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魂魄与恶魔（阿图版）
“丁——当——。”
“不去天堂吗？”
“丁——当——。”
“天堂是什么？”
“丁——当——。”
“有上帝的地方。”
“丁——当——。”
“阿图会去吗？”
“丁——当——。”
“上帝不收我。”
“丁——当——。”
“那不去。”
“丁——当——。”
“为什么？”
“丁——当——。”
“上帝不收阿图。”
“丁——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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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了草原，没有了阿亚，我漫无目的地走着。
“丁——当——。”
一天，我走进了一座森林，鸟儿的叽叽喳喳声，和展翅飞翔时空气振动的声音，让我好像回到了呆在阿亚的小木盒里的时光。
“丁——当——。”
我没有地方可以去，回魔界吗？全是不喜欢的族人在。
“丁——当——。”
原本以为可以和阿亚一直，一直，一直在一起，可是……阿亚……人类是脆弱的。
“丁——当——。”
于是，我决定用她以生命换来的我的人类的样子，去走一遍阿亚曾经走过的每一条道路。
“丁——当——。”
依着记忆中的路线，我一步一步，慢慢地走着。
“丁——当——。”
身上的披风带子尾部系着的铜铃，随着我的脚步在跳跃，发出丁丁当当的声音，就像记忆里阿亚的脚步声，一步一步。
“丁——当——。”
披风散发出来的禽类的气息，吸引着鸟儿们飞到我的身旁，停留，或是叽叽喳喳叫唤。
“丁——当——。”
放慢着脚步，微仰着头胪，感受碰上山风吹过耳旁，发出的呼呼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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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当——。”
“上帝为什么不收阿图？”
“丁——当——。”
我的身后跟着一个人。
“丁——当——。”
是从山洞开始，跟着到草原，来到森林里，我走它走，我停它等。
“丁——当——。”
是阿亚。
“丁——当——。”
跟着我，即将走到下一座山时，我终于忍不住想开口。
“丁——当——。”
“知道天使吗？”
“丁——当——。”
“天使？”
“丁——当——。”
“天使是纯善的化身。”
“丁——当——。”
“恶魔是悲剧的产物，通过不断的杀人，吸食人类的爱嗔怨念，获得进化。”
“丁当当。”
“我是恶魔！”我转过身
“丁当丁。”
我立定在“她”的面前，看着飘浮着“她”，严肃认真。
这是一条灵魂，非常纯净的魂体。
“像你这样纯净又悲伤，还能在黑暗中不迷失方向与自我的灵魂，是最好的食物。”
我可以感觉到“她”魂体的震惊。
从第一次见面，她心里的难过比她的实际身高还要高，却因为纯粹的干净而不悲伤，单独一个人行走在漆黑的森林里，也依旧能不迷失方向，面对选择时也能坚持自我，如果她能愤怒，我想这灵魂吃起来味道更完美。
“那你吃了我吧。”
良久，她才开口。
魂体也随即变成一个小圆圆，在空中飘荡着。
呵呵！
我冷冷地盯着白球。
“我就不用一个人……”
声音很小很小声的传来，难过的气息在逐渐加强。
天空突然灰暗了下来，风在树林间四处乱闯，不久便有雨珠从头顶的密叶中滑落，越来越多……渐渐形成雨幕……
“丁——当——。”
“你走吧。”
“丁——当——。”
“去你该去的地方。”
“丁——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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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后的森林里有一股草木的清香，空气中湿润，水珠在阳光的照耀下，折射出炫亮七彩的光芒。
“丁——当——。”
她跟在我后面。
“丁——当——。”
在我那样冷绝地说完后，她还是静静地跟在我后头。
“丁——当——。”
只是变得更加的小心翼翼，距离也更加的远。
“丁——当——。”
这样一前一后的又过了很多个晨昏，来到了一个碧蓝色的山湖边，那是我第一次看到阿亚祼体的地方。
“丁当——丁当。”
那时候用来放竹筐子的石头，对我现在这副大人的身材来说是小了许多，但是勉强还可以坐下。
记得我还是小鸟的形状时，阿亚就是用这里澄澈的湖水为我擦洗身子。
“阿图。”
远远的，小小的，试探的声音传来。
“阿婆说一个人死后，如果还有牵挂，是不能投胎转世的。”
活着的人知道必死，死了的人却毫无所知。
他们的爱，他们的恨，他们的嫉妒，早都消灭了。
人的气一断，就归回尘土。
曾经打算的一切，当日就烟消云散。
可是阿亚还在，那么这个灵魂……
难道是因为牵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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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帝用尘土造人，将生气吹进他的鼻孔里，他就成了有灵的活人。
人死后通常埋在地里，他们从尘土来，又复归于尘土。然而，人的灵却归入永生的状态，因为灵是永不朽坏或死亡的。
所以，阿亚现在是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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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当——。”
我没有出声询问阿亚的牵挂是什么，看着她跟在我的身后，我很自恋的想那是因为我。
“丁——当——。”
为什么还要跟着，她不是说我自由了吗？
“丁——当——。”
恶魔与人订下契约，在完成人的愿望后，恶魔将获得吞食其灵魂的权利，也是报酬。
“丁——当——。”
恶魔是没有爱的。
“丁——当——。”
只是简单的执着于人类灵魂的味道。
