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平步青云乐淘淘，醉生梦死两相忘
蔡永发布的所谓“可靠消息”最终被证明是不可靠的，时至大四，金老太太并没有离开，只不过她现在不教综合英语了而只教授英美文学课而已。但蔡永在的消息也并非完全是空穴来风，系里的确因为扩招后新增班级过多而考虑过调走金老太太，让她去负责培养新晋的大二和大三学生，但她似乎还是没有打算放过外语92203a班的意思，所以依旧还在恋恋不舍地霸占着外语92203a班的讲台。
新来的教综合英语的老师叫陶青云，他是一个脾气爆好的老先生，每天都脸上都挂着一团和气，很少见到他生气的样子。老先生脾气好着呢：他刚从山东大学调过来，一来就遇上了分房，分到的房子离学校很近，步行也就十来多分钟，老先生乐呵呵的；二楼的房子大家都不要，同事们抢着让给他，说他年纪大了应该有权优先选择低楼层的房间，老先生听了更加乐呵呵的；等到跟老伴儿一起兴高采烈地乔迁新居之后还没几天就悲剧了：半夜正睡着觉呢，忽然发现枕头掉了。枕头掉了就掉了呗，捡起来不就完事了嘛，可问题是这枕头捡不起来了，但正在地板寨上优哉游哉地荡漾着呢，荡漾在那花花绿绿的溢出来的下水道回水之上……于是老先生就去找学校的分管领导解决问题，但依然是笑呵呵的。遇上了脾气这么好的老师，而且他还承诺说考试的时候从不关人，教室里的气氛自然也是一天比一天活跃，聊个天儿、递个纸条儿什么的都不叫事儿，于是发生在他课堂上的故事也就逐渐地多了起来。
宛晴跟林一笑不时地趴在课桌上交头接耳，然后又偷偷地塞给了他一张小卡片。那是一张名片大小的年历卡，一个胸部异常丰满的比基尼女郎站在海边搔首弄姿。林一笑几乎脱口而出地赞叹道：“哇操，波霸啊！” 他的声音不大，但胡建式普通话独有的重低音分布方式再加上连续五个元音的穿透力已经足以让教室里每一个角落里的人都能够清清楚楚地听到了，很多同学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好奇地翘首朝他们那里张望着。
宛晴的脸涨红了。
陶老师注意到了，但什么也没说，继续上课。
这下子，林一笑的胆子便大了起来，下课后背着手在讲台上来来回回地踱着他的小方步，等到感觉已经吸引到了足够的关注之后就又开始了他的行为艺术表演，像大领导题词一般在黑板上写下了几个大字：“平步青云乐陶陶”。
陶老先生手捧着装满了枸杞泡水的玻璃保温杯回到了讲台，看见很多同学朝他笑就纳闷了，疑惑地看看大家，再回头看看黑板，一下子就什么都明白了，面露愠色道：“老朽从不追名逐利，更不曾有过平步青云的梦想，我不想把这说成是对我的侮辱，但我起码可以认为这是缺乏对我的尊重。我不喜欢这样的玩笑。谁干的？我希望你能敢作敢当，上来把它擦干净，免得影响了大家上课！”
林一笑在同学们的嬉笑声中红着脸走上了讲台，卖力地把黑板擦了个干干净净。
上课铃响了，同学们都以为这事儿就算过去了，眼巴巴地看着陶老师，等着他开始上课。可没想到他并没有开始讲课，环视了教室一圈儿，沉默了片刻，接着便不露声色地把宛晴叫了起来：“miss margaret, stand up please！now i request you to briefly sum up what i taught in the last class!（玛格丽特女士，我现在我请你站起来简要归纳一下我上节课所教的内容）”
“到！”，宛晴的回应非常清脆，但站起来说了没几句之后声音便越来越小，直到说不下去了。
陶老师又笑呵呵地把林一笑拎了起来：“mr tony, now it is your turn…（托尼先生，现在轮到你了）”
林一笑站是站了起来，不过什么也说不上来，诚惶诚恐地看着陶老师。
宛晴刚坐下去就被陶老师喊了起来，笑呵呵地说：“我还没让你坐下呢，知道为什么叫你们两个来回答问题吗？”
林一笑立马把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一般。
“你们两个上节课还没有过份地影响到其他同学上课，所以我并没有立即制止你们，但你们已经相互影响到对方了”，接着，陶老师把话锋一转，矛头又指向了於莫愁：“於莫愁同学，你上节课睡得还好吧？我没有影响到你休息吧？你能告诉我为什么上课的时候总是在睡觉吗？老夫我教了这么多年书，从来不曾强迫别人来听我的课，你如果不喜欢的话就可以不来，但在课堂上睡觉会让我感觉很受伤，让我不得不开始怀疑人生了……”
同学们大笑。
陶老师接着又说道：“我看过你的材料，你高考的成绩很好，英语成绩远超全国单科录取分数线，而且我还听说你是当地的文科状元，为什么上了大学以后不接着继续努力学习呢？”
