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第三十一章
周围静下来，呼吸仿佛也细微可闻。
陆禅摇头笑笑，轻轻握住从纯的右手，手指在她掌心写字。
竖、横折、横、横。
日。
撇、横弯钩、横、横。
月。
……
空气很静，陆禅写完一句。
“日月长相望”。
从纯瞬间明白。
原句是“日月长相望，宛转不离心，见君行坐处，一似火烧身”。1
手指不自然一动。
睫毛眨几下，她转开视线。
写得有点累且慢，陆禅松开她的手，要开口。
这时，走廊上响起说话声：“哎，隔天就初赛了，我心里没底啊。”
“谁说不是，这也太快了，我都没准备完。”
“……”
应该是倒垃圾的同学回来了。
几秒之间，两人各自瞥开视线，各自找事做。
陆禅拿起讲台上的试卷打掩护，却发现拿反。
从纯装作擦黑板的样子，却一手拿起粉笔。
同学推门进来，望着两人满脸问号。
怎么气氛这么奇怪？两个同学互相交换眼神后摇摇头。
下午六点多，余芳交代好在家休息时的注意事项，终于通知放学。
叶周提前到门口等从纯，
从纯背起书包要离开，陆禅见状，埋下头，手伸进抽屉，知道在找什么。
叶周应该是刚跟赵礼发完消息，笑吟吟地望过来，喊声也温柔很多：
“从纯，你干什么呢，赶紧的！”
陆禅闻声，只说句：“等等。”
终于找到，陆禅把一袋大白兔奶糖放在桌上。
说来惭愧，当初他因为从纯的棒棒糖一时兴起要戒烟，以糖代烟。期间他吃完一整袋棒棒糖，每日抽烟次数明显下降，但嗓子越来越沙——糖太齁。之后他又开始稍微淡一点的大白兔奶糖，还是受不住。
于昊说女生都喜欢甜的，从纯应该会喜欢吧。
从纯：“给我的？”
“嗯，”陆禅说着，闪开位置，“带走吧。”
叶周加大音量喊起来，走廊上的同学都顺着门望进来。
“从纯，愣着干嘛，快点的，我饿死了！”
这个叶周。
从纯微笑道谢，拿起大白兔要走。
哎。
陆禅突然叹口气。
脑中想起什么，从纯又打开收拾好的书包，拿出那支米菲兔按动笔，顺手撕下一张草稿纸。
她在上面写到：
祝陆禅同学考试顺利。
写完，她画个笑脸，把笔和纸一起留下。
“加油。”她最后笑说。
清淡的香气飘远，陆禅的手指插|入黑发，再一次惊诧于二人的默契。
收好米菲兔幸运笔，他兀自笑起来。
有了大小姐的好运加成，考试肯定没问题。
叶周：“你怎么现在才来？”
“忘拿东西了。”从纯说。
走出校门，叶周撂下从纯跟赵礼走了，从纯跟江连雨发完消息，说自己回去。
耳边响起一道略带惊喜的女声，从纯觉得有些耳熟。
“纯纯！”
回头一看，这不是陆禅的姑姑吗。
她不是在医院住院，怎么来这了。
“……”
从纯乖巧叫声姑姑，陆明穗一脸疲劳地笑笑，应声。
“陆禅出来了吗？”陆明穗问。
从纯说：“还没。”
想起陆禅桌上那一大摞资料，应该还得又一阵。
“哦哦，”陆明穗明显有点焦急，却柔声说，“那我先等会儿，你回家吧，注意安全。”
道别后，从纯想着要不要跟陆禅说一声。
江连雨打来电话，想法又不了了之。
教室里安安静静。
手机屏幕亮起来，陆禅把桌上的资料塞进书包，抽出时间看一眼。
陆明穗说她在学校门口。
{lc：？？又出院？}
{lc：我马上出去。}
眉头微皱，他急忙收拾好东西，缩进柜子。
背着书包走出校门，陆明穗穿着件姜黄色的毛衣站在门口，朝他挥挥手。
看到她笑着站在校门口，陆禅忽然又消了气。
“你怎么来了？”他说。
陆明穗听到问题，直接说：“想你了呗。”
有这么单纯？
陆禅不太信。
当初陆禅转学到北江手续都是他自己办的，陆明穗连北江在哪条路都不知道，这次突然来，肯定是有什么事。
“出什么事了？”他问。
陆明穗本来就没想说，犹豫着，最后说：“没事。”
“他们去找你了？”
这个“他们”肯定是指陆明山和于敏，前两天于敏发来消息，说他们已经找好房子，应该是要住一段的。
陆禅一直对他们突然回国的原因感到疑惑，或许陆明穗突然来就是跟这个原因有关。
可陆明穗否定的干脆，说：“不是。”
“你申请出院了？”他问。
陆明穗面上的表情并不轻松，说道：“没有，今天跟护士站请假了，我特意来的。”
所以——
“到底什么事？”
陆明穗看他一眼，最后叹口气，道：“李崇回来了。”
