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汴京城空
“您说保护费啊,一年多前是有的,还不止一家来收呢,那时候啊,可不是人过的日子,咱家小店也经常入不敷出,差点就关门大吉了,后来西城有了一个叫聚贤堂的帮派,把那些该杀千刀的地痞帮派都赶走了,然后就没有保护费了,咱们西城百姓的日子才好过了些…”
老板娘也是个擅唠的主,曹小娘子没问的话,她也絮絮叨叨的说个不停。
可能是对比以前,现在的生活太过幸福,太过来之不易,与人分享喜悦是人的天性,如今有人主动询问,可不得好好说道说道。
曹小娘子打断他的絮叨,询问道:“我不是听说还有啥‘管理费‘吗?”
“哦~您是说管理费啊。”
老板娘一摆手道:“那可不是保护费,那个费该收的,也不多,比保护费可少太多了。”
“这‘管理费‘是?”
曹小娘子还是不解,她还以为这管理费就是保护费,只是换了种称呼,自欺欺人罢了,如今却听这被收费的一方都为这管理费辩解,就真的有些纳闷了。
老板娘笑着解释道:“这管理费啊,交的可太值了,咱这街上可都抢着交呢,只要交了费不仅店铺的安全会有专人保护,还有这街道卫生啊,路上照明啊,公共物件啊,他们都管的,就是咱家里要是来了恶客,或是遭了贼,走了水…都可以找他们的,人家帮派有那么多人要养活,而且咱们西城也需要他们保护,出点钱应该的。”
这管理费的管理范畴,曹小娘子是越听越觉得耳熟,听到这里忍不住询问,“这些不是都有官府管理吗?”
老板娘闻言上下打量了一番曹家两小厮,而后有些肯定意味道:“两位小娘子不是西城的吧!”
见两小厮点头,老板娘这才笑道:“那就怪不得了,咱这西城可不比其他地方,官府早就不管这里了,想管也管不了,反而越管越乱,这里啊,只有地头蛇能治得了地头蛇…”
“我说婆娘,在那干嘛呢,赶紧来上菜!”
店里老板看着自家婆娘在与两个陌生男子聊了半晌,也是有些来气,大声吼了起来。
“哎,来了!”
老板娘应了一句,站起来陪笑道:“两位客人请慢用餐,我去忙了,有事招呼着。”
“店家客气了,您请便。”
曹小娘子回礼送走了老板娘,回身低头扒着饭菜,一时间有些沉默,不知道在想什么。
“小娘子?”
“啊?”
“小娘子在想些什么呢?”
“啊,没,没想什么,吃饭!”
扒拉了两口饭菜后,曹小娘子又道:“把那些该划的都划掉吧。”
“嗯。”
小如点头,自然知道哪些是该划掉的,比如‘欺榨百姓‘啊,百姓都举双手迎接的‘欺榨‘,能叫欺榨吗?
还有那些‘聚众斗殴’啊,‘损坏他人财产’啊,虽然是事实,但也要看出发本意、和造成的结果嘛是不是。
古人言:脱离结果谈过程,都是耍流氓。
小如翻出小本本,划掉了几条,瞅了两眼,而后抬头道:“小娘子,没几条了。”
曹小娘子伸头看了一眼划的差不多的小本本,还剩几条比较牵强的理由,甚至就是她自己帮着干的,也是有些气急败坏。
“算了,算了,不记了!”
曹小娘子眼不见为净,彻底选择摆烂。
“那明天咱们还来盯梢吗?”小如小心翼翼的问。
“来啊,为什么不来。”
曹小娘子一锤桌子恶狠狠的道:“我就不信了,能抓不到他的把柄。”
……
三月春风和煦,万物争艳,人们也开始脱下厚重的冬衣,穿着艳丽的衣服起舞在汴京大街上,一片生机勃勃。
而曹家两小厮却还是一副家仆模样,日日随在王二郎身后,乐此不疲。
地点也是很固定的,王府-张家-府衙-西城外,偶尔会去一两趟聚贤堂。
小本本已经丢弃,曹小娘子也未抓到他的把柄。
小如渐渐发现了自家小娘子的变化,他笑时她也会开心,他恼时她也会心情不佳,他打架时她会紧张,他帮助城外百姓时,她会欣慰……
她跟着他就这么走着,渐渐的脚步有些沉重,她有些跟不上了,扶着墙壁喘着粗气。
小如上前扶起她,她艰难的挤出一丝微笑,说自己无事。
但小如明显看出她的脸色有些苍白,唇甲有些发绀,额头还有细汗。
终于,又走了两步后,她的身躯一软,倒在了小如的怀中。
“小娘子,你怎么样了?”
