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13
被印章盖过的地方隐约透出些灼意来，沈鹤行从未觉得“乔漾”这个名字有今天这般惹眼。
“擦掉吧。”
乔漾眨眨眼，得寸进尺道：“不行，得等今天的课程结束。”
沈鹤行唇角翕动，接着，又听见她说：“表哥说好的哄我，那这枚印戳也理应由我做主。”
“是不是？”
她语气有些娇嗔，甜甜糯糯的。
一双桃花眼勾勾地盯着沈鹤行看，为自己证理。
沈鹤行被迫应道：“……是。”
他别过头，不再去理会那枚印记，“开始吧。”
“好噢。”
这回乔漾倒是乖乖地听话了，“都听表哥的。”
沈鹤行：“……”
他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巨大的绵软包裹着自己，想挣扎却毫无力气。
沈鹤行闭上眼，沉下心来，默默地念起了经文。
声调一如往日那般，清冽甘澈，如珠碎玉。
乔漾没由的有些失落。
她倒是希望他生生气，多做点表情。
像这样，跟无情无欲的得道高僧又什么区别？
哦不对，他本来就是无情无欲的僧，只是还不是高僧而已。
今天的诵经，乔漾表现的特别乖巧，让人纠不出一点错误。
一个小时的时间匆匆而过。
沈鹤行收拾好东西，他看了眼带过来的两本经书，还是选择装了回去。
她连一本《百佛名经》都没背熟，更别说多余的两本了。
收拾完东西，沈鹤行又说：“明天有事，不能过来。”
乔漾啊了声：“什么事？”
沈鹤行：“例会。”
乔漾鼓了鼓腮，耷拉着脑袋，有些失落，“好吧。”
沈鹤行唇角轻敛，思忖之余，还是没说什么安慰的话。
然而下一秒，乔漾就自我畅然了，她眼睛亮亮的，“既然表哥不能过来，那我们可以视频呀。”
沈鹤行怔了下。
乔漾咬了下唇，又试探性地问：“不可以吗？”
沈鹤行：“……”
他迎上乔漾的眼波，看见了纯澈的清泉里映着自己的倒影。
“例会完了可以。”
乔漾唇角忍不住地翘起，“好噢，那我等表哥。”
沈鹤行：“……嗯。”
话落，沈鹤行便离开了公寓。
等他出了电梯后才发现——
手背上的红戳还在。
他盯着红戳，眉心微皱，然后用纸将印记擦掉。
没有卸妆水，即便是擦掉印记，手背上还是留下了一粉色的印记。
沈鹤行：“……”
…
下午没课，沈鹤行从公寓回去后，就直接回了职工宿舍。
刚打开门，周予霖就闻声赶来。
“沈老师。”
他跟着沈鹤行进了屋，“我借一下……”
话还没说完，便瞧见了沈鹤行手背上的粉红印记，他啊了声，“你这手是被谁给啃了？”
沈鹤行：“……”
他抬起手，心底平静的湖面起了一丝涟漪。
“不是。”
周予霖挑眉，“不是人啃的，那是蚊子咬的？”
他轻笑道：“这个季节蚊子应该没那么凶残吧？”
沈鹤行没理睬周予霖，他走进了卫生间，打上洗手液，一边洗，一边回答：“是印泥。”
——口红做的印泥。
洗了两遍，手背上的粉红印记才堪堪洗掉。
沈鹤行看着恢复如初的手背，突然觉得少了一块什么。
周予霖见此，莫名地感叹了句：“还有这么难洗的印泥啊。”
沈鹤行清冷的视线打量着他，“你要找我借什么？”
周予霖恍然，他拍了拍脑门，“差点给忘了。”
他停了下，说：“你上个月的会议记录给我一下。”
他窘迫地解释：“明天就要开会，我还没完成目标呢。”
沈鹤行径直走进书房，将会议记录找到，交给了他。
