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救与不救
秋分已过，夜有些凉。
依旧是高门大户，依旧是铜雕花大门，依旧是凛气十足的石狮子，依旧是在大门环上挂着的长柄锁，依旧是月至中天时分。
她先是站在对街口树影底下，静静地观察着周围。
没有题字的、空白的红底蓝框牌匾，在夜色里居然发出一闪、一闪的金色。
这在第一次来到时，她便已经看到，也发现只有她看见那一闪、一闪的金色，至于身份特殊的巫灵、素璧、夕离等人，她便不得而知。
或许，也看到。
或许，没有看到。
但是，可以知道的是作为普通人是一定看不到。
例如：小唐，还有之前在这来来去去的各色人员。
现在，周遭一片安静，除了那未曾停止的虫鸣蛙叫。
上一次，没有虫鸣蛙叫，“咝咝”电流声却此起彼伏。
上一次，夜色清凉却阴寒。
今夜晚风习习。
苏心语缓步走出树荫，月光从天空洒下，肆无忌惮地披满她的周遭，人的影子落在脚底下。
站在石梯前，苏心语抬头看向门匾。
一闪、一闪的金色光芒，依旧闪耀。
房檐正瓦片上，一粒圆润的白玉珠子脱离绿盘，“叭嗒”一声，落在石阶上，溅起水皇冠。
“叭嗒”，又有一粒白玉落在石阶上，又开出一顶皇冠。
“叭嗒！”
“叭嗒……”
水珠纷纷从房檐上掉落，砸在她的面前。
苏心语退回两三步，看着眼前奇怪的景象。
珠子，终连成雨帘，把她和大门隔离开。
“所来何事？”
黄莺出谷的声音穿透水帘，一个身影在珠帘后逐渐清晰起来。
“你是寒露。”她查过，这宅子由四季神守护。
“正是。”女子缓缓欠身，行了一礼。
“我想带走它们，请仙子行个方便。”
女子轻笑，动作优雅地上前，一手轻揭水帘，而那水帘子就真像是用玉珠子串成的帘布一样被搁起一角，她侧着头，从帘后走出来。
如水月色下，白色帆布休闲鞋，黑色阔腿裤，短装明黄色束腰t恤衣，及腰长发束在后脑上，发丝随着阵阵夜风轻歌慢舞。
高额大眼，秀气鼻子，小巧樱桃嘴唇，虽然没有肤白胜雪，却也是白皙肤色。
微胖，却恰到好处。
五尺身高，总体来说，小巧玲珑，小家碧玉。
不出众的外在，往往容易让人忽视。
打量着她的女子步下石阶，其身上所着衣物甚是奇异，似乎是用珠子串成。
霜降数天前曾与他们几人说过，神尊现世。
至于是不是神尊，真是那数个洪荒前的开世人物，做为才当了区区二千年的小仙来说，很难凭视觉断定，也无法掐算比自己级别高的神仙，而眼前掐算出来的人类身份，就是人类的身份，大体上一生平顺，却无法算出其未来走向。
所以，他们依靠的是法系。
史上记载，四季神，二十四气仙，都是师承神尊，每一个新任的季神气仙都需要在其神像前受礼，通过七七四十九阵，才能习得本门终极术法，业成时还得过九死一生的玄凌门，方可得二十四气仙之位。
而能够终成气仙者，都会有一股气与本门神尊相系，这算是一种变相的认证，也是对各个徒子徒孙的保护，危及性命时，它会自动形成保护罩，同时，无论你身处何地何时，还能把人瞬移回到季神殿内。
只要神尊现世，他们都会有所察觉，其区别只在是两者距离远近问题。
像现在，差了五步，神尊气息的牵引便弱了许多。
一般有两个原因，一个是神尊说是现世，只是先有微弱气息，只要是同宗之人，便能多少感觉得到；另一个是自身修为未精纯，俗话修炼未到家。
不管如何，此人是神尊无疑了。
女子双膝着地，朝着苏心语拜倒。
苏心语惊了一下：“你这是做什么？”
“属下寒露受秋神之命看守此处，大人若要带走那两人，需得有其它物事做为代替，否则，属下无法执行。”
“它们魂魄被困，哀嚎痛苦，做为神仙，不救反而还要‘以其它物事’代替？”苏心语拧眉，神仙是这样的良善。
“看守的职责，是保证此宅安宁。”
寒露跪在地上，低垂着眉眼，背梁挺直：“看守失误，令凡人进入宅内，破坏宅内阵法。”
“此宅内拥有多个阵法相联，更有一个修复大阵守护，一经发现阵法有损，就会自行启动。”