在小如的轻轻呼喊声中,曹小娘子微微睁开眼睛。
入眼是熟悉的帘帐,身上盖着的是自己的被褥,她醒悟过来,这是在自己的家中。
“小如…我们怎么在家了?”
她艰难的开口,声音虚弱,浑身上下一点力气也没有。
“小娘子……”
小如没说下去,眼泪已经顺着脸庞滑落。
屋内抽泣声响起,屋外曹继与夫人吴氏紧张的看着面前的大夫。
大夫只是摇了摇头,与前几个大夫一样,诊金也未收取就匆匆离去,仿佛一刻也不愿在这座宅子里待下去。
吴氏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瘫坐在地,眼神痴痴的看着大夫离去的背影,似乎连哭泣都忘记了。
“还有办法的,肯定还有办法的……”
曹继双目通红,嘴里喃喃,通绿的官服上满是灰尘,忽然停住呢喃,像是想到了什么,“对了,城外上林里听闻有个老神仙,可以包治百病,我这就去找他!”
曹继推开家仆,疯一样的跑了出门。
门外的大街上已经变得空空荡荡,偶有行人也紧捂住口鼻,行色匆匆,路边店铺挂牌,家家闭门,还有来不及收的摊位也摆在路边无人问津,短短半日中,繁华的汴京就成了一座空城。
曹继跌跌撞撞的跑到城门下,看着已经紧闭的城门,无力的跌坐在地。
开封府衙中,赵桓同样无力的躺在椅子上,连头上方正长翅帽滑落也没有去管,嘴里只是念叨着‘完了…完了……’
下方坐了两排面色愁苦的太学学子,正是编写字典的一众学子,而王智正在堂中来回踱步,口中嘀咕着一些身边人都听不懂的话。
只能听出什么什么‘树皮’?
“这‘疟疾‘难道就没有办法治疗吗?”
开口的是秦九昭,但是没人回他,因为所有人都知道,疟疾自古以来都是无治的。
当疟疾来临时,所有人能做的事就只有尽量不与他人接触,然后听天由命。
这个疟疾一般会持续数月,来无影去无踪,也不分人群,不管你是男女老幼,是身强还是体弱,都有可能被染,也有可能逃过,
许叔微已经是泪流满面的抽泣了起来。
是的,他幼时父母患瘟疫先后而亡,而这个瘟疫的名字就叫做-疟疾!
他曾无数次的幻想自己找到了治疗疟疾的办法,拯救那些如他父母一样的人,挽救那些如他一样破碎的家庭。
可是当疟疾又一次的发生在他眼前时,他还是如十一岁那年一样,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却什么事也做不了,除了哭泣,他还能做什么……
“不,有办法的!”
王智的声音斩钉截铁的回响在众人耳中,仿佛是给黑暗的前路点亮了一盏油灯,众人的心中渐渐如灯火一般燃起希望。
“王师,您是圣人在世,您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有学子期冀的看下他。
“你们听说过‘金鸡纳树‘吗?”
王智绞尽脑汁的回想着后世记忆中治疗疟疾的办法,最终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是被他记起来了。
他长舒一口气,紧绷的身体终于放松下来,可在下一刻,他就又傻眼了。
因为在座的所有人,都对着他摇着头。
“都没听过吗?”
王智不死心的再次询问,又一次得到同样答案的王二郎也是一屁股坐在了座位上。
是的,后世很多对花草树木的叫法和此时多有不同,金鸡纳树在此时有其他叫法太过正常。
金鸡纳树的树皮可以直接疟疾,他是记起来了,但若是没人听过,没人见过这种树,甚至见到了都不认识,这在茫茫树海中要怎么找?
“这种树可以治疗疟疾吗?”
许胖子停止了哭泣,仿佛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满脸祈求的看着他。
“嗯!”
看到王智重重点头,许胖子也未询问缘由,就立即起身道:“我去找,就是死我也要把这种树找出来!”
“我也去!”
“还有我,我也去!”
众学子纷纷起身,他们都是新学最虔诚的信奉者,自然不会质疑新学创立人的话。
“好!”
王智也被众学子的无理信服给重新燃起了斗志,他本就是一个从不信命,从不服输的性子。
不知道办法也就算了,知道了办法不去尝试,显然不是他的风格。
“陈兄、秀才,你们去太学召集同学!”
“智哥、阿贵你们去聚贤堂召集兄弟们!”
“我们一起出城,寻找会开花结果的树,收集树皮,一个个尝试,我就不信还能找不到金鸡纳树!”
金鸡纳树的具体模样他已记不清,但是记得这种树是开花结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