“丁——当——。”
那么，我现在又在做什么？
“丁——当——。”
走在阿亚曾走过的路上，一步，一步。
“丁——当——。”
明明是恶魔，却做着人类的事？
“咝——”
我回了在魔界恶魔岛的我的住处。
“丁当丁。”
恶魔，就应该要有恶魔的样子。
“丁当当。”
可是为什么我却觉得有些沉重？
披风的一角遮在我的手臂上，两个金色的铜铃静静的躺在我脚边的地上，在黑暗中居然发出微微的闪光点。
人类，脆弱的人类。
即使是身陷绝望的深渊，哪怕是只有一根救命的蜘蛛丝，也会毫不犹豫的抓住爬上来。
人类拥有无上的执着力。
阿亚就花了三十九年的时间，用心制作出千彩羽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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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和阿亚路过一座庙宇，在寺里给一老师父招待了一晚，老师父说是他与我们的缘份，在离开时，他还跟阿亚说：
“莫要恐惧一夜的苦恼，莫要在烦恼中迷失自己。人生，岂止是此处的烦恼。”
那么，现在的我，是在烦恼？
哦——我原本以为可以和阿亚一直，一直，一直在一起……原来，这就是我的执着点，我的烦恼就是阿亚已经死亡，无法再和我在一起……
呵呵，和人类呆久了，也会，同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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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当，丁当。”
同化就同化吧。
“丁——当——。”
灵，是永不朽坏或是死亡的。
“丁——当——。”
我回到了那走不到五分之一的路，继续向着目的地走。
“丁——当——。”
我笑了。
“丁——当——。”
那个傻傻的阿亚，居然还是在原地等着，一步也没有离开过我突然消失的地方。
“丁——当——。”
她，依旧跟着，眼晴死死地盯着我，也不开口出声，问我去了哪儿，又刚刚从哪儿回来。
“丁——当——。”
虽然只不过转瞬的时间，但我知道，对于人类的时间来说，转瞬并不短。
“丁——当——。”
哦，她现在是灵，也不受时间的限制。
“丁——当——。”
我莫名的开心。
“丁——当——。”
在接下来的行程里，我们谁都没有再开口，默默的，各自走各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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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之后，又行至曾经的那一座庙宇，又见着了那位老师父。
山中人的岁月和恶魔一样吗？
“两位施主辛苦了，可还要在小寺略做休整？”
话是这么说，但老师父已走在前头，为我们带路。
“大师，您看得到我？”
原本看见庙宇就躲得远远的阿亚听到老师父的话，激动万分地冲了出来。
“施主，可曾记得老僧的话？”
——莫要恐惧一夜的苦恼，莫要在烦恼中迷失自己。
——人生，岂止是此处的烦恼。
“既是如此，你又在此处烦恼什么？”
老师父笑眯眯地看着我，话却对着阿亚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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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想起来了，这一句话之前，老师父曾说：他与我们有缘……是我们，当时的我是一只小鸟形状。
老师父认出来是我们——小鸟，阿亚——恶魔，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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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无话。
隔天一早，我们又启程了。
出门前，阿亚坠在后头，临出门时，突然又跑回去，对着老师父深深一躬。
“谢谢大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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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实在想不出，为什么阿亚要回去感谢老师父？
可我知道自己就很感谢老师父，如果不是他曾经说过的话，我可能不明白“一直，一直，一直在一起”的另一种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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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走到一块被烂树根缠绕得几乎见不到表面的岩石下方时，阿亚叫住了我。
“阿图，谢谢你陪我这一程，我很开心。”
看着她，我突然间有一种酸酸的感觉袭上心头。
“当一个人太过执念某一样事物时，就会变成一种怨，而魂魄有了怨气，怨气得不到释放，会让人最终变成凶鬼，永世不能投胎转世。”
……？
“我决定了，我要去投胎转世，你真的已经自由了，也会越来越强大。”
这半透明的灵，脸上划过深一点色泽的水迹。
她在哭，在流泪。
“你要好好保重！”
手背擦掉泪水，她带着笑意说，“那天晚上的事，我都看见了。”
那天晚上？
——哦，是三天前的晚上发生的事，不过就是几个同族的来找我的茬。
“我走了，阿图！”
慢慢的，她在浅淡里隐去了身影。
“阿亚？！”
她不见了。
灵——不是永不朽坏、死亡？
为什么……
是呀，她说过她是魂魄……
岩石上枯树桩旁，树根盘绕着山石，清晨的日光耀眼明亮。
“阿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