苏心语有些不解：“这与它们有关？”修复？与她要带走人，有关？
寒露：“闯入者擅动宅内建筑体，使得伤魂损魄，又破坏阵眼，以致净幽水流失。”她叹了一声，“修复阵法自启，定要先补魂修魄，那么在宅内的生人……”
讲到这里，她抬头仰望着眼前人，“有句话是：自作孽不可活。事情至此，无可厚非。”
女子头顶上的珠花在月色下照耀下闪闪发亮。
苏心语：“这宅子里有什么？”
寒露闻言愣住。
“有什么？”苏心语再问。
回过神的寒露“咳”了一声，才道：“里面关押着一个重要人物。”
“先前的失职，已经引起多方注意，妖魔界若非有魔尊等人执掌，怕是已经压制不住野心勃勃之人。”
“这人和魔界有关？”
“据传，是魔界老祖。”传闻中与三无神尊是同辈。
魔界老祖？三无神尊？宅子相关的册子上方没有注明清楚。苏心语在脑海里翻了翻看过的关于此宅的资料，认真地与眼前女子所说对照着，发现有出入。
“你先退下吧。”
低沉地嗓音插入两人略显尴尬的气氛里。
寒露顿时松了口气。
虽然吧这位苏心语小姐没有疾言厉色，平缓语气，清冷神情中却有着一股上位者的不怒自威，每出一句疑问，都有如拷问，令她冷汗浃背。
得到夕离的指令，她毫不迟疑地起身，恭敬地行了一礼，倒退着回到水帘之后，渐隐去身形，水帘也逐渐消失。
“他们称这位为魔界始祖。”
看到夕离到来时，苏心语是有点心慌，毕竟此次出来，她没有汇报上去，见对方似乎没有要责备的意思，还开口解疑。
“魔界始祖？”
“神尊当年为了镇压这位，用一百零八个极恶之徒，以咒术、方位固定在其建筑体上，先前那伙年轻人为了进来所谓‘探访鬼宅’而擅自破坏墙体，其中一个被损坏不，失去镇压的恶徒还逃走了，他们算是私放恶徒。”
这一下子，就得了三宗罪。
“自修复大阵是用以保证能够继续镇压这位，少了一个恶徒，只能用宅内的生人进行修补。人有三魂七魄，死的两人其恶气不足，便从同来的几人再取走三魂七魄，拼成二十四魂魄，凑合成一个恶徒顶替缺失处。”
利用极恶煞气进行以恶制恶的镇压。
人心不足蛇吞象，夕离摇头：“若非几个年轻人心生贪欲，肆意破坏，也不会被禁锢。幸好是阵眼从他们身上找回来，要不然，事情越发不可收拾。”
“人少了魂魄……”苏心语欲言又止。
“有果必有因。”夕离慎重地看着她，“你不是救世主。”
没有谁注定是救世主，也没有谁会需要救世主，能救自己的，只有自己。
苏心语有些不可置信地盯着长相阳刚，给人一身正气样的夕离的嘴巴，她不相信这嘴居然会吐出这样的话！是她太吹毛求疵，还是宽以待己，严以律人了？
“下方镇压的这位，可是拥有能够毁天灭地之力。”
看出她仍欲救人，夕离冷冷出声，警告道：“当年为了镇压这位，神尊可是消耗自己一身修为，冒着灰飞烟灭的危险，费尽心力才成功。是救几条性命重要，还是无数生灵重要？是救已死之人，还是救活着的人？”
“你想想吧。”说完，他便不再理会苏心语，径直往来时路行去。
有些时候，好心相救，并非好事。恰到好处的相救才是锦上添花。
他们被困，起因正是自己的贪念。
“救命！”
“救救我们！”
“我不要呆在这里！”
“放了我，对不起……”
“……”
宅子里又传出声响。
“鬼话会让人迷失。”
远处，夕离的声音响起。
听到鬼说话，要赶紧封住自己的听力，否则鬼话听多了会“信”，甚至着迷，那时就很容易被鬼所控制。
苏心语迟疑片刻才抬手，食指凌空连连比划，一道青光闪现，整座宅子便被罩在一团青色光芒里，淡淡地青色，一个很巧妙的障眼法，既能屏蔽掉声音，也能把宅子隐藏起来。
夕离转过头颈，对于女子的动作，微不可见地摇头，心里直叹气。
鬼话，也不是谁都能够听到，能够听到鬼话的，又岂是简单的人。或许她的担心也并非多余，也但愿是多余。
苏心语最后打量了几眼宅子，思考着刚才夕离的话，最终只能无奈地叹气，但愿有一天，自己能够找到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