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为伊消得人憔悴，衣带渐宽终不悔
这天晚上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据说是有缘由的。
德育教研室支队讲究战略战术，专挑重点地段出击，成功在体育馆旁的小树林和机械系实验室楼下的小花园这种黑暗的角落里设伏，抓获了两对正在激吻的恋人。虽然最后证实他们是教职员工，但至少在领导面前也是有面子的。武装部支队也战绩不俗，他们的牛干事和杨干事都是越战侦察兵出身，所以虽然熄灯后发现了端倪但仍保持着战术静默，直到教室里的桌椅发出了有规律的“吱吱呀呀”声才发动突袭，当场抓获现行。虽说事主是校外过来考研的船员，但毕竟也算是为净化校园环境做出了贡献，多少也算是一份业绩。但保卫科支队一出来就搞得鸡飞狗跳的，还有人喜欢拿着手电筒往女生的脸上照，所以即便是在演讲厅二楼室外走廊这样的重灾区也只找到了几个用过的避孕套。保卫科的科长被领导奚落后本来心情就不太好，可就在推开门准备打道回府的时候偏偏又惹了一肚子的窝囊气：走廊里，几颗形状怪异到了不同凡响程度的乳白色大气球正自鸣得意地悬浮在半空，绳子就拴在门把手上……科长勃然大怒，报告上峰后连夜又杀了一记回马枪。很多在外幽会的同学原以为风头已过，结果在返回途中纷纷落马。
男生和女生被带到两间教室里分开关押。肖恩来到阶梯教室时，眼前已是一片黑压压的人群，他们都在按要求写着检查材料。一直等到凌晨三四点钟鬼磨牙的时候，身心俱疲的他终于被叫了出去，开始过堂。
南曦涓先到的，她的眼中布满了血丝，但她仍不卑不亢地回答着问话。她是女生，说话又很温柔，所以主审官对她还算客气，但对肖恩的态度就不一样了，他把肖恩写的材料往桌上一拍：“你没谈恋爱？没谈恋爱你怎么会在这儿？！”
肖恩认出了主审官，他是院报宣传部的一位领导。为了避免惹恼他，肖恩极为谦卑地解释道：“沈老师，这真的是个误会……”
“误会？”，沈老师并不认得肖恩，所以丝毫没给面子，继续蛮横地质问：“深更半夜的，孤男寡女两个人，趴在草丛里能干什么？！骗鬼去吧！”
昏黄的灯光将主审官的身形在墙上投下了深邃的阴影，房间内的气氛变得更加紧张。肖恩整理了思绪，冷静地叙述事情的来龙去脉，可他就是充耳不闻，非要肖恩详细交代在草丛里做了些什么事情。看他那架势，估计是在电视里看别人谈恋爱已经觉得味同嚼蜡了，现在需要肖恩给他炮制出一段新奇而刺激的剧情，才能满足他的好奇心。肖恩决定不再说话，直愣愣地盯着他，想要用眼神杀死眼前的这头恶魔。
他低头扫视了两眼桌上的材料，转向南曦涓：“你说他女朋友在美国，难道你就不怕他脚踩两条船，吃着碗里的，又同时望着锅里的吗？警惕啊，少女！”
“你哪来那么多废话？！”，肖恩被气坏了，翘起了二郎腿，歪着脑袋反驳道：“我都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我们俩只是路上偶遇，偶遇而已！我从来也没谈过什么恋爱！如果你硬要我们交代，那就先等我跟她谈一场恋爱之后再说好吗？要杀要剐随便你，别再那么多废话了！”
南曦涓疑惑不已地盯着肖恩，疲惫的眼神中带着一丝不安。
肖恩彻底沉默了，不再争辩，也拒回答任何问题。他已经萌生了一种将错就错的想法，心想既然命运选择了这种方式将他们强行捆绑到一起，那也不能算是多么可怕的事情。事已至此，就权当它是命运的安排好了。
一夜之间，肖恩和南曦晨被保卫科抓了的这个消息犹如狂风暴雨般迅速传遍了整个校园。各种传言轰然而至，草丛里的故事更是变得跌宕起伏，令人咋舌，已经被演绎到了接近少儿不宜的程度了。尽管一开始他们试图否认，但很快肖恩就发现辟谣已经是不可能的了。那么多人的嘴，怎么可能堵得住呢？现在，在公众的眼中，他们已经成了非常特殊的一对情侣，这终究是一个要去面对的事实。虽然通报批评的处分只是小菜儿一碟，但毕竟南曦涓的声誉已经牵扯其中，肖恩不得不三思而行。
如果单纯从情感的角度来考虑，肖恩心里始终都无法否认自己对南曦涓的喜欢。他那么地喜欢和她在一起，那天晚上一起过堂的时候更让他产生了一种神奇的生化反应。然而，地域和户籍的限制依然是无法回避的现实矛盾，未来的不确定因素仍然存在。但是，现在又出现了一种新的破局途径：如果将来毕业时能够获得上海市优秀毕业生的荣誉资格，那么就不会再被地域和户籍的限制所束缚，完全可以自由选择去向。
深思熟虑过后，肖恩又想到了另外一个不得不面对的问题。一想到这点，他顿时就感到了一股令人喘不过气来的压力。大三的课程已经足够繁重了，每天的课程表都排得满满的，晚上也经常需要上课。此外，为了应对专业四级考试，他还得继续备考。学生会的工作每天也至少要占用一两个小时的时间，时间已经严重不够用的了。因此，每天晚上熄灯以后，他都不得不去王家波的中队长宿舍忙碌到凌晨。在这种局面下，如果再考虑情感问题，真的是三座大山压顶，稍有差池就有可能导致全盘崩溃。
他陷入了艰难的抉择之中，一时间难以决断。
宿舍里的收音机响起了动听的旋律：
……
从感动到感概 从体谅到责怪
从期待到无奈 从狂喜到悲哀
一段情宁愿短暂精彩
还是先去问自己会不会有将来
一份爱如果消逝的太快
你可不可以当它是人生的安排
……
歌词触动了肖恩的某根神经，他听得心烦意乱，一骨碌从被窝里钻了出来，伸手想关掉收音机，却不小心碰倒了旁边的水杯。水溅得四处都是，空杯子旋转着，发出阵阵怪叫，但收音机却依旧不识时务地继续唱着：
all those lonely nights
lonely nights
多么难捱
爱过的人都明白
那种孤单的感觉到今天还在……
“什么他妈的人生的安排”，肖恩怒吼了一声，拧了好几圈才将收音机“咔哒”一声关掉了。
宿舍恢复了宁静。
肖恩睡过头了，错过了晚点名。睁开眼睛时，天已经大亮了。
行走在西伯利亚大马路上，深秋的暖阳洒满全身，给他注入了无尽的力量。他下定决心，不仅要全力以赴地在学业上取得成就，出色地履行学生会的职责，还要正式追求南曦涓。他清醒地意识到，要挑战这三座大山，必须在最大程度上克服自身的局限，在学习上加倍努力，这是突破困境的关键所在。虽然不一定能扼住命运的咽喉，但也决不能让命运扼住自己的咽喉。就算失败了，跌倒了，也不足惧：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因为年轻，因为青春无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