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厌食症的明帝（4）
沈君明入睡前，谢悯终于是可以进殿了，伺候他躺下，谢悯等他呼吸匀称后，才在一旁的小床上躺下，给皇帝守夜。
看着不远处的龙床，谢悯暗自发誓，他一定会尽早躺到那张床上与龙同眠的。
谢悯在大明宫待的还算顺利，有惊无险的度过第一天之后，后面就越发上手了。
白天他给沈君明准备一日三餐，平时待在大明宫贴身伺候。
几日下来后，他已经驾轻就熟，游刃有余了。
沈君明虽然吃的也还是不多，但据蔡公公说，他现在胃口比起以前已经好多了，若是谢悯能彻底治好他的厌食症，不但会让太后对他刮目相看，或许还能让沈君明提拔他。
谢悯也想知道沈君铄为何会患上这个厌食症，别说小福子了，这个事就连蔡公公都不知道，只能从沈君明身上打听了。
“福子哥，今日是由你来给皇上搓澡还是我来？”眼见傍晚了，谢悯迫不及待问。
这几日他都是和小福子轮着来给沈君明沐浴的，昨日就是谢悯了，今日该轮到小福子了。
但他比较“勤快”，想揽下这活儿。
小福子看着他神色荡漾的表情，觉得莫名其妙:“你忘乎所以个什么，伺候皇上又不是什么轻松事，一不小心就撩了虎须，你倒上赶着去了。”
“哎呀，我这不是想借着接触的机会多多了解皇上的口味，平时给他做好吃的么。”谢悯笑眯眯道:“福子哥你最近是不是瘦了，这样，明天我给皇上准备午膳时悄悄给你弄只乳鸽吃。”
小福子顿时来了精神，“此话当真？”
“如假包换假一赔十。”谢悯说，“给皇上做饭的时候就我一个人，想弄只乳鸽不难，不但每天有，以后我天天能给你开小餐。”
“烤鸭，鸡腿，红烧肉，你想吃的我都能做……”
皇宫之中，作为一介奴才，平日能吃的都是些青菜白粥，肉都极少能吃上，何况是乳鸽和烤鸭这些稀罕物，一听哈喇子疯狂分泌。
小福子咽咽口水，立刻表示成交。
一刻钟后，蔡公公高声一喊，“恭迎皇上回宫。”
谢悯手脚利落的和小福子拎了几桶热水和冷水一并倒进巨大的浴桶里，伸手探了探温度，确认是在合适的水温才退到一边站定。
片刻，一身金黄色龙袍的沈君明不疾不徐走了进来，身形高挑，面容俊逸。
谢悯垂头施礼。
沈君明微颔首，踱步到双面绣牡丹花屏风后，抬起双手。
小福子用手肘捅了捅谢悯，“去啊，以后都由你来给皇上洗。”
谢悯这会已经不会犯傻觉得沈君明伸开双臂是要和他抱抱了，迈着小碎步跟上去，熟练的解下腰带！外袍、最后是里衣。
啧，好像身材越来越好了！
是这几天都乖乖吃饭身体长好了点吧？
谢悯暗暗打量着沈君明的腹肌——完完整整的八块！
“你在看什么。”冷淡的嗓音自头顶打下。
谢悯才意识到自己居然还挡在他面前，连忙退到一边:“回皇上，奴才没看什么。”
沈君明眉梢轻挑，冷峻的望着他，随即抬起长腿，跨进了浴桶里。
他身量足，体格高，走动间一双长腿无比吸睛，相貌也是上等的，二者合在一起，简直是个尤物。
特别是那晃荡的……
谢悯照顾沈君明好几天了，可还是不太敢直视那。
太具有冲击，雄壮精悍，隐隐有狰狞之感。
谢悯垂着眼眸，托着沈君明的胳膊从肩头一点点擦到小臂，再从小臂擦到胸膛，延至线条分明的腹部，指尖划过一块块的结实纹理。
最后是紧实的双腿。
“你一直掰着朕的腿作甚？”沈君明眼皮微抬，冷声问。
原来是谢悯帮忙洗着洗着，就胆大包天的想分开沈君明的大腿一探究竟了。
矜持的表示不敢直视，实际上口嫌体直。
谢悯轻咳一声，红着耳尖绕到后面给他搓背去了。
沈君明眸色暗沉，闭上了眼睛。
水冷了之后，小福子帮着提水换上新的，又洗了一次，直到水再度变凉，香气喷喷的沈君明才站起身，伸开手，让谢悯给他擦净水，一件件穿上衣服。
