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所愿
渃定眼乏心疲倚靠椅子而坐,抬头开了眼过道窗户的霞光。
而那渐消的日落,不过是与往常那般,虽未曾给予世人拥抱,两者间跨度也相距远甚,可岁月终挡不住再度相见。
然而,他却已不再期待明日的清晨。
明日复明日,可明日几时有,至于理想如美梦,可写下满满的清单,但此生实现还是腐烂。
他不知道亦想不明,可能也没机会看清。
渃定笑了笑,早已难分苦乐,思绪不经沉浸此生过往,赫然发现得以依赖的老爹,其实早就已不复当初的年壮。
只不过是踉跄的自己一厢情愿,停留在老爹散发光的模样罢了。
长眠与睡眠一字之差,不过一字永沉回忆,一字难安入睡。
既然沧海终成桑田,冰川终融化至海底,那困扰的世事变迁,又为何有路而迷失。
他深吸一口气,然而胸腔的惆怅,已然难以唤气消愁。
不管平凡一生,又或修魔者行,唯有亲情方为,那松懈的港湾。
可是那童年,记忆所承载的,无聊尚美好时光,却随时光尽数相忘。
渃定思想交瘁方罢,手术进行中的灯红,不知何时才似酒绿。
欲安玩乐疲回家,然长大终不似童年乐。
灯红酒绿的霓虹灯亦会熄停,苦难者终会化作信徒走向光明。
我们同处此地探视那无垠夜空,然而那浩瀚的星夜怎能得偿所知,这片水土交融的人间何等起伏动荡。
手术就此结束,尘埃归于落定。
渃定乞视着来者,对方情绪叹息无悲,似对那即将说出的话,结述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手术后医生四处张望,似整理着心中措辞,默默念而安慰道:“很抱歉,我们已经,倾尽全力了,趁现在有时间,”
渃定虽有预感,却也仍旧呆愣,这话所含意思,已再明显不过。
少年感此刻世界无了声响,只听闻心脏声扑通的挽鸣,那道像是轰响般的裂心纹痛。
风起随日落,渃定两眼无光,那理想所换余钱,飘摇随风飘萍浪迹。
“”
路人纷见此馅饼由天降,纷而上前拾金显露欢喜,唯有渃定难避悲伤的背影,他无心理会亦同无力改变。
只不过沉默的羔羊尚具有狠性,寡言的拾金者又怎不想占为己用,亦如教育的初衷愿理想甚是浪漫,不过击碎幻想的现实冷冽无法释怀。
老谢同为震惊之余,号召拾金者切记不昧,当他蓦然回首想安慰那满身疲惫的渃定,却已像是触碰那看的清摸不着的镜子。
温和的黄昏,不复灯火阑珊冷清夜,渃安所在处,亦是少年仅剩的归途。
渃安静谧躺于病床,诸事顺遂似无可奈何,他睁眸所及走来的牵挂:“儿子,抱歉啊,你老爹我,可能要失约了,可惜多年辛苦钱,尽数于此溪流入海,当真人生长恨水东流”
渃定寒竭无力面对归处,亦如午后不久前面对来处,只是不约而同的不再是喧哗。
“老爹,没事的,老话常说,爹去儿败家,咱家一贫如洗,老爹也无需顾忌”渃定沉埋下头安慰,故作乐观无事道。
渃安闻儿言当场就懵住了,颇有垂死梦中惊坐起的感觉:“我的好大儿,会说话多说点,不过说的也是哈。”
说罢,为父的他从渃定手中接过遗母的照片,轻柔擦拭着镜面,似要看的再清楚点,以防离世后能按记忆寻回爱人。
待他吃力打开遗照,果然如他所想那般,藏匿的钱早已花销,只不过还有一处鲜难看出的暗格。
“不知不觉,小子长大了,这张父母合照,留给你想念倾诉,至于这块方糖的话。”
渃安怀念如故笑呵呵打开,暗格是一张两人间的合照,以及一块不知掩藏多久的方糖。
“不能再像小时候那般都留给你了,老爹我也曾是孩子吃块糖不过分吧。”
“不过分,老爹你啊,就放心吃吧,我又不会抢食。”渃定深呼口气,确定鼻腔口腔不受影响,故作无所谓道:“所以啊,就放心吧,好好睡一觉,睡醒后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那必须的,小子有出息,说话似当年我,就是这糖都化了,当真岁月不饶人啊。”
渃安终如所愿品尝到方糖,却发现一直能让他觉得甜的,其实早就不是糖所带来的滋味,而是历经苦后儿子能舒适安心的笑容。
“可我呀,究其一生,还是不甘心,老子还未看到,小子你成家立业,闯过那年少的梦。”身为父亲的他低声说。
“想小时候你还屁大一点,一天到晚没老子抱的话,眼泪似廉价般哭个不停。”喘息了好一会,他才撑起精神继续说。
“没事,没事的,我早就不是小孩了,不会再遇事哭个不停了。”
渃定咬牙撕扯嘴唇却血甜肆流,强忍泪水不从老爹眼前流下,可忍到底那又能怎么样呢,再不会有人舍不得他哭。
更不会粗鄙却一本正经讲着不好笑的笑话,胡说八道过后笑呵呵帮他擦拭眼角的泪了。
“儿子,对不起,一日三餐,皆粗饭淡水,没有舒适住处,亦没有闲杂零钱,供你童年吃喝玩乐。”
渃安迷离渐终的眼眸看了牵挂于心的儿子一眼,似从渃定不自觉颤抖的惊恐察觉到唯他知的悲伤。
“其实当你母亲生育你死后曾经的我也想过一了百了,曾和众人矣厌恶你的存在,可儿子你是我的血肉牵挂啊,要是当老爹的我都厌恶你那你活于此世得多难过啊。”
渃定潸然泪下,却不敢抬眸轻视,想让老爹放心他已不是爱哭鬼,却又怕这一眼相看是天人永隔。
真正的无力不是从始至终,而是忽然惊醒。
经历生离死别,诉说言不由衷。
哪怕世事无常分道扬镳,却不容拒绝的有求必应。
“儿子,没事的,哪怕折翅,亦于空中舞,哪怕断浆,亦与澈水沉。亦如死亡,谈何不是一场盛大的梦境。”
渃安竭尽余力抬手抚摸擦去少年的热泪,似放心不下却又释怀儿子无需攀比的优秀。
父亲还是那个老子,虽然笔直的脊梁早已随岁月而弯驼,可至少为子着想这一点从始至终未有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