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5章
“结果怎么样?”
“按照您的要求,我拿到了夫人当年的病历,按照上面的记载,的的确确只是生理期,但……很奇怪的是,她的主治医生在她出院后立刻举家出了国。”
“去想办法联系这个医生。”
“二爷,这位医生已经过世了,我想办法去查了一下当时负责照顾夫人的护士,发现那三个护士也都举家移民了,我按照能找到的联系方式打电话过去,她们都说接诊病例太多,记不得了。”
随沉点在桌上的手一滞,目光瞬间阴沉下来。
“二爷,这……说不定只是一个巧合呢?要不……要不我再亲自去找她们,您先别多想!”洛言看着他那难看的脸色,苍白的劝慰道。
刚刚开口,洛言就后悔说了这样的话,他都能想到的事,二爷怎么可能想不到呢!
接诊的医生和护士纷纷移民,如果说这背后没有什么猫腻,他都不会相信,而有能量抹平这一切的人……不作他想。
如果说真的把这一切穿起来,他们或许真的就触碰到了真相的边缘。
“洛言,去取车,我们回老宅。”随沉的眸子里一片阴翳,平静的语气里带了阴沉的戾气。
洛言轻应了一声,并不敢去看他的表情。
如果……如果他们猜测出的是真相,那后果……他真的不敢去想象。
出了书房,正遇上上楼给顾卿送水果的王妈,见他一脸严肃的从书房出来,忙将果盘塞进了他手里,“洛言啊,你是不是又惹小沉生气了,把这个拿进去,卿卿喜欢吃石榴,他看到这个想到卿卿,就不会和你计较了。”
“王妈,你去陪顾小姐吧,我和二爷要出去一趟。”洛言看了一眼被剥开放在了晶莹剔透的玻璃碗中的石榴,无奈的收回了目光。
这东西,还是不要送进去扎二爷的心了。
一路开车回到老宅,随沉坐在后面闭着眼一言不发,只是偶尔会有一声指骨紧握发出的闷响,听得洛言的心也随着咯噔一下。
车停进了院子,随沉让洛言推着直奔老爷子的书房,四下的翻找了起来。
“二爷,这是老爷子的书房,没有他的允许,您不能这么翻啊!”老管家看着红着眼将文件扔了满地的随沉,踌躇着有些不敢上前。
找过了一层书架。
又找过了一层书架。
随沉伸手努力的去够更高的一排,身体前倾重心偏移,整个人重重的从轮椅上摔了下去,轮椅也翻倒在了一旁。
“二爷!”洛言将手里的东西放在桌上,忙去扶他。
“继续找!”随沉推开他,“把所有的文件袋都抱下来!都抱下来!”
“二爷,您要找什么?你说,我帮您!”管家递了一个眼神给身后看热闹的阿姨,示意她快去打电话喊钓鱼的老爷子回来。
随沉抬头,冷冷开口,“都滚出去!”
一摞一摞的文件被洛言从高处抱到他身边,随沉狼狈的坐在冰冷的地上,飞快的翻找着,口中发出微不可闻的呢喃,“一定有的,一定能找到的,就在这里,一定就在这里。”
洛言鼻子有些泛酸,低下头来看着近乎癫狂的随沉,难过的别开了头。
一个让人心碎的真相,他又何必苦苦追寻呢?
“随沉,你又发什么疯!”接到电话回来,看着一片狼藉的书房,老爷子的脸色难看之极。
是他太过纵容这个孩子了,才让他这样没大没小,不知尊卑!
“难道不该是我问您,到底瞒了我什么吗?”随沉眼底一片淡淡血色,虽然是在仰着头看他,可气势却也不曾弱了半分。
老爷子被他这一声哑着嗓子的质问问住,讷讷半晌,移开了目光,“我没瞒你什么。”
洛言见父子俩之前的气氛不像之前那样剑拔弩张,忙摆正轮椅,将随沉扶了上去。
“你真的当我是傻子吗?当初接诊卿卿的医生护士都立刻出了国,你还要告诉我这里面没有猫腻吗?”随沉深吸了一口气,握住轮椅的扶手,努力的让自己冷静下来。
“没有猫腻,当初你和你妈妈车祸,她受到惊吓在手术室外昏倒,仅此而已。”老爷子背过身,目光虚虚的落在了一旁开得正好的花上。
随沉讥讽的勾了勾唇,“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你为什么要把那些人送出国?我和他都是你的儿子,所有人都说你偏爱我妈偏爱我,可笑……他们一直都不知道你在包庇一个杀人犯吧!”
“随沉!你闭嘴!”老爷子被戳中了痛处,“我这些年给你的补偿还不够吗?我说过了,你妈妈的事,是意外,没有人想害你们,你到底还要我说几次!”
“是不是意外,我们都清楚。今天我来不是要和你争这个,我只是想要一个答案……五年前,我和卿卿……有过一个孩子,对吗?”
