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有酒却也不成欢(下)
大清早的这么一闹,吵醒了不少人,陵川蓝氏的家仆聂成华被华山陆氏的小公子拖走的事儿,早就传得沸沸扬扬。
很快,聂芳被带到小祠堂,还被按在地上,嘴上符箓已退,聂芳不断挣扎,哀求道:“各位大哥行行好,我是无辜的!”
陆宁站在一边,神色凛冽,道:“还在狡辩。”
聂芳不再挣扎,扭头看向陆宁,笑道:“陆小哥哥,你要罚我,你自己也逃不过!虽然你昨夜晚归,但你又因『私人因素』出了在水一方,同是犯了门规!”
众门生纷纷看向陆宁,心中诧然:“陆小公子犯了门规?”
“很好。”
陆宁毅然决然,盯着聂芳许久,随后缓缓将佩剑卸下、褪去外衣,并屈膝一跪,肃穆端正,冷声道:“你说我犯禁,我便陪你受罚。动手。”
聂芳大惊,连忙哀求道:“等等等等!喂!陆静虚你搞什么!多爱惜自己一点好吗?我知错了知错了!初来乍到不懂规矩,还请再给我一次机会啊!各位大哥饶了咱俩行不!云门不是与陆家关系很好吗!”
陆宁斥道:“正因为有交情,才必须以身作则。动手!”
聂芳被压下头,大板子重重打在腰背上,整个小祠堂都是他的哀号,陆宁皱着脸,背上一阵一阵重击接踵而来,他却半句都没吭一声。
这惨叫惊心动魄,连堂外候着的几名世家公子听得都疼了。
在外头的白陌桑缩着肩膀,道:“聂兄叫得好惨啊……”
蓝烝故作正经,冷哼道:“还不是他自己活该!”
跑去偷看的白云飞此时回来,神色紧张地道:“疏影公子也被打了!”
知道事情经过的陆玄机听到自家弟弟也领了罚,虽是不意外,却仍是有些惊讶。
唐言轩讶然:“陆静虚?他不是捉贼的吗?”
金冠玉朝陆玄机作揖,道:“玄机大哥,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三天前,金冠玉和蓝烝对于陆玄机的称呼都被本人要求从“陆公子”改成任意非“陆公子”,金冠玉自然是高兴的,原想喊“玄机哥哥”,却怕失了颜面,彼此亦不熟悉,总不能与唐小三一样的叫法。
众少年纷纷瞧向陆玄机,他笑得有些无奈,转述了昨晚的事。
蓝烝听毕,一掌打在额上,很是不愿相信所闻,咬牙切齿骂道:“聂成华那个大白痴!”
白云飞拍拍蓝烝的肩膀,道:“好了好了,成华兄心性如此,至少我们在的时候还能拦住他。”
唐言轩冷笑道:“白云飞,你不是欣赏聂成华吗?怎么不去替他挨板子?”
白云飞一眼瞪过去,道:“那你长得跟女孩子一样,怎么不穿女装?”
唐言轩长相俊秀、天生丽质,除天生骨骼娇小外,又自幼习蛊毒,常以自身试蛊试毒,身材再多锻炼亦是徒劳,然家中祭祀时,亦常以女装示人。
最痛恨被说是女孩子的唐言轩完全被激怒了,大声斥道:“你扯到我身上干嘛!我娘就把我生成这样,我骄傲!你管得着吗丑八怪!”
好歹也算玉树临风的翩翩公子,白云飞也被激起怒火,大声道:“说谁丑八怪!你这不男不女的!”
两人又开始为了斗嘴而斗嘴,一旁的金冠玉摇摇头,叹道:“又开始了,真不知该说是感情好还是不好。”
白陌桑来到战火边,苦劝道:“云飞哥哥、唐公子,你们别吵了,盈盈一水间不可以吵架,你们也不想挨板子吧……”
一如既往,白云飞、唐言轩的嘴脸又转向对着白陌桑,齐声道:“小孩子闪远点!”
白陌桑才十五,要不是为了见白云飞,他大可以弱冠再来问道,看谁还敢说他是小孩子,不过他也比这两个吵嘴的小一岁而已。
陆玄机正要上前劝阻,却被金冠玉无声阻止了。
过后不久,白云飞和唐言轩斗到像小孩子拌嘴一样,一人一句毫无意义。蓝烝望向小祠堂,定了一定,道:“你俩别吵了,没声音了,打完了!”
堂内打完堂外亦吵完,众人盯着小祠堂,等了一会儿,先走出来的是陆宁,虽满头大汗,却仍挺直腰杆。
陆玄机迎上前,心急如焚,道:“静虚,傻孩子,你怎么样?”
陆宁摇摇头,轻声道:“静虚无事,兄长,我先回去了。”
陆玄机叹道:“好,我同你回去。”
在经过一众少年时,陆宁还正儿八百地作了揖。
目送二人离去后,白云飞满心佩服,道:“成华兄都还没出来,那疏影公子居然还跟没事一样,佩服!”
