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当局者
“大夫，晚香她怎么样了？”叶音桐焦急地问。
“幸好那位公子及时把老夫叫来，不然这位姑娘真的是危险了。”这一路上卫朝一直扯着自己往前走，就差没带自己飞起来了。
“公子？”叶音桐想不明白这其中的关联。
“是啊，是个侍卫打扮的公子，他一来就直接把我拉到了府上。”大夫现在回想起他那气势汹汹的样子还有些后怕。
侍卫打扮，应该是府上的，可是他又怎么会知道晚香生病了，竟然比自己知道的还要早。
正这么想着，大夫的话传来，“老夫给这位姑娘开个药方，按这个方子抓药，一日三副，煎服三天便能痊愈。”
“多谢先生。”叶音桐拿了银子给大夫然后就亲自将他送到了院门口。
然后就看到了等在门口一脸焦急的卫朝，叶音桐对他没什么印象，但她直觉就是他找大夫过来的。
“你是？”叶音桐看着卫朝疑惑地问。
“属下卫朝，是少爷身边的护卫。”卫朝立刻解答了她的疑惑。
“少爷身边的？那你为什么在这？”叶音桐捕捉到了关键词，连声质问。
“属下失职，属下有罪。”卫朝低头认错，他知道反正躲不过去，他也没想为自己开罪。
“我才没空听你道歉，哥哥自会处罚你。”叶音桐漫不经心地答道。
“她怎么样了？”卫朝低着头轻声问。
“幸亏你反应快，她死不了。”叶音桐看他似乎真的很担心晚香，于是就大方地说与他听。
“那就好…，属下这就回去领罚。”卫朝听到她无事，心中的压着的大石终于放下了。
“等等，你这次也算立功了，回头我去和哥哥说说情，他应是可以理解的。”叶音桐看他好歹也是为了自己的丫鬟，所以打算替他说情。
“谢过小姐，属下告退。”卫朝声音不带一丝起伏，然后他就迈着步子离开了。
房间里一直不停地有人给岑婧晚换着湿帕子，她的脑海里一直回荡着402焦急的呼喊。
【宿主，你醒醒…】
‘叫魂啊…’岑婧晚总算有点力气回复它。
【宿主你终于醒了，我真怕你再也醒不过来了。】402声泪俱下地说。
‘死不了，放心吧。’岑婧晚安慰它。
【宿主，我没找到小翠，我怕你烧成傻子，就去找卫朝帮你请大夫了。】402和她说明情况。
‘卫、朝？你去找他了。’岑婧晚听它这话混沌的脑子立马清醒了几分。
【是啊，我也是是在没办法了。】402无奈地说。
‘找他做什么？你知不知道他这样是擅离职守，要受罚的。’岑婧晚现在满脑子都是他受罚的景象，语气也不由得严厉了几分。
【宿主，你凶我，我也是担心你啊。】402委屈地说，它累死累活找人帮宿主请大夫，结果却换来她的质问，它现在心里难过死了。
‘对不起，我刚刚话太重了。’岑婧晚也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连忙道歉。
‘真的对不起…’岑婧晚觉得此刻自己的道歉是这么的苍白无力，两边脸也火辣辣的疼，她竟然不知不觉又伤害了自己最亲近的人。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对，我不该因为他凶你的，我保证没有下次。’岑婧晚内心感到深深地歉疚。
【宿主…我原谅你了。】402用翅膀擦擦眼泪后哭噎道。
………
叶音桐立马叫人按方子去抓药煎药，她自己则回房去看望岑婧晚。
刚走到房门口就听到了几声剧烈的咳嗽声，她赶忙走到床边，就见岑婧晚已经睁开了眼睛。
“感觉如何了？”叶音桐关切道。
“小姐…”岑婧晚哑着嗓子弱弱地喊。
“还难受吗？”叶音桐又问。
岑婧晚摇摇头，只是觉得有些渴。她看向桌上放着的水壶。
叶音桐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就明白了她的意图，她走过去倒了杯水，然后把岑婧晚的半个身子扶起，最后把水杯递到岑婧晚嘴边。
岑婧晚小口小口地把杯中水喝完了，这下她才觉得嗓子好受了点。
叶音桐把她的身子放下平躺，喝完水后岑婧晚就盯着帐顶发呆。
叶音桐坐在一边看着她道，“你看吧，现在要我这个小姐来伺候你了，叫你不注意自己身子。”
岑婧晚的眼睛转向她，似乎是在表达自己知道错了。良久她才弱弱开口，“小姐，他会不会受罚？”