“谢了。”
周予霖心头一松，“对了，明晚我们中文系的老师组织了个聚会，你要去吗？”
沈鹤行忽而想起乔漾说的话，拒绝了：“明晚有事。”
周予霖自然是不信他说的“有事”，嗐了声，“你呀，有空的时候就跟朋友出去聚聚，别搞的像寺庙清修的和尚。”
那样的生活真没意思。
人生在世，就是要及时行乐。
沈鹤行敛眉，没应。
周予霖：“……”
算了，跟一个六根清净的人，说吃喝玩乐有什么用？
周予霖罢了罢手，离开了沈鹤行的宿舍。
他刚一走，沈鹤行的手机就震动了起来——
是乔漾发过来的微信消息。
他点开。
乔漾：【表哥】
乔漾：【猫猫头哭泣jpg】
乔漾：【我才想起来，你手上的印戳还没洗。】
乔漾：【应该没人看见吧？】
沈鹤行下意识地看了眼手背。
隔壁的周老师就看见了，还误会了。
沈鹤行：【已经洗干净了。】
乔漾：【那你给我拍一张照片。】
乔漾：【那口红很难卸的。】
沈鹤行切掉聊天页面，对着手拍了张，发给了她。
不出半秒，乔漾就回了消息。
乔漾：【表哥的手真好看。】
沈鹤行心脏突兀地一跳，这条消息，他也没再回。
-
隔天下午，乔漾收到了舒蜜的微信消息。
原来是蜜月旅行的乔舒夫妻俩回来了，舒蜜给乔漾买了小礼物，准备给她送来。
舒蜜：【你是在公寓还在学校？】
乔漾：【在公寓，最近没去练舞。】
舒蜜：【ok，我一会儿就过来。】
乔漾：【好的。】
放下手机后，她突然想起了什么，又给舒蜜发了消息过去：【嫂子，你能再跟我讲讲沈表哥的事吗？】
用兵之道，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舒蜜收到消息后，诧异不已。
她去旅行的这一个多月来，乔漾除了开始时问了表哥的年龄、有没有女朋友白月光之外，基本就没再过问过任何关于表哥的事——
她都以为她和季千凝一样，放弃了。
思忖之后，舒蜜敲字回复：【我当面跟你讲。】
这都一个月了，表哥还没拒绝，说不定他也有那一层意思。
她是真心希望表哥能断了出家的念头。
回完消息，舒蜜打开橱柜，翻找以前的老照片。
乔靖进来时，她还没找到。
“找什么？”
舒蜜随口回复：“以前的老照片。”
“在书籍后面。”
乔靖好奇：“找那做什么？”
舒蜜取出相册，神秘地笑了笑，“当然有用。”
乔靖更加好奇了：“什么用啊？”
舒蜜：“事成之后再跟你说。”
她现在还不宜跟乔靖说小乔和表哥的事。
…
乔漾等了两个小时，舒蜜便抱着一大箱子过来了。
这一趟蜜月旅行，乔靖和舒蜜夫妻俩去了不少地方，每到一个地方，两人便会买上一些当地的小礼物，一个月下来，就收集了这么一大箱子。
乔漾接过箱子，甜甜一笑：“谢谢嫂子。”
舒蜜视线落到她的脚上，“脚怎么了？”
乔漾：“扭伤了。”
她解释了受伤的原因，便揭过了这事，随后也不忘问起沈鹤行。
“知道了。”
舒蜜嗔笑了声。
说到这里，她脸色忽而又正经起来，“小乔，你是认真的？”
乔漾：“当然是真的，嫂子你不会以为我只是玩玩吧？”
要真的只是玩玩，她就放弃了，也不会坚持一个月。
舒蜜叹声：“我也希望，他能喜欢你。”
乔漾眨眨眼。
舒蜜不深说，又道：“你过来，我给你看个东西。”
她在沙发上坐下，从包里拿出来白天找到的相册。
乔漾咦了声：“这是什么？”
舒蜜：“表哥以前的照片。”