/
天边多云，遮住烈日。没一会儿，天泛起点阴。
从纯干脆把窗帘拉上，打开台灯。
刚到家放下书包，她喝口水，想起下午遇见陆明穗的事。
这个点，陆禅应该回家了吧，她发出消息——
{从：你到家了吗？}
从纯摊开试卷前看了眼手机，对方没回复。
客厅的茶几上，手机屏幕一亮。
不远处，陆禅站在厨房里，问旁边的陆明穗：“你们提前约好了吗？”
“嗯。”
陆禅抬眼看挂钟，六点钟。
今天有点疲惫，他不想做很多菜。
“我真没想到他还能回来，”陆明穗倚在门框边，好像在自言自语，“今天下午他给我打电话的时间，我都吓坏了。”
陆禅从食品框中挑出几个土豆，今晚就吃醋溜土豆丝吧。
手握着削皮刀，一圈一圈，熟练度极高。
“他跟我说，那女的有狂躁症，会经常打他，他每天都吃不好睡不好。”
“不过想想也是活该，”陆明穗说，“一跑三五年，连个信儿都没留。”
陆禅听着，开始切土豆丝，手扶住土豆，刀切的很快，没一会儿，宽度均匀的土豆丝下锅。
“他这次回来就是为了做离婚，顺便分房子。”
“你们校长应该也跟你说了，”陆明穗说，“他告诉我，前几天那事就是他去的，以你姑父的身份。”
听到这话，一不留神，手中的锅铲搅拌力度一大，几条土豆丝窜出锅外。
不得不说，陆禅做饭做的有模有样，骄傲之下，陆明心中也有些酸楚。
终于抓到陆禅失手，她可以顺理成章地夺过锅铲。
土豆丝重新翻炒起来，香气四溢。
陆禅想到运动会第二天，常跟在从纯后边检查的男生来班里找他，说校长办公室有请。
当时他吓一跳，以为是学分不够，要请他喝茶。
谁道他进门坐下，校长跟他说：“陆禅同学，因为要迁户籍的原因，你的学籍这边还没修改更新上报。”
“这样的话，高考前五个月，按照惯例规定，你还得回师大三附中。”
“你回家再和爸妈商量一下，也不是没有解决办法。”
“……”
他当时还懵，以为是陆明山和于敏要带他回西区。
原来是李崇提前为房子做准备。
陆禅上学时，江明山和于敏已经开始筹划移民出国的事，卖掉原来他们住的房子，手下就只有给陆明穗的嫁妆——现在这套房子。
后来李崇，也就是陆明穗结婚，和李崇搬进来，结婚当天，陆明穗高兴过头，脑子抽风，在房产证上加上了李崇的名字。
现在李崇回来，要和陆明穗离婚，要房子。到时候两人财产一分隔，房子就对半成了现金。户籍什么的，自然要外迁出去。
陆明穗关上煤气灶开关，回头问陆禅：“你打算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
既然都走到这里，转户籍肯定是必走的一步。
“你爸妈不是在郊区还有套房子吗，转到那去就行。你爸已经在办了。”陆明穗说。
她昨晚跟陆明山提了一嘴这事，后者一口答应下，陆明山虽然对孩子关心这方面不太行，办事还是比较可靠的。应该是没问题。
陆禅点头：“嗯。”
就是这个学籍，不太好办。
提前回去的话，估计赶不上生物竞赛了。
一阵遗憾。
“因为学籍的事儿，”陆明穗问，“你是不是还得提前回师大三附？”
“嗯。”
“提前五个月。”陆禅说。
也就是说，从新年一月份左右开始，他就得重回师大三附中。
“……”
空气静默，陆明穗把土豆丝盛出来。
端着走出厨房的时候，她轻声说：“对不起。”
陆明穗对内性格一向刚强，刀子嘴豆腐心系列，嘴上不饶人，伤了人也一般不会道歉，这次算倒是让人意外。
一顿饭也吃地安安静静。就像是最后一顿晚餐。
陆禅没胃口也没心情，吃过几口就拿着手机和烟出门。
想到很多事情，也想到从纯。
有些郁闷。他突然想找个安静的地方抽烟。
小火苗点燃烟，猩红点点。
秋分后昼短夜长，六点刚过半，周围已经是黑漆漆的一片。
顺手打开手机，屏幕映出的强光很晃眼。
消息延迟弹出来：
{从：你到家了吗？}
消息发出的时间是大半个小时前，当时陆禅在做饭，手机放在茶几上。
现在回过去，大小姐秒读回复吗。
这个点，应该已经刷起题了。
犹豫几秒，他还是决定打扰——
{lc：大小姐，你现在在做什么？}
从纯收起试卷，打字回复。
{从：等你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