小福子把水倒出来拎走，谢悯也提着准备出去，沈君明忽然出声:“你，留下。”
谢悯和小福子同时回头。
男人指尖点了点谢悯。
谢悯一听，顿时激动难忍——这是要二人世界，秉烛夜谈啊！
把通交给小福子，谢悯怀揣着小鹿乱撞的心情跟着沈君明进了里殿。
烛火摇曳，沈君明坐在桌后，垂眸批阅那一沓周折。
谢悯站在一边，静静磨墨。
跳动的烛光映着皇帝冷峻的侧颜，将他硬朗的脸部线条增添了抹橙光暖色。
谢悯看着他，看他的眉间时而蹙紧时而松弛，看他英挺的鼻梁和眉骨，淡色的嘴唇，组合成的一张宛若谪仙的脸。
此情此景，倒是有些静谧浪漫，令人不忍出声打扰。
磨好墨，谢悯见皇帝还在忙，便顺手拿起桌上的书翻了起来。
“可读过书吗？”
谢悯楞楞抬头，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是沈君明主动开口询问，激动道:“回皇上，奴才……没读过什么书。”
想起自己的身世，谢悯及时改了口。
虽说他服用了饱读诗书丹满腹经纶，但这和他的小可怜身世不符。
“那就是读过一点？”
“小时候读过几年书，但是认字也不多，后来遭遇变故，就没机会念书了。”
沈君明天性冷淡，自几年前的遭遇后更是变得沉默寡言，唯有跟太后才能说几句话，但眼下看着谢悯那双由亮变暗，耷拉下的红瞳，没由来的产生了一丝微弱的怜惜。
就多问了几句:“那你一个人怎么会跑到京城来。”
“奴才是跟随家人投奔京城的亲戚，结果在路上就遭遇了洪灾，家人全死了，只剩奴才一个了。”
谢悯肩膀都垮了下去，“谁知到了京城之后才知那家亲戚早已经搬离了京城不知去往何处了，奴才无亲无故，便只能独自一人流浪街头讨点吃的，晚上睡睡破庙就捱过去了。”
他戏精上身，声泪俱下。
沈君信以为真，心中怜惜更深，心脏更像是被细针扎了下。
长叹一口气，他道:“日后你就好好在宫中待着吧，也算有个落脚的地方。”
谢悯破涕为笑，抹掉眼泪对着皇帝笑。
“嗯嗯，奴才愿意今生今世照顾皇上，只要皇上不嫌弃奴才！”
沈君明不自在的轻咳一声，询问:“在宫中可有什么不适应？”
“没有，蔡公公还有小福子对奴才都很好，给奴才传授很多经验，目前没有任何的不习惯。”谢悯眉眼弯弯，有问必答，将对他有帮助的人都抬上来在皇帝面前出个场。
“……”
沈君明望着他一时失了神，那纯粹烂漫的笑脸在这诡谲多变的皇宫里成了一抹独特的色彩，不由得让他心尖一颤。
如果没记错的话，从他十年前坐上皇位后，成了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国主后，就没人敢在他面前对他展露如此真实的一面了。
这样的笑容，更是好多年不曾见了。
明媚的笑脸让那双艳丽的红瞳都柔和了下来。
“皇上，天色已晚了，您要不先去歇下吧？”谢悯还是笑眯眯的一副表情，“明日还要早起上朝，您别累损了龙体。”
沈君明回神，起身。
不料踩到衣角，整个人往前滑了滑，谢悯眼疾手快的伸手要扶他。沈君明及时站稳，望着那伸过来的手，鬼使神差的拽住，握在手里。
柔软的触感轻的像棉花，白的像葱段。
不知为何，那些被忽视的细节在一瞬间侵蚀大脑——柔白指节密密麻麻落下，为他搓背擦身。
“皇上您没事吧？”谢悯着急问。
沈君明看着他急色冲冲的表情，心下再次被轻轻敲了下。担心他，关心他的人不少，可又有多少人是真心，多少人是假意的不得而知。
但眼前这少年的眼神，是无比真挚和诚恳的。
男人喉结一滚，捏着手中的细指搓了搓。
谢悯眨眨眼，“？”
沈君明惊觉自己的异样，忙松开手，拢了拢衣襟，转身往寝殿走去。
