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那你跑什么?”
“gap year,”叶庭说,“我想休息一年。”
“我草,”对面愤愤地说,“我要跳槽去甲方。你知道lane给我开了多高的年薪吗?”
叶庭沉默了一会儿,看了眼银行卡上的余额:“你想来瑞士度假吗?费用我出。”
“害,我之前说的那都是屁话,哥你别放在心上,”说到这里,对面忽然顿了顿,用恍然大悟的语气说,“你不会是看上哪个姑娘,跟着人家跑过来的吧?见色忘义!”
“哪有姑娘。”叶庭觉得脑袋隐隐作痛。
“别跟我扯,我去瑞士的时候要是发现你房里有人……”
叶庭看了眼从厕所出来的人,说:“没有姑娘,但文安在这。”
对面静默了。这么唠叨的人突然静默下来,让人心里发慌。更令人发慌的是,再开口的时候,这人居然很冷静:“你们复合了?”
手上银圈的触感突然清晰起来:“没有。”
对面咂摸了一阵,终于咂摸出一个结论:关我屁事,有钱就行。
“我睡了。”对面最后说了一句,挂了电话。
叶庭放下手机,即使没有把视线转过去,他也能感觉到文安在看他。“洗漱一下,早点睡吧,”他说,“记得吃药。”
这个词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一样,叶庭立刻警觉起来:“药带了吧?”
文安拉开行李箱,展示给他看。左半边是形形色色的药盒,右半边是各式各样的颜料和画具。
叶庭负手检阅了一会儿,突然感觉不对劲。他蹙眉看向文安,质疑道:“衣服呢?”
文安理直气壮地回答:“没带。”
第13章 文山 12岁(10)
有那么几秒,叶庭觉得自己幻听了。
他盯着小孩,目光在他的嘴角逡巡,试图从中找到出声的痕迹。
然后,小孩又看着他,叫了一声:“叶庭。”
他愣了片刻,猛地伸出手,把小孩抱紧了。胸膛里酸涩无比,好像也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水。
过了一会儿,他放开了小孩,对着他微笑。
“真厉害。”他说。
小孩直愣愣地看着他,过了一会儿,又缓慢地开口,用断断续续的声音说:“笑,好看。”
叶庭怔住了。沉默片刻,他犹豫着问小孩:“你是在说我吗?”
小孩点了点头。
叶庭又笑了笑。自从出事以后,所有人见到他都躲着走,还没人夸过他好看。
他伸手在小孩的脸上掐了掐:“谢谢。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小孩揉了揉被掐疼的地方,说:“别人,叫。”
“真聪明。”叶庭夸奖他。
小孩得意地晃起脑袋。
叶庭看着他,高兴里带着一丝感伤。
如果他出生在正常的家庭,有爱他的父母,这么好看又聪明的孩子,一定会得到众星捧月的幸福。
然而现在,他只能坐在一个窄小闷热的房间里,看着卷了边的绘本,为自己说出一个单词欢欣鼓舞。
他揉了揉小孩的脑袋,把这些无用的感伤从脑子里驱逐:“没关系,慢慢来。”
小孩学习的速度可不慢。
自从小孩开口说话后,每次叶庭踏进房门,小孩就会叫他的名字,仿佛里面蕴藏着某种神秘的力量。小孩认真学习册子上的每个单词,用各种歪七扭八的句子跟叶庭交流。
不过,小孩的这些积极表现,只有当他在场的时候才会出现。小孩从来不跟其他孤儿说话,而且一旦大人出现,小孩要么躲得远远的,要么藏在叶庭身后,仿佛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道屏障,能把他和全世界的恶意隔绝开来。
只有在这道屏障里,他是安全的。
一天又一天,小孩逐渐把册子上的词都学会了。叶庭给他带回来了更多绘本,每天晚上给他读故事,里面常常出现新词。
有些词,即使小孩没有见过,也比较好理解,比如山、海、森林,因为绘本上画着栩栩如生的图片。
另一些词就比较困难,它们本身是抽象的,即使是叶庭,也不敢说自己真的懂得它们的意思。比如希望、肆意、热烈、自由。
当然,基于小孩的情况,有些常人很容易理解的词,对他来说也很困难。
比如,在一个宁静的夜晚,小孩坐在衣柜里,听叶庭给他读一个很有名的绘本,名叫《奔跑吧,玫瑰》。
赛狗玫瑰在跑道上飞奔,
爪子撞击着地面。
玫瑰向前奔跑着,空气中飘来青草的香气,
观众席上传来阵阵喝彩声。
它很快就把其他赛狗甩到身后,
第一个冲过终点线。
“二号赛狗获得冠军”,
扬声器的声音传遍了观众席。
比赛结束后,
疲惫的赛狗被带回笼子里。
观众们合上汽车的后备箱,
准备回家去。
玫瑰只想睡一觉。
夜晚躁动着,赛狗们坐立不安,
警卫来来回回地巡逻。
玫瑰打起了盹。
在梦中,它看见了森林、草地和野兔。
又一场赛跑开始,
发令枪响起,
玫瑰跨过赛道,
冲向终点线。
彩旗在它面前挥舞。
玫瑰一跃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