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7章 白陌桑的无心
回信拒绝后，他在春祭过后又收到一封鱼雁，叫他震惊不已。上头写道：
“二月十四，舍弟前去白帝城祭拜故人，通知仓促，还望见谅，有劳关照。唐蝶语字”
白陌桑捧着鱼雁瞠目结舌，二月十四！他堂兄生辰！唐言轩竟然要来白帝城！
他莫名慌张，也没说要来几个人又该来几日，总之唐言轩肯定不认得路的，多半唐蒙、唐春、唐夏也会跟着，那他该准备多少房间啊？
其实这白帝城主要是他娘亲在管的，他也只好匆匆去与自家娘亲商量了。
幸好安氏说会替他打理好，难得贵客，不可怠慢，让自家儿子好生招呼，唐公子在的几日就专于陪伴便成了。
白陌桑知晓唐言轩总有一天会来这白帝城，来见白云飞，可他从未想过，竟是这般情况，天人永隔。
时间轴：同瑞二十年，岁次戊戌，春，二月十四，韶华之战隔年。
这天总算是来了，二月十四，白云飞生辰，虽说没人死了还过生辰的。但对白陌桑而言，这的确是对自家堂兄最好的礼物了。
唐言轩来了，穿着自家斗篷，巳时落地。白陌桑与娘亲早在大门恭候。
白陌桑有些意外，唐言轩身后竟真的只跟着三个人，唐蒙、唐春、唐夏，唐蒙手上还有一只食盒。
穿着斗篷的唐言轩看起来更加娇小了，他面色白皙，有些憔悴与疲惫，一脸淡漠，堪堪步上，于五步前止，慎重作揖，道：“在下唐言轩，见过白宗主、见过安夫人，叨扰了。”
好怪的称呼！白陌桑吓呆了，连招呼都没打，然后就被自家娘亲打了。
安夫人笑着招呼，说不打扰他们，让儿子好生照应。唐言轩道了谢，目送安夫人领着门生离开。
不过一会儿，就剩呆滞的白陌桑与唐家四人。唐言轩挤了挤眉眼，道：“白陌桑，你是见鬼了？”
这称呼才对！白陌桑堪堪醒神，展笑道：“唐公子！欢迎！”
唐言轩眉目间闪过一抹忧愁，随后翻了个白眼，道：“你反应也太慢了。我饿了。”
白陌桑猛然一怔，连忙请道：“啊啊啊！想过唐公子还没用膳，都准备好了，这边请！”
唐言轩又忍不住蹙眉，这白陌桑真怪，一点儿宗主的范儿都没有，传闻果真不假，这白帝城是安夫人掌权的。
白陌桑领着他们到客堂，吩咐一声，伙食很快送来，白陌桑于主位坐立难安，面上虽是挂着笑容，却明显是僵硬的勉强。
已褪去斗篷的唐言轩低头瞅着膳食，倒是比安家的丰盛多了。他在想，自己眼下吃的，与白云飞平时吃的一样不？
白陌桑讪讪笑道：“唐公子，请用。”
唐言轩抬面看他，这白陌桑好似憔悴了几分，不过就去年白云飞葬礼时，比他兄长形容得好多了。他点点头，眼神示意对面三人。
唐蒙煞是尴尬，他们都是头一回来的白帝城，这可与他不自在并无直接关联，他可没法像春夏二人悠悠哉哉的。
唐言轩拾箸细食，特别秀气。白陌桑瞅着他吃饭也不对，只能捧起杯盏啜茶，一直喝茶也不对，他又放下盏子，目光实在不知该落向何处。
唐言轩眼尾见他那般慌乱，仍是悠悠捧着饭碗，淡淡道：“白陌桑，你有什么想说的便说，反正我听着。”
白陌桑劈然一僵，讪讪瞧去，道：“呃，其实也没什么想说。啊不是，是很多想说的，可不知从何说起。倒是唐公子想问什么，我都会答的！”
唐言轩动作一止，碗箸垂了一些，他直直看去，眉目间藏着几分难以言说的愁郁，道：“是吗？”
白陌桑点头如捣蒜。唐言轩目光一闪，落在了碗内，箸子翻起米食，又起又落，他淡淡道：“那你告诉我，韶华之前，白云飞有没有见过你？”
白陌桑猛一怔，心里登时七上八下的，他努力抑住仓皇，点点头道：“见、见过的。就是出发去昆仑山之前。”
他已经做好准备了，就等着唐言轩问，问他堂兄都与他说了什么！
结果，天不从人愿。
唐言轩没问，只是点点头说了一声“喔”。
喔？就喔？就是喔。
白陌桑垮了脸垮了肩膀，难以置信，唐言轩竟然没问，竟然能不问。这还是他认识的唐言轩吗？
就算、就算他不是唐门附庸的安家人了，但这会影响唐言轩对他的态度吗？不会的吧？唐言轩还喊他全名，就代表压根没尊敬过他。方才那声“白宗主”也只是作作样子罢了！
他脑儿里忽然闪过一念，该不会……唐言轩是害怕了？
唐言轩体内已经不是胆小的蚕王，而是勇猛的王娘了。真的是因为害怕吗？他不敢问。
他一直认为唐言轩很勇敢的，说不明白为什么，但在他眼里看来的确是的。
白陌桑问了唐言轩会待几日，得了个“一日”的回答。白陌桑惊呆了，唐蒙补充了一句“明早就离开”，白陌桑又更惊讶了。
他急急道：“难得来一趟白帝城，不多待几日吗？春祭也过了，眼下的唐门应该、应该没什么事吧？”
更何况唐门还有唐蝶语在呢！
唐言轩放下碗箸，也没瞅过去，淡淡道：“我带了情花酥过来，我做的。你不许偷吃。”
白陌桑愕然，没明白过来，忽然说这个干嘛？他为何要偷吃？不，难道他不能吃吗？
呆滞了好一会儿，白陌桑堪堪醒神，这才理解过来。原来、原来有这么深的含意！
“……我知道了。”
他浅浅一叹，看唐言轩重新捧碗拾箸，不敢多说什么。
唐言轩亲手做了情花酥，他不能吃，因为不是做给他吃的。然而唐言轩为的那个人已经入土了，自始至终唐言轩来这白帝城都只为了一个人，既然见不到那个人，又有什么好多留的？
白陌桑深深明白，即便他也是白家宗主，跟那个人仍旧不同。
韶华之前，白云飞的话语还言犹在耳。白陌桑从未见过自家堂兄那般无奈至极也无可奈何的笑容，好似肩上扛着无数个绝望，却逼不得已只能扬起唇角，那神情好复杂又好单纯，一边说着“帮帮我”，一边又说着“你帮不了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