正常，“这背后告状的人可能并不是冲着二爷来的。”
贾琏摔了一把袖子，瞥一眼面色尚未恢复的尤二姐对红玉说道，“不是冲着我来，我就能托了个干系不成！”
王熙凤冷笑一声就要开口嘲讽，嘴巴已经张开，还没输出呢，看见红玉又把嘴巴闭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