岑婧晚现在真的是觉得自己给他送的那几顿饭根本抵消不了他为自己付出的一切，心里有个地方酥酥麻麻的，她只当是生病的并发症，没太在意。
叶音桐自是清楚她口里那个“他”是谁，于是告诉她，“自是免不了一顿责罚的…不过我会替他求情的。”
“谢谢…小姐。”岑婧晚说完后就又昏睡了过去。
叶音桐替她把汗湿的头发捋到一边，然后目光柔和地看了她一会就离开了。
卫朝出来差不多有一个多时辰了，叶音凡也发现他擅离职守了，于是面色阴沉地站在书房门口等着他。
卫朝看到他就知道这次逃不过去了，他连忙上前低头卑微道，“属下失职，听凭少爷处置。”
“那就去刑堂领三十棍。”叶音凡冰冷地开口。
“谢少爷。”卫朝觉得这处罚还不算太重，然后他就朝着刑堂的方向去了。
等叶音桐带着陆煜过来时，卫朝已经在领罚了，她没看到他的身影心下不安。
她慢慢走进叶音凡的书房，柔声道，“哥哥…”
“桐儿来了。”他欣喜道。
“你那护卫怎么不在？”叶音桐状似无意道。
“擅离职守，下去领罚了。”叶音凡平淡地回答。
“哥哥，他今早被我叫走办事了，我忘跟你打招呼了。”叶音桐看着他娇俏道，希望哥哥能相信自己说的话。
她觉得这话应该也没什么毛病，他确实是帮自己办事了，这话也不算太假。
“哦～”叶音凡的回答让人摸不清情绪。
“哥哥，你就别罚他了。”叶音桐走过去抱着他的胳膊撒娇道，她还乘机偷偷去瞄叶音凡的脸色，看他脸色没什么变化她才敢更进一步。
“哥哥…”叶音桐继续撒娇。
“好，不过这会儿他已经在受罚了，我这就派人去免了他剩下的棍子。”叶音凡虽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还是半将半就答应了她。
“桐儿最喜欢哥哥了。”叶音桐听到自己目标达成了，甜甜地说。
“你啊你…”叶音凡用手刮刮她的鼻子宠溺道。
卫朝的棍子才领了一半就听人来说，“算你走运，小姐替你求情，少爷说你剩下的刑棍免了，还说这几天你不用来了。”
他艰难地从凳子上爬起来，佝偻着身子回到了自己的小院，他不敢坐，只好趴在床上直抽冷气。
这下好了，他和她也算共苦过了。
陆煜自然也知道了卫朝受罚的事，他下完值就过来看他，就看到他脸色惨白地趴在床上昏睡。
陆煜在心里骂他都这样了连个大夫都不请，好歹也涂点药啊。
他连忙回屋把自己之前买的上好的金疮药拿来给他涂上，涂完后又骂自己贱，他都这样对自己了还以德报怨。
罢了，到底他还是不忍心看自己弟兄受苦，才不像姓卫的一样冷血无情。
陆煜给他上完药又去给他拿了点吃的放桌上，然后就离开了。
消失了一天的小翠终于在傍晚时分过来看岑婧晚，并且告诉了她卫朝受罚的事。
岑婧晚还是有些担心卫朝，虽然她从小翠口中得知他只受了一半的罚，但她这心里还是不踏实。
“小翠，今天怎么没看见你？”岑婧晚之前听402说找不到小翠还有点担心。
小翠支支吾吾地貌似难以启齿，岑婧晚看她那样本来想放弃问她，谁知小翠主动说了。
“姐姐，昨天不是乞巧节嘛，我和恒郎约好了要见面的，可是昨天我要陪小姐脱不开身，于是我今天就向小姐告假，和他相见。”
岑婧晚自然知道小翠口里的“恒郎”是情郎，她心里不免起了八卦的心思。
“他是你老家的吗？”
“嗯，他父母早亡，我和他从小一起长大。他特别勤奋，寒窗苦读十年，还说明年春闱金榜题名就娶我。”小翠羞怯地说，脸上的红晕就和那晚霞一样。
岑婧晚心里咯噔一下，她以前看书的时候就经常看到那些书生进士及第就会抛弃原配，娶那些京城贵女，她现在有点怕小翠被辜负。
心里是这样想，但她还是替小翠开心，她希望那恒郎是个良人，想着下次找个机会见见他。
毕竟，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连岑婧晚自己都没发觉，她已经不知不觉那小翠当妹妹了。
“其实我不在乎他是否金榜题名，我这辈子本就是非他不嫁的。”小翠继续小声说。
“他说他功成名就了要把我赎出去，让我风风光光地嫁给他。”小翠越说越小声。
岑婧晚看她脸都要红成猴屁股了，于是叫她帮忙把药端过来给自己。
小翠得了吩咐松了口气，拍拍自己的脸后去厨房端药。
