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你是变数
气氛一时间凝重起来,众人有心想安慰,可却实在不知道怎么说出口。
雷无桀干笑两声,努力做出活泼的样子道:“嗐,这么悲观做什么?凭借我们聂大小姐的实力,不过十年时间而已,肯定没问题的!到时候,等莫衣前辈出关,我们就陪着你一起去蓬莱岛!”
说着,他拍了拍胸脯,自信满满道:“不是我吹,我们和莫衣前辈关系好的不得了!到时候肯定给你治的明明白白的,还你一个生龙活虎的身体,保证百病全消!”
听到他快要将牛皮吹破天,聂桑窈勾了勾唇角,而这次的笑没有之前那么勉强了,带着几分看开的意味。
“行啊,到时候我们雷大侠可要多和仙人说说好话,我这个病能不能治好就看您这张嘴了。”
她这句调侃破开了众人的沉寂,纵使众人明白她不过是强打精神,不想让他们太担心,却也还是纷纷给面子的笑了出来,你一言我一句的开始打趣雷无桀。
雷无桀向来对这些打趣不放在心上,而他也乐得和小伙伴们一起互开玩笑。
房间内,总算是再次恢复了热闹。
“你们不知道还有病人需要静养吗?这么热闹也不怕吵着他们休息!”
一声娇喝自门外传来,吓得众人缩了缩脖子。
小神医今天怎么来的这么早!
聂桑窈没醒的这几天,他们的生活不可谓不水深火热,一边照顾着两个病人,一边听小神医对他们骂骂咧咧,不是嫌他们药煎的不行,就是嫌他们笨手笨脚的。
除了萧瑟敢回嘴几句,其他人就是喘气大声点都不敢。
谁也不愿意得罪一个大夫,尤其还是一个神医,毕竟人生无常,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得求人家治个病。
更何况华锦现在脾气大点很正常,因为她现在皇宫和雪落山庄两头跑,三个病人正等着她救命,忙的几乎脚不沾地。
而这三个病人中,最让她头疼的就是天启皇帝和聂桑窈。前者的病是心病,不好治,而且对方身份尊贵,她只有小心再小心的份儿。
后者的身份没有那么尊贵,但是病她却根本治不了,可以说几乎无从下手。她当初一摸上那个小姑娘的脉搏之时,几乎都要惊呆了。
这人是怎么做到心脉碎的七七八八,还能活到现在的呢?而且,她这种情况肯定不止持续了十天半个月。
她的心脉,最少是在三四年前就被人给碎成这个样子了!
与此同时,华锦更好奇的是她的那只虫子究竟是什么东西,竟然可以维持将死之人的一口气在两个时辰内不散,而且还可以帮助聂桑窈维持心脉不彻底崩碎,保住她的命。
这几天的闲暇时间里,她一直在翻阅古籍,想要找到那虫子的来历,但是却一无所获。
从萧瑟口中,她知道了聂桑窈是南诀人,而说不定,她只有亲自去一趟南诀,才能搞清楚这虫子的秘密。
这般想着,华锦脚步不停,将药箱放在床榻边的小桌上后,示意聂桑窈伸出手来,让她探脉。
总归她身体的状况已经暴露,聂桑窈已经不怕她看出什么来了,于是乖乖的伸出自己的手,任由对方探查。
半晌后,华锦收了收,叹气道:“接下来好好调养,别再随意放出你那虫子了——否则大罗金仙来了也救不了你……”
聂桑窈微微一笑,她也不想放出心蛊的,可当时情况紧急,再加上她的东西都没带,根本治不了唐莲,又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死,于是只能以心蛊护住他。
但是如她所说,若是心蛊再放一次,她也就真要魂归西天了。
于是她乖乖巧巧的点了点头。
“很抱歉,你的病我也治不了。”小神医的语气里带了几分遗憾,上一个让她这么束手无策的还是萧瑟。
没想到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内,竟然让她遇见了两座她医者生涯的大山。这两座山绕不过去,也爬不过去,她只能站在山下仰望,除了叹息什么都做不了。
瞧着她有些低落的样子,聂桑窈轻轻拍了拍她的头,“别在意,不是你的医术的问题。多年前家父曾寻到你师父辛百草前辈,想请他为我治病。很可惜的是,你师父也对我束手无策。”
“药王都无可奈何,所以你治不了也不是什么大事。更何况人固有一死,早死晚死都得死,早死我还能提前去地下建个势力,等日后我讨厌的人下了地府后,还能带鬼揍他……想想也没什么不好。”
华锦心知对方在安慰自己,抿了抿唇,正欲开口之时,被一声音打断。
“你这小丫头倒是心狠,做鬼了都不放过人家。”
聂桑窈听到这句调侃,忍不住闻声望去,只见一须发全白的老者和一男一女两个持剑的年轻人缓缓走来,气度非凡出尘。
今天她这间小小临时住所还挺热闹,看望的人一波接一波来。
不过也好,这才是她聂大少主应有的排场。
见到三人,雷无桀等人纷纷起身见礼,“国师。”
就连萧瑟也微微站直了身体,对老者点点头,“国师。”
而后,除却雷无桀,其他人对着那两个剑客再次抱拳躬身,“雪月剑仙/二师尊,道剑仙。”
雷无桀冲着两人咧开嘴,乖乖巧巧的叫了句,“阿姐,姐夫。”
国师齐天尘捋着胡子,笑呵呵冲后辈们点了点头,“我这个老人家闲来无事,贸然拜访希望没打扰你们说话。”
几人赶忙称没有,萧瑟则吩咐人给他和两位剑仙搬了椅子,又上了茶水。
李寒衣走到她床榻前,向来冷冰冰的脸难得的柔和几分,语气温和道:“感觉怎么样?可还有不适之处?”
