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这声音一下把路云远的思绪拉向了十四年前。
天空中的雨水倾盆而下，阳光被浓密的乌云挡住，没能在大气层露出一点。即使是中午的时间，街道上依旧有些昏暗，只有霓虹灯在雨水下发出刺眼的光。
时隔一年，这是路云远第一次回首都星。
他在分化成s级alpha后就离开了军校，直接被带去了军队进行训练。这一年他表现得太好，完成了所有最高等级的训练项目。所以军队给他放了个假期，等再回去后就要给他授予正式的军职。
路云远没什么亲人，回首都星不知道干什么。但毕竟这里是自己长大的地方，而且以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一趟，所以他还是没浪费这个假期。
便利店里的人很少，大多是机器人在选购物品。路云远随便挑了点食材，看到外面逐渐变大的雨，又走到门口拿了一把伞。
把东西放在自动收银台上，付完钱后他挑开伞，伞檐逐渐上升，直到不再遮挡视线，他透过重重雨雾看到了街道对面正在自动售药机前购买药物的人。
s级alpha极好的视力让他即使在这样的条件下也能看清那人手中拿着的东西——omega抑制剂。
他一点点走近，直到两人距离一步远才停住了脚步。
蓝怿刚买完药，身边落下一片阴影，他转头看过去，忽然怔住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又或者是雨水的气息太过浓重，路云远在蓝怿身上闻到了一丝很淡的、omega信息素的味道。
路云远盯着他手中的抑制剂，声音沙哑地开口：“这是什么？”
蓝怿大大方方地把手中的东西在他面前晃了下：“omega抑制剂。”
没等路云远再问，蓝怿补充道：“给我自己用的。”
雨声似乎更大了点，蓝怿说的话断断续续地传入脑海，路云远半天才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
刚买的食材“咚”一声掉落在地，路云远一只手紧紧抓着他的手腕，检查着药剂上的标签。蓝怿因为这个力道被掼到了墙上，单薄的脊背猛地撞上冰冷的墙面，他没忍住轻“嘶”一声。
路云远愣了一下，蓝怿太轻了，轻得好像他随手一动蓝怿就会像个羽毛一样飘出去。他慢慢松开手，被他抓了几秒的手腕留下了血红的指印，每一处都在无声宣告着——这是一个脆弱的omega
“抱歉，”路云远目光落在他的手腕上，“……为什么要分化成o？”
蓝怿靠在墙上揉了揉自己发疼的手腕，瞥了他一眼：“想通了而已，比起成为a在战场上拼命，我还不如当个o安安稳稳轻轻松松地在家里享受人生，这不难选择。”
路云远握着伞的手紧了紧。
“还有，”蓝怿看着他，眼睛在周围昏暗的环境下衬得有些亮，“我最讨厌你这种自以为是的样子。怎么？全世界都要按照你的意愿成为a保卫帝国吗？”
路云远的手又紧了几分，手背上的青筋若隐若现：“讨厌？”
“看不出来吗？”蓝怿笑了笑，目光格外戏谑，“我和你打了这么多架你以为是为什么？难不成是觉得我想和你成为朋友？”
“只是单纯看你不爽。”
路云远很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他自嘲地说：“怎么会看不出来，我和你打架也只不过是为了训练提升实力而已。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贵族怎么可能和贫困区来的人成为朋友。”
蓝怿那双漂亮的眼睛弯起来，清冷的眸子在微凉的雨夜里显得摄人心魄：“那就赶紧滚吧，以后别出现在我面前。”
……
“又见面了。”路云远收回思绪，他神色未变，坐在了蓝怿对面的椅子上。
“我的餐已经点好了，”蓝怿说，“你自己点些喜欢吃的。”
餐桌上有一个“箭头”的标志，路云远点了下，双面的电子菜单立在他面前。
他目光落在菜单上，手指向下划着，阴阳怪气道：“我还以为你这么讨厌我，会等到最后一秒才会来。”
蓝怿：“……”
他来这么早倒不是因为急着见路云远，而是十分不相信a13079这家伙。在得知它订的房间是情侣间后，蓝怿就立刻上星网查了下房间的照片，但他看了之后还是不太放心，生怕房间里有什么乱七八糟的装饰或者令人尴尬的玩意。
如果桌子中间横了个粉色的爱心，那比起吃这顿饭蓝怿更愿意跳个楼。
不过到了地方感觉还好，房间内没有过多的装饰，只有一张典雅的红色长桌，椅子放在两头。一转眼就能看到一望无际的蔚蓝大海，波光粼粼，景色确实不错。
立在蓝怿身边还没桌子高的a13079探出了头：“路云远先生，您好。”
路云远目光一顿：“这是什么意思？”
“我是机器人a13……”
这熟悉的自我介绍，蓝怿怕它在这里发出什么“爱与和平”的口号，立刻道：“闭嘴。”
想到每次喊它a13079就挺麻烦的，蓝怿随口给它扯了个名字。
“小白，它说自己是帮助我们适应新婚生活。”最后几个字蓝怿说的很含糊，声音也很小，正常人只能听到哼哼嗡嗡的声音。但很不巧，他对面坐的是s级alpha
也不知道路云远听没听见，蓝怿瞄了一眼人看他的反应。