谢悯捏了捏被握过的手，忙跟过去服侍沈君明躺下。
帷幔薄纱，落下后影影绰绰，谢悯刚要转身去自己那小床，就听到沈君明开口:“日后夜里就给朕身磨墨吧。”
啥？
谢悯躺下后才反应过来，每日夜里陪着他批阅奏折给他磨墨，那不就是他能接触沈君明的机会多了，二人世界的时间也长了么！
啊……这一转眼身份就转变了，是不是改天就变贴身陪夜了？
谢悯抓紧被子，无声呐喊庆祝，恨不得跳起来高歌。
他把自己蒙在被子里打滚，自以为自己没有发出声音，实际上隔着两三米距离的龙床上，男人听到了一阵古怪的动静陆陆续续传来。
沈君明睁眼，朦胧月光中望向那张小床拱起的弧度，嘴角勾出一抹浅淡弧度。
难得大明宫有性情如此活泼开朗的人，有趣。
比起安安静静的压抑，他更喜欢这样轻松有点人气的气氛。沈君明闭上眼睛，伴随着那阵声响悠悠入睡。
谢悯鬼叫了好半天才静下心来，趴在床沿直勾勾的盯着那龙床，看到眼皮沉沉，再也扛不住了才迷迷糊糊躺下睡去。
半夜，谢悯被一阵急促的动静吵醒。
他睡眼惺忪的起身，发现那声音是从沈君明床上传来的，他忙跳下床鞋子都来不及穿就光着脚奔了过去。
男人双眸禁闭，大汗淋漓，不停的摇着头，汗珠一颗颗滑进枕巾里，他嘴里嘀咕着听不清的话语，似在梦呓。
“皇上？皇上您醒醒！”
眼见他反应越发激烈，谢悯摁住他肩膀大声喊他。
沈君明像是没听到他在叫，呼吸越来越急促，脸色苍白无血色，像是被什么可怕的噩梦牢牢拽住，根本无法醒来。
谢悯捧住他的脸，低下头，几乎贴在他耳边开口:“皇上别怕，我在，我在呢，别怕，别紧张……”他边说边抬手顺着沈君明的胸膛。
沈君明逐渐平静了下，眼睫毛轻轻颤了颤，随即睁开了眼睛。
深邃的眼眸朦胧着水汽，漆黑的瞳孔还涣散着。
“皇上可是梦魇了？”谢悯轻轻拍着他胸口，柔声安抚，“别怕，奴才一直在这守着你，什么都伤不到皇上，放心睡吧。”
沈君明双眼清明，彻底醒了过来。
谢悯轻声细语的安稳让他有些恍惚，咽了咽干涩的喉咙，还不等他开口，谢悯就已经端来了温热的茶水，“喝口茶润润嗓。”
沈君明抿了半杯茶，长舒一口气，再度躺下，却毫无睡意。
谢悯想了想，放下被子，一溜烟爬了上前。
沈君明一愣，竟忘了赶他下去。
谢悯钻进被窝里，顺了顺沈君明汗湿的墨发，拍着胸脯道:“皇上安心睡吧，奴才一定不离开的，您放心，这事奴才也不会说出去的。”
沈君明嘴巴动了动，却是说不出一句话。
自他登基后，人人畏他惧他，敬他远离他，身边的人不是对他胆战心惊的伺候着就是虚假狗腿的讨好着，却未曾有人抛去他贵为皇帝的身份，以最真实的心来关心他。
谢悯神色认真，像哄小孩那样的轻柔，对着他眉开眼笑，似乎不把他当位于高处的国君。
孤独的太久了，一朝被人贴近，皇帝无法拒绝。
沈君明伸手拽住谢悯的手，摁在心口，闭上了眼睛。
温热的掌心熨帖狂跳发心脏，在一阵不知名的香气中缓缓平复，趋势正常，他也再次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谢悯在沈君明的龙床上醒来，皇帝已经不在了，小福子一副见了鬼的表情看着他。
“悯子啊，你老实告诉我，你给皇上灌什么迷魂汤了。”小福子眉色深沉问。
谢悯:“？”
“皇上居然说让你从明日起就跟在他身边伺候。”小福子狠狠磨牙，“我在大明宫都待了三年了，也没有得到皇上的赏识让我去贴身照顾他。”
谢悯瞪大眼睛，当场跳了起来。
嗷呜，贴身照顾？那不就是能无时无刻和沈君明待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