面对雪月剑仙突如其来的关心,聂桑窈愣了愣,而后反应过来尘奴之前帮过他们,应到是念着之前的人情才出手的。毕竟现在她心脉里的那股来自神游玄境的内力,可只有道剑仙能做到。
“感觉好多了。多谢二位剑仙出手相救。”聂桑窈冲着他们抱拳稽首,姿态恭敬而不卑不亢。
李寒衣按住她的动作,摇了摇头道:“不必谢我们,应当是我们谢你才是,若不是当初你让这位小兄弟前来相助,恐怕我们二人都没有出手救你的机会。”
聂桑窈顺着她的力道直起身体,冲她弯了弯眉眼,“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到我们要是还在这里谢来谢去的话,可就太过客套了。我帮了你们的忙,你们也救了我,我们也算是人情扯平了。”
对于他们的人情,她其实并不在意,尘奴遵了她的令去帮忙,本来她也就没想过要得到什么。得了那匣子里的东西,她已经知足了。
除非他们能帮她治好心脉,否则已经没有什么东西是她想要的了。
当初想用剑仙的人情做些事的想法,也只是放肆幻想一下——剑仙的人情哪里是那么好用的?
李寒衣眉眼又柔和了几分,怪不得这小姑娘能和萧瑟几人成为朋友……不过,虽然她说已经两不相欠,但是在她心里总归是没还够的。
算了,往后她和玉真再多找找能治疗她心脉的办法。她不信这偌大的天下,就只有海外仙人能治她。
心里这么想着,她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好。”
听着两人之间的对话,雷无桀表示好像他错过了什么事情?
什么人情?阿姐什么时候欠聂桑窈人情了?
“不是,阿姐,之前发生过什么吗?你和聂桑窈认识?她还帮过你和姐夫?”他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就差自己变成一个大问号了。
道剑仙对于这一声声姐夫表示听的很顺耳,于是和颜悦色的对他解释道:“你阿姐之前不是在落雷山遭到暗河围杀了么?是她派出去帮你们的尘奴小兄弟出手帮了我们。”
雷无桀瞪大了眼,“还有这回事?”
萧瑟等人也一脸震惊,实在是没想到聂桑窈和两位剑仙还有这样的渊源。
李寒衣直接点了点头,“没错。”
听到自家阿姐的再次确认,雷无桀心中情绪纷杂,最后都变成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感激,但他也没说什么,只转头看了她一眼。
一切尽在不言中。
聂桑窈对他挑了挑眉头,很满意于他的表现,因为她是真的对于这种感谢的场面应付不来。
一旁老神在在喝茶的齐天尘听到这段几乎只有当事人知道的缘由,终于确认了改变赵玉真和李寒衣命数的人就是这个小姑娘。
而从她的面相来看,她应该是英年早逝的命数。
将茶杯放下,他看向那个年岁不大的小姑娘,“小丫头,你可知道你改变了很多人的命?”
听到这位德高望重的国师冷不丁的一句询问,聂桑窈恍了神,她改变了很多人的命数吗?
所以赵玉真原本是必死的命劫,而李寒衣也注定痛失所爱吗?
她望向齐天尘,神色在一瞬间的恍惚后再次恢复平静,“改了他人的命数又如何?我改不了自己的,终究逃过不过一死。”
闻言,齐天尘露出惊讶之色,“哦?你竟然懂推演和相命之术?老夫可否问一句你师承何人?”