电子菜单是透明的，路云远的视线像是落在了菜单上，又像是落在了他身上。两人的目光不知道有没有撞在一起。
下一秒，他就看到路云远点了一份水晶烧。
哦，是在看菜单。
“小白？”机器人又出声了，“我分析了您刚才的语句逻辑，初步判定结果为‘小白’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您给我起的名字或者是您对路云远先生的昵称。根据路云远先生的专属机甲名称为‘白帝’，我推测第二种是正确答案。”
“……”蓝怿又瞄了眼路云远，然后面无表情地转向机器人，“给你新起的名字谢谢。”
“不客气，但是这个名字会不会太随意了呢？”
蓝怿的脸又黑了黑：“不满意？那就小黑、小绿、小黄……”
“小白真好听呢。”
蓝怿冷嗤一声，回去就把这专门给他丢人的机器拆了。
两人成功见了面，小白完成了监督任务，说了句：“祝两位用餐愉快。”就迈着机械小短腿离开了。
小白一走，房间内好像更寂静了，连海浪翻滚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
蓝怿轻“咳”了声，主动打破沉默：“小白说婚前有几个任务要做。”
“嗯，它已经把任务单发给我了。”
沉默，继续沉默。
蓝怿忽然觉得十分不对劲。他知道路云远向来话比较少，人也很冷。他之前在军校和他说话的时候，路云远虽然表现得很不耐烦，但还是会应他的话。而现在给他的感觉就是，这人确实一点都不想和他说话，连看也不看他。
路云远那张脸上没什么表情，看不出来情绪。但他的气压很沉，是海边浓郁的阳光都赶不走的沉闷。就像是被迫拉来完成自己一点也不想做的任务一样。
蓝怿问：“那你呢？你这么讨厌我为什么还要同意结婚？”
“这是‘千式’的计算结果，并不是我的意愿。”
虽然蓝怿自己也是这么想的，但路云远的语气让他无名冒火：“那接下来的一年可真是委屈你了。”
“是挺委屈的。”
那股火彻底冒了出来，蓝怿觉得自己背负着全网骂名选择和路云远结婚简直就是个傻子。
他冷笑一声：“既然这么委屈就别结了，我这就回去毁个约，不耽误您和七皇子的时间。”趁着饭菜还没上，蓝怿垂眸一通取消了所有自己刚点的菜，站起身往门外走。
小白喜滋滋地守在外面，却忽然看到蓝怿带着一脸不好惹的表情出了门。机器人是不会懵逼的，但他此时看着蓝怿离开，电流确实短路了一下，立刻继续迈着小短腿跟上去。
蓝怿听到了声音，头也不回地说：“跟上来我就把你拆了。”
……
蓝怿坐上飞车后就开始在星网上搜索怎么解除婚约这件事，但不幸的是给出的答案是只有确认选择时这一次反悔的机会。
这个结果让他更烦躁了。
蓝怿把终端切换成另一个隐藏号码，给最上面的联系人发消息：我想解除婚约。
未知号码秒回：我帮你查查。
过了两分钟飞车到了地方，蓝怿下车的时候正好收到了回信：有点难办了，按照法律规定，b级以上的婚配只有在出结果的24小时内可以选择拒绝，而且要支付巨额损失。你这个……你们俩都同意了吧，现在想毁约就只能违法了。
还挺想做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的蓝怿：……
未知号码：我刚刚查到了之前像你这样毁约的事例，无一例外下场都挺惨的。而且按照现在帝国对《婚姻法》的重视程度，后果可能会有点严重。就算是皇室支持你，议会那边也不一定说得过去。
帝国的权力机构由议会和皇室掌管。议会拥有立法权和司法权，皇室拥有行政权，二者关系向来不对付，但在虫族入侵的情况下也维持了百年微妙的平衡。
蓝怿忽然想到昨天收到的委托，要是自己死了那这个婚肯定就结不成了。
他正想得出神，余光忽然瞥到了什么。平整的银色刀面反射着光，一个女人正握着它直直朝蓝怿冲过来。
按照这个速度蓝怿肯定是能躲得开的，但这里监控太多，他只能控制着自己用正常omega的反应速度侧开了身，刀尖擦着他的手臂划了过去，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
手里的终端“啪”一声掉在了地上，蓝怿用没受伤的左手扣住那人的手腕制止她的动作。
女生却还像疯了一般朝他大吼大叫：“啊啊啊啊都是你！都是你毁了我的哥哥！我要杀了你啊啊啊啊啊！”
“？？？”蓝怿仔细端详了下这人的脸，确定没见过和她类似的容貌，想到昨天晚上在星网上看到的评论，忽然就明白了。
沉默一会后蓝怿有些想笑，果然是他不懂这些人的精神状态了吗？
他不太确定地问：“你哥哥是路云远那傻逼？”
女生听到蓝怿这样骂，力道更大了一些，红着眼睛不管不顾地往前捅：“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你去死！”
蓝怿制住她，语气逐渐冷了下来：“讲不讲道理，我一个d等级omega，有什么能力毁了你哥哥。”
“还有啊，我今天心情不太好，”蓝怿猛地用力掰了下她的手腕，随即听到了“咔嚓”一声骨头碎裂的声音，尖锐的刀落在了地上，他看向女生的目光没有一点温度，“最好别来惹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