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1章 唐言轩的扇子
陆玄机怔怔看着那抹浅笑、那道背影堪堪远去,竟发不出声,竟起不了身,直到那袭紫衣从视线可及消失,不知所踪,他才失声喃喃:“……阿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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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玄机黯然失神地回到灯火阑珊处后,成日心神不宁,没人知道他怎么了,也没盼着陆宁回来。
他重重压着眉角,将自己关在寝室里,谁也不见,扰者受罚。
陆玄机从没想过自己会那般残忍第二次,从没想过自己还得残忍第二次。
他没见到那人落泪,却听见了那人心碎。
那抹不知为何扬起的浅笑,那道不知为何离去的背影,都紧紧攫住他的思绪不肯放,他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的,可那跨出步子的身影竟离他无比遥远,那哽在喉头却本就无语的声音竟干涩异常。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不知道为何自己一句对不起竟换来一抹浅笑一个转身。他总觉得,那个身影消失于视线后,有什么东西断掉了,也有什么东西纠结在一块了。
陆玄机从未如此烦躁过,他对这种迷茫感到生涩,当他看着那条他亲手系上的白布条堪堪远去,他不知道为何自己没有追上去。或许,或许是觉得自己没有资格。或许是觉得自己追不上。或许是没有追的理由。
他还是第一次觉得在自己骗自己。
“……不能收……我不能收……”
陆玄机一直喃喃重复着这句话,沉重的话语从紧咬的牙关卖力钻出,他猛地大吸一口气,闭目仰头,将那口气憋到再也憋不住才狠狠吐出。
他望着梁柱,脑儿里看见的,却是一袭翩翩紫衣。他想不起来那条遮布下的双目是什么样子。
陆玄机眉眼一软,失神地又道那句:“我不能收……”
他何故不能收?
他不是不能收,只是不敢收。
……不是说了,会陪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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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年腊月,陆良唐门易主了,唐言轩从自家兄长那儿接过唐阳戒,就套在左手食指上,与中指上的唐阴戒互相依偎。受恶神认可之人,两枚戒指将会自动符合其指尺寸。
在那之前,唐蝶语实在筋疲力竭,他又往自己身体里养了一只蛊虫,名为“忘情丝”,也没与自家弟弟知会一声。唐言轩知道后,就说了一句:兄长真傻。
唐蝶语反驳不了,也否认不了。他感觉不到疼了,但仅限于身子的不适。尸公不再他全身上下乱窜,而是在他身子里,那就是一只会移动的蜥蜴纹,但不会痒,反正他也感觉不到痒了。
他虽摆脱了宗主的大任,却摆脱不了辅佐的本份,更摆脱不了那椎心的惆怅。
阴风阵阵,落向斜阳,微弱的晕黄穿透不进层层昏暗。
唐蝶语坐在竹林中,刺骨的风逆向袭来,遮布与发丝打在了他额上的明心真言。右脸那只头部被遮住的蜥蜴纹似乎活了起来,刺激着他的眼角。
他的视线并未受阻,但此刻的他,确实只能见到黑暗。
别人总说他看不见,实际上,他却无法闭上眼睛。
那一句“我不能收”就如寒风那般狠狠在他脑中复诵,一刻也不曾停过。
他感觉不到痛,却有股莫名的酸涩,他知道这次伤的,在心里。一直以来都是。
他想就这么放飞自己,悄然无声地消失在竹林中。他从来就不为了自己而活,这是他第一次主动争取自己想要的东西,也是最后一次,却不是唯一一次的失败。
王娘与尸公达成了协议,他终究没有被蛊虫吞噬,他这个丑陋的愿望也无法实现。蛊虫接受了这样懦弱的他。他扯下了遮眼布,无神的双目早已干涸。
他还记得,这条布还是那个人亲手替他系上的。额上的真言还是那个人细心替他画上的。他永远都无法原谅那个人,和自己。
如若说唐家人都被诅咒了,唐言轩是无法命中靶心,那么唐蝶语便是无法得偿所愿。
他终究只能像蛊虫啃食着他的生命一样,啃食着孤独。
他以为、他真以为,他俩的关系能有一点不同了。不,确实是不同了,变得更加生疏了。
来宾:白陌桑。
时间轴:同祥元年,岁次辛丑,七月初一。逢问道。
同瑞廿三年,改年号同祥,岁次辛丑,韶华之战过后的第五年,也是白帝城葬下双坟的第五年。
这年的二月十四,唐言轩没去白帝城,他在忙一件事儿,没脸去白帝城。
可六月廿五,他去了,满面疲惫,也没通知白陌桑。
白陌桑真以为他会如往年那般,过了自己的生辰、在七月初才会来白帝城,怎料提早了。
唐言轩一落了地,白陌桑是提前接到探子的消息才赶忙迎接,而唐言轩竟然自个儿直奔墓园,还没走错方向!
白陌桑怔怔地看着唯一留下的唐蒙,唐蒙不停哈腰道歉,说事发突然,来得匆忙,没能提前告知。白陌桑倒无所谓,让他更疑惑的是,唐言轩之前难道都是故意不认得路的吗?可又不像啊?
其实唐言轩也很怀疑自己有没有走错方向的,可他忍不住了,还真没走错。
他扑通跪地,早挤满眼眶的泪水滚滚而落,他死死掐着自己的衣裳,垂着头抖着双肩,毫不掩饰自己的伤怀,放声大哭。
白陌桑赶到,老远就听见那哭号了。发生了什么事?他不知道,也不大敢知道了。
唐言轩一直哭了一炷香时间,哭得全身都软了,跪得腿都麻得没感觉了。
好似五年前头一回听到墓中那人的死讯,一颗心纠结得发疼,难受得发昏,痛苦得发疯。
他好想刨开坟土,好想撬开棺木,好想抱抱棺里的那个人,好想对那个人说一声:我想你了。
他忽然有些羡慕旁边那棺,可这白帝城的位置,没有他一份。
他抹了抹满脸泪水,撑着腿想要起身,可半点儿力气都没使上,撑起两吋又摔了回去。白陌桑见之,慌慌张张跑了过去,道:“唐公子!我搀着你吧!”
唐言轩抽着发红的鼻子,没拒绝他,最后直接跌进白陌桑的怀里,软声哭道:“白陌桑……我想他了……我能不能、能不能去他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