现在可很少有女子学习这种窥探天命的术法了,而且这个小姑娘看起来可不像是师出无名之辈。
但是,他也没听过哪位道家收了一位年轻的女弟子啊。
聂桑窈抬了抬下巴,明明脸上一副傲娇的样子,却还是要故作谦虚道:“略懂。”
“我没有师父,这些皮毛之术是家中长辈所授,于此道不算精通。”
萧瑟瞥了她一眼,这家伙还会算命?他不信,这人吹牛吧。她身上可没有一点神棍该有的气质。
但事实上,她还真没瞎说。大祭司负责寨中祭祀演算一事,风水,八卦,五行,观星等自然无一不通,她身为少主虽不必对这些精通,但是还是和大祭司学了些皮毛的。
而对于她来说的皮毛,比之那些略有名望的道门中人也差不了多少。
家中?莫不是出身哪个世家大族?
齐天尘虽然疑惑,但也并没有再问,只是捋捋长长的白胡子,笑的老神在在,“一切自有定数……”
定数?聂桑窈皱皱眉头,她很不喜欢这个词,这是要她认命的意思吗?
看着她皱着眉头,明显不像是个认命的人,齐天尘慢慢悠悠的又补上了后半句话,“但你是个变数。也只有你是变数。”
变数?她垂下眸子,作沉思状。
半晌后,她抬起头来,神色间再无半分迷惘。“多谢前辈提点,小辈明白了,定会谨记在心。”
下不了床,因此她依旧端坐在床榻上,对着齐天尘抱拳躬身一礼,语气里多了点郑重。
这条命,她得和这天抢一抢了。
齐天尘笑呵呵的甩了甩浮尘,起身离开,“老夫得走了。若无事,二位剑仙也早点离开吧,我这个老人家腿脚不好,可再受不得奔走之劳了。”
要不然北离皇帝总疑心这两位剑仙要干什么大事,天天派他过来查看的话,他可真受不了。
道剑仙对他点点头,“国师慢走,我们明白的。”
见齐天尘和两位剑仙一同离开后,司空千落才问道:“桑窈,国师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他提点你什么了?”
聂桑窈悠闲的往后一靠,像是没骨头似的瘫坐着,闻言,做足了姿态后,才冲她眨了眨眼,笑的像只小狐狸:“你猜?”
本以为她能说出个三四来的司空千落大失所望,撇了撇嘴,道:“我要是能猜出来还问你嘛?”
叶若依曾在齐天尘座下学习过,也算是他半个弟子,故而沉吟片刻,猜测道:“我想,师父的意思或许是让桑窈自己影响自己的命数,改变命定的轨迹。”
唐莲皱了皱眉,有些不解,“那她的命定轨迹是什么?”
一直在一旁安安静静捻佛珠的尘奴终于开口了:“是死劫,对吗?”
“对。”聂桑窈大大方方的承认了。
四年前,刺进她胸口的剑将她的心脉几乎全部震断,心蛊发挥的效用微乎其微。大祭司和药堂长老用尽了法子,还是阻挡不住她的生命渐渐流失的事实。
最后,她死马当活马医的拼着最后一口气,将内力全部渡给了心蛊,壮大了心蛊的同时,让心蛊运转内力将心脉重新拼凑,包裹住心脉使其继续流转血液,这才保住一条命。
大祭司曾说她命中有一死劫,若平安度过,往后便是一片坦途。但这死劫她一直没有度过,她只是单纯的在和天命死磕罢了。
“什么命定轨迹,什么死劫,我可不信!”萧瑟突然出声,语气嘲讽而不屑。
雷无桀也挥舞着拳头,附和道:“对,没错!什么命不命的。我相信人定胜天,你聂桑窈必定长命百岁!”
抱了抱自己的药箱后,华锦充满底气道:“我也会帮你的!”
“还有我们!”唐莲,司空千落和叶若依都异口同声道。
尘奴也将眸光投到她身上,神色慈悲而宽和,这是他欠下的罪孽,他自当全力偿还。
在外面煎药的山奴刚回来不一会儿,虽然不明白大声了什么,但也还是抚了抚身后背着的巨剑,无声的向聂桑窈表达自己的想法。
帮助少主,天经地义。而且,错的确是他犯下的,尽力弥补就是他的命数。
被朋友坚定维护着的感觉她不是第一次体会到,但是每一次感受到这种情感,都还是会很感动,觉得浑身都充满了力量。
“好,我们一起改变这狗屁命数!”她勾唇,笑的明媚而狂傲,仿佛天地变色都挡不住她一往无前的魄力。
这才是她万蛊寨少主原本的样子,狂傲不羁,任何困难都不放在眼里。有人拦路?打过去便是!
几个少年人相视一笑,这一刻少年人的意气尽显无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