唐言轩冷笑道:“白云飞,你不是欣赏聂成华?现在又移情别恋了?”
白云飞勃然:“我欣赏谁都不会欣赏你!”
唐言轩撇过头,道:“哼!谁要你欣赏!”
蓝烝瞅了瞅白、唐二人,决定不去理会,向金冠玉道:“我进去看看。”
白陌桑连忙跟上,叫道:“我也去!”
这一次,白陌桑逃离了战场。
二人来到小祠堂内,几名云门门生无奈地看着他们,而他们看着趴在地上的聂芳。
听到脚步声,聂芳艰难地抬起头,见到来人,便扯出笑容,道:“蓝烝,我的好兄弟,你来太晚了。”
蓝烝白眼道:“我才没有你这么蠢的兄弟,别趴在人家祠堂了,有够丢脸,快起来。”
聂芳伸出手哭道:“你说我看起来是自愿趴在这儿的吗?”
白陌桑苦笑,过去搀扶聂芳,聂芳却嘶嘶喊疼,无奈之下,蓝烝只好背他出去了。
回到原处,金冠玉一脸疲惫又无奈,金宵仍面无表情,乖巧地待在主子身后,而白云飞、唐言轩隔了老远,水火不容,势不两立。
金冠玉见他们回来,松了口气,道:“聂公子,不知你比陆公子多挨了几板子?怎么他还能自己走,你却、却这副模样?”
聂成华干干冷笑道:“我五十,他四十。天知道他吃什么长大的,壮得跟头熊一样。”
白云飞终于凑上前,道:“听说陆家酿药酒很厉害的,许是这个原因?”
蓝烝冷哼道:“才不是身子的问题,陆静虚心性坚强,自律自省,聂成华这白痴哪里比得上。”
聂芳用额头撞了蓝烝的后脑一下,道:“蓝浩清,你太过分了,竟然眼睁睁看我被抓走!让外人带着外人欺负我!”
“吵死了!你给我下去!”
蓝烝骂道,松了手要把聂芳丢下去,却被牢牢巴住。突然,陆玄机御剑而来,他无奈之下只好继续背着聂芳。
金冠玉殷勤凑上前,拱手道:“玄机大哥,你怎么又来了?静虚公子没事吗?”
陆玄机笑道:“舍弟爱逞强,给诸位见笑了。我是来找聂公子的。”
聂芳讶然:“找我?玄机大哥,如果你是想替陆宁向我道歉就免了,本来就是我拖他下水的。”
蓝烝在心里翻白眼:“只有这时候才会老实!”
陆玄机走过去,拿出一瓷罐,笑道:“静虚都与我说了,我还是头一次见他这么激动,倒也有趣。此物乃聚气散,寒门所制,对于恢复和止痛很有效果,现在吃一粒,睡前再吃一粒,明天就不那么疼了。”
聂芳眼光泛泪,感动不已,道:“多谢玄机大哥!”
陆玄机笑道:“这里面有两粒,便交与你了,我先告辞,明日开典再见。”
聂芳接过小罐,众少年向陆玄机作揖,目送陆玄机御剑而去,聂芳当即吞了一粒聚气散,蓝烝也受不了把他放下去了。
金冠玉迟迟望着天,喃喃道:“玄机大哥人真好。”
白陌桑点头道:“是啊,长得好看又温柔,云中君还给过超高的评价,没想到亲兄弟的个性能差这么多,搞得像是别人家的孩子似的。”
白云飞鬼坏笑道:“亲兄弟个性差多的例子,这里不还有一个吗?你说是不是啊?唐小三。”
那声“唐小三”,还特地一字一字拉长音了说。
唐言轩勃然,还未反驳,便被若有所思的白陌桑抢先道:“云飞哥哥说的是呢,蝶语哥哥长得也很好看,也很温柔,当然也很厉害!”
听他这么一说,唐言轩怒火更旺,骂道:“白陌桑!你是在说我长得丑又不温柔又很弱吗!”
“咦!”
白陌桑猛然一愣,发现自己讲错话了,连忙摆摆手,道:“不、不是的,我没那么说!”
唐言轩怒道:“那你是怎么说!”
白云飞已经笑到不能自己。
聂芳坐在地上,按着自己发疼的腰,咕哝道:“真好啊,还有力气吵架。唉唷我的腰……”
蓝烝冷哼道:“自作孽,不可活!明日开典仪式全部人都会到,大哥二哥也在,你给我安分点。”
聂芳哀怨地抬起头,道:“我想闹也没力气闹啊……”
突然,金宵走到聂芳面前,蹲下身拿了一包东西出来,道:“聂公子,这是凉贴,带药的,主子让我拿给你。”
聂芳双目泛泪,望向金家公子,道:“冠玉兄!还是你最好了!多谢!”
金冠玉被喊得起鸡皮疙瘩,摆摆手道:“别客气,你今天回房好好歇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