岑婧晚在心里感叹情爱中的男女真是单纯，突然想起自己有何尝不是当局者迷呢？自己又能比她懂多少呢？于是自嘲地笑了笑。
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伤口一定很疼吧，岑婧晚担心地想。
【宿主，我替你去看看他？】402回来后感觉到岑婧晚心中所想立马自告奋勇。
‘好啊，麻烦你啦。’岑婧晚原本低落的心情又要来了。
得了，又是工具鸟的一天…
402哼哧哼哧地飞到了目的地，卫朝房门关着，它差点以为他还没回来，但是之后就从开着的窗口看到了趴在床上的卫朝。
它从窗口飞了进去，卫朝还没醒，它落在枕头上，啄了啄他的脸，他的外衣已经脱了，只着白色里衣，屁股那处还隐隐有血迹。
看到他这样子，它心中被岑婧晚凶的伤心消减了一些。
【看来伤得不轻。】402看到那惨状感慨道。
卫朝被啄后悠悠醒转，然后就和402大眼瞪小眼。
“她让你来的？我没事，你让她不用担心。”卫朝哑着嗓子虚弱道。
“她还好吗？”卫朝继续问。
402点了点头，不想在他这里多待，她可以原谅宿主，但是对他这个罪魁祸首还是没这么宽容，所以它清楚情况后就飞走了。
………
另一边，宰相书房。
叶长林在查看各府递过来的拜帖，他府上一儿一女，皆未婚配，其中大多数是想和他攀亲的，但是他却在里面看到了一个让他惊讶的名字。
圣上第七子，轩王爷，萧景驰。
叶长林之前也不是没见过他的拜帖，只不过那时他是来拜访自己，这次他竟是来拜见自己的女儿，这司马昭之心就很明显了。
现在圣上病重，而太子之位却迟迟未立。那轩王爷本就不受圣上宠爱，按理说是全无希望的，但要是他攀上宰相就不一样了，那宰相势必会支持他。
叶长林知道他打的一手好算盘，萧景驰这人，速来阴狠狡诈，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何况此事关乎皇位。
虽然叶长林并不想让他见自己女儿，但是他毕竟是王爷，自己好歹不能拂了人家面子，所以，这拜帖不过是走个过场。
叶长林最近那叫一个愁啊，卫朝不在身边，其他人办事都是马马虎虎，没一个让自己顺心的。
他想着再过几天就把卫朝叫回来，下次儿女外出，他多派些人随行保护就是。那些人估计也就是吓唬他一下，也不敢明目张胆地杀人，风波过了自然就没事了。
看似平静的朝堂之上，实则暗流汹涌。他走的每一步，都必须分外谨慎，不然便是万劫不复。
叶长林深谙此理，他自十七岁夺得状元后，在这官场上走的每一步，都是精心思量过的，不然他也不会年纪轻轻就位居宰相。
叶府上下百十口人的命，皆在他的手中，他必须排除所有危险因素。
喝了两天药的岑婧晚觉得自己已经好多了，她觉得以后要经常早起锻炼，强健体魄。
自那天她知道卫朝的伤还是有点严重，她一直很内疚，第三天，岑婧晚找到机会就带着午饭去见他了。
休息了几天的卫朝已经能够正常走路了，不仔细看看不出他受了罚，岑婧晚不得不感叹他恢复能力真快。
卫朝正站在院子里的山楂树前发呆，一只手扶在后腰，远远看着想个孕妇，岑婧晚过去后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噗嗤…”岑婧晚站在院门口忍不住笑了出来。
卫朝听到声音后转过头看她，这一眼便是万年。一阵风吹过，树上挂着的绿油油的山楂果打到了卫朝脸上，岑婧晚直接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
卫朝没见到她那毫无形象的大笑，因为他被那一簇果子打得眼都睁不开了，脸上也麻麻的，他生平第一次觉得长这么高不是件好事。
岑婧晚笑了一会看他没反应，于是走向他，见他一直闭着眼睛，猜测应该是刚刚被打成那样的，于是把自己白嫩的小手附上他的双眼。
卫朝感受着手心的柔软，虽然还是能感到有些薄茧，但是比他自己的手好多了。
卫朝缓缓睁开了眼，偶尔从指缝中透出几缕阳光。感受到他的睫毛轻扫自己的手心，岑婧晚缓缓把手移开。
担心他一下子接收不了这么刺眼的阳光，岑婧晚移开手的速度非常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