乔漾登时眼睛一亮。
舒蜜一页一页地翻着。
沈鹤行小时候的照片并不多，基本都是他在寺庙照的。
舒爸舒妈担心这个侄儿，让寺庙的住持每年都寄一些照片回来。
乔漾也盯着照片看。
照片里，沈鹤行并不大，就七八岁左右。他身上穿着宽大的青色僧袍，小脸又乖巧又严肃地跪坐在铺垫上，双手合十，嘴巴一张一合地念着经文。
乔漾留意到，照片里的沈鹤行没有头发。
“嫂子，你不是说他还没剃度吗？”
舒蜜解释：“外公将他接到寺庙时，他刚经历丧母之痛，每日每夜都做噩梦，外公便给他剃了头发，把他当做小和尚养着。”
他未曾受戒，即便是剃了头发，也不是出家的僧人。
乔漾哦了声：“那他有法号吗？”
舒蜜：“在寺庙的时候，住持给他取了一个，叫梵一。”
乔漾默默地念着法号。
她还是喜欢“沈鹤行”这个名字。
这个名字才有世俗感。
乔漾又继续翻着，直到翻到了最后一张——
最后这张照片里，沈鹤行已经是个成年人模样了，他依旧是垂眸跪坐在铺垫上，手里翻着经书。
照片里只有他的四分之三张侧脸，光影落在他的脸上，染上绯色的光晕，郎艳独绝，出尘清冷，似是不落凡尘俗世的谪仙。
原本泛黄的老旧滤镜非但没有减退他的颜值，反而增添了一些真实的的年代感。
一瞬间，乔漾整颗心脏像是被人猛地攥住，眼底也只剩下了惊艳。
“这是他十八岁时候照的。”
舒蜜的声音将乔漾拉回到了现实，“十八岁后，他就下了山，也蓄起了头发。”
乔漾噢了声。
她眼巴巴地看着舒蜜，“嫂子，这张照片……”
舒蜜看出了她的想法，挑眉笑道：“想要？”
乔漾点了点头，又摇头，“我能用手机扫描下来吗？”
舒蜜没应，而是把照片从相册里取出来，“给你吧。”
乔漾瞪大了眼睛，“当真给我？”
舒蜜：“嗯，若他以后当真出了家，那这张照片我们留着也没什么意思，还不如送给有心之人。”
这有心之人，说的就是乔漾。
乔漾心头一喜，忙接过了照片，“谢谢嫂子。”
舒蜜笑了笑，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其实她也有私心。
她希望表哥能对乔漾动心，这样，他就不会再起出家的念头。
舒蜜没在乔漾这里待多久，就被乔靖接走了。
舒蜜走后，乔漾花了些时间，把照片扫描进电脑里，又保存进了手机里。
她打开微信，给段其羽发了照片过去。
乔漾：【我终于知道高阳公主的快乐了。】
发完消息后，她又忙不迭地撤回了那张照片。
段其羽：【？】
段其羽：【这么小气？】
段其羽：【我又不保存。】
乔漾发了个表情过去。
段其羽：【不得不说，沈表哥还真的是绝色。】
段其羽：【你再给我看看呗，我不保存。】
乔漾：【不要。】
乔漾：【像沈表哥这样的绝色，只能有我一个人观看。】
段其羽：【？】
段其羽：【小气！】
乔漾唇角弯了弯，并没有因为段其羽这话生气，反而心情颇好。
她点开沈鹤行的头像，发了条消息过去。
…
晚饭后，沈鹤行照旧做晚课。
前几天，他因为雕刻那枚印章，日日不落的晚课，意外地落了一天。
他刚点上檀香，就收到了乔漾发来的微信消息。
乔漾：【表哥现在有空吗？】
沈鹤行：【嗯。】
消息刚回，下一秒，微信里便跳出来了视频邀请。
【乔漾邀请你进行视频通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