於莫愁原本绷着的神经松弛了下来，脸色也慢慢舒缓了起来，回答道：“陶老师，我说一句心里话，高考的成绩都是靠着成千上万次地刷题而刷出来的，高考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读书的兴趣了，看到了书就想吐，一把火烧光了所有的书，终于可以庆幸自己脱离苦海了！”
陶老师叹息道：“让一个人喜欢一件事情，很难。但如果让一个人讨厌一件事情却很容易，只需要不断地去重复，直到他心生厌倦为止！” 说完，他又继续给大家讲了一个心理学的真实案例。某公以盗窃毛巾为乐，屡教不改。内行道破天机：这是病，得治。何以治之？专家合议，关其于斗室之内，以毛巾投之。忽见如此之多的毛巾，斯人自然喜不自胜。可随着源源不断的毛巾大量涌入，终于大骇，告饶。病，就这么给治了。
肖恩正听得津津有味呢，忽然发现自己被笼罩在一片漆黑之中。伴随着一股扑鼻的芬芳，脸上传来一阵轻微的灼痛感。这是坐在前排的舒桦又开始整理她的发带了，每次只要她一整理发带，满头的长发就会爆炸似的散开来，这次甩头发的动作大了一点儿，像马尾巴一样抽到了肖恩脸上。
这里有必要说一下，开学后教室的格局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舒桦开始备考法律系研究生，上课变得非常积极，一个人坐到了教室的第一排，位于肖恩的正前方。肖恩还是跟袁玴琳坐同桌，坐第二排。而南曦涓则坐到了肖恩的右后方，和王家波同桌，这样以来，肖恩上课时的一举一动就全部处于她目光的有效监控范围之内了。
舒桦的这个发带也是有点儿故事的。当女生们进入大四时，无论是气质还是容貌，她们各个儿都变得不同凡响，可谓今非昔比。如今的舒桦，浑然一副民国风情的清纯扮相，脑门上还扎着一条很宽很宽的天蓝色发带。她刚刚跟都刚谈起了恋爱，每天都小鸟依人般地挽着他的胳膊在校园里进进出出的，而那个都刚终日里西装护体，一个大背头也捯饬得油光锃亮，林一笑很是看不惯，背地里喊他“革命党”，肖恩则顺理成章地给舒桦起了一个“进步青年”的雅号。
说时迟那时快，肖恩眉头一皱计上心来，麻利地抓住了眼前稍纵即逝的最后一缕长发，像拴牲口一样给系到了课桌板突出来的螺栓上，还打上了一个死结儿。没想到，还没等肖恩完全结束绑扎作业舒桦就突然被陶老师叫了起来：“miss wangda, stand up, please! please read aloud the second paragraph！（王大女士，请起立！请朗读课文第二段）”，肖恩听闻，当即大惊失色，连忙手忙脚乱地把拴着她头发的那根螺栓给拔了出来，但已为时过晚，舒桦就像一匹正在沙场上驰骋着的战马突然被人从后面勒住了缰绳一样，瞬间失去了平衡，一倒头就朝着肖恩的方向倒了下来。情急之下，肖恩慌忙伸出双手，从背后拖住了她的腰部，帮她重新找回了重心。舒桦慢慢地回转过身来，嗔怒道：“班长! 你几岁了呀？怎么还玩这种欺负小女生的游戏呢？！”
王家波见状，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陶老师诡异地朝肖恩眨了眨眼，撇着嘴笑了一笑，没再说什么。而此时，肖恩却感到自己的耳根开始发热，明显地感受到了南曦涓从身后投过来的两道灼灼如炬的目光。
雪上加霜的是，袁玴琳此刻又咬着嘴唇在肖恩的大腿上很狠地掐了一把。
肖恩直感觉到脸上开始发烫了，悄悄地装作写课堂笔记的样子在笔记本上写下了抗议，找准时机趁人不备的时候把笔记本推给了她，上书：“你掐我干嘛？！”
她迅速在笔记本上划了两笔，马上又推了回来：“活该！”
“你是不是好久没去过交大了？！”，肖恩又把笔记本推了过去，他的言下之意是想跟袁玴琳说：你想掐男生的大腿就应该去找你男朋友了，别再拖累兄弟我了，兄弟我现在可是一个要注意影响的人啦！但又不能把话说得太白，更何况不能被南曦晨当成跟女生调情的罪证给她抓住了，所以想来想去之后就提出了这么一个问题，还特地加重了感叹号。但袁玴琳好像并没有猜透肖恩的用意，马上又在笔记本上回了一段话：“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啊？我妈一定要我毕业后留在上海，可他妈非要他回青岛不可。他可是个大孝子，什么都听他妈的。他妈妈现在对我也非常反感，好像是我要从她手里面硬生生地抢走她的宝贝儿子似的……毕业就等同于分手，现在的我们，真好像是醉生梦死一般，见面的时候再也不敢提及未来，只能想一想过去在一起开心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