随沉目不转睛的看着老爷子的表情,掌心一片濡湿。
老爷子背在身后的手瞬间握紧,斩钉截铁的否认道:“没有!”
见到他这样欲盖弥彰的反应,随沉越发的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母亲的一条命,他的一双腿,他日日夜夜都在想着要如何给他们讨回一个公道,可现在看来……他还是把这笔账算少了。
还有一条小生命,甚至都没来得及看过一眼这个世界,就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而至于他的好父亲到底为什么这样极力掩藏它的存在,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我想我已经知道答案了。”随沉闭了闭眼,心口空荡荡的疼。
当初他从昏迷中醒过来,想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确认他们是不是有了孩子。
他告诉自己,如果有了孩子,哪怕真的余生都在轮椅上,他也得对他们负责到底。但如果没有……他就放她自由。
王妈告诉他,卿卿只是因为毕业答辩压力太大例假推迟的时候,他是真的深信不疑,一边怅然若失,一边又松了一口气。
可他实在想象不到,这一切都是谎言,是他最尊敬的父亲,亲手为他编织的谎言,而目的只是去掩藏另一个人的罪恶。
所有的爱都是假的,他就像是一个冷血无情的帝王,所谓的爱,其实也不过是居高临下的一点施舍。
“你希望我少恨他一点,不可能的!”随沉握紧了拳,血珠顺着被纸张划伤的手掌从指缝滴下,“他毁了我,你也一样。”
如果早一点知道孩子的事,他绝不会用那样的方式推开她,他们之间也不会绝望的那样撕心裂肺。
他的四年,顾卿的四年,他们苦苦煎熬着,他想她想得发疯,却不敢靠近,而她说着结束了,却在人前连看他一眼都不敢。
整整四年,这样的折磨,他们用什么能够补偿?
“我会让那个人受到惩罚。”随沉转过轮椅出门,走到门口时突然顿了一顿,“不惜一切代价。”
和老爷子不欢而散,随沉却也没有立刻离开老宅,而是让洛言推了自己上楼,将自己反锁在了裴秋曾经的房间里,将她的遗物小心翼翼的装进了收纳箱。
他要带她回家,回一个真正的家,而不是在这里看着那虚假的父慈子孝。
裴秋留下的东西其实并不多,虽然当年老爷子很喜欢送她各种珠宝,可多半也都是被她扔在了衣帽间,会用心收在卧室的多半是有特殊意义的东西。
几本相册,床头的一个摆台,几样她常戴的首饰,这就是还能感受到她气息的一切。
随沉安静的看着着这一间空置许久的房间,仿佛是在做最后的告别。
她曾在窗边拿着精致的杯盏和朋友一起晒着太阳喝咖啡,谈论着他不懂的文学名著。
她曾将尚且年幼的卿卿抱在梳妆台前,给她嘟起的小嘴上涂着口红,梳起两个可爱的小啾啾。
她曾经温柔的坐在床边,看着他和卿卿在房间里打打闹闹,无奈的摇头浅笑着继续画着设计稿。
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随沉拉开了书桌的抽屉——一本已经泛黄的日记本安静的躺在里面,旁边是一个小巧的红色丝绒盒子。
翻开日记本,看着母亲笔下记录的一点一滴,随沉的眼有些微微湿润。
抱着日记本坐在窗边,迎着逐渐温柔的阳光,随沉带笑含泪的看完了整本。
最后一页的日期,是卿卿生日那一天。
只有不算长的一段话。
他记得是因为他着急出门,母亲的日记来不及写完——“我养的小猪到底还是拱了我水灵灵的小白菜,突然就发现孩子们是真的长大了,也快要为人父母了。
昨天终于把给小孙女的长命锁做好了,本来想今天就给他们,不过今天阿沉想要求婚,这种时候还是不要让卿卿以为阿沉是为了负责了。
还真的是没想到这么早就能做奶奶,不过想想卿卿小时候的模样,我还真的是期待起了含饴弄孙的生活了呢!
好了好了,不能再写了,那臭小子又在催了,这猴急的性子,可真的是一点都不像他爸爸。”
颤抖着手打开日记本旁的那个红盒子,看着躺在里面的那个小小的金制长命锁,随沉瞬间破防。
精致的小金锁只有他拇指大小,中间镶嵌了一块剔透的翡翠,一面刻着长命,一面刻着平安,有一种说不出的神气漂亮。
哽咽着握紧了那小小的金锁,将日记本抱在胸前,随沉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哭不出一点声音。
日暮低垂,霞光照进房间。
随沉动了动有些麻木的身子,不住的摩挲着手心里的长命锁,盯着看了许久,又将它放进了盒子里。
洛言等了许久也听不到门里的动静,有些担心的敲了敲门,“二爷,王妈打电话说夫人要找你。”
随沉将箱子抱在腿上,微微低首,打开了房门,低沉的声音哑得一塌糊涂,“收网吧!我要讨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