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九重箫,还你
陆静虚回来后,将怀幽琴包裹起来,带上佩剑。
聂成华满脸不解,道:“陆宁,你干嘛呢?”
陆静虚道:“及早前往盈盈一水间。”
聂成华惊声道:“怎么去!我可不能御剑!”
以为他是在说无剑可御,陆静虚淡然道:“我去借一把无主的剑便可。”
聂成华站了起来,奋力摆着手,道:“不是那个问题!是我不能御剑!我御不了剑!”
陆静虚霎时双眉一皱,道:“此言何意?”
“哎呀!”
聂成华被逼得慌了,顺手扯开上衣,摸了摸丹田处的伤口,道:“你瞧这疤。”
陆静虚讶然:“那位置,难道你的金丹……”
聂成华点点头道:“就是你想的那样,当年我被风棋那疯子丢入化神谷,说我死后要炼我的尸,我百鬼侵身,金丹早被吃干抹净了,什么仙门法术通通用不了,现在能使的,只有妖鬼之道了。且当初我都是被妖王带着飞天遁地的,哪需要我亲自……”
他不想再说下去了,正打算拉起上衣,陆静虚忽然道:“那图案是何物?”
聂成华愣了一下,顿时有些尴尬,干笑道:“啊,这个……无非是与黄临的契约了。”
陆静虚愣了愣,瞅着那满是伤疤的身子,登时有些难为情,随后撇开了视线,道:“……嗯,速将衣服穿好。我御剑带你过去,你替我背琴。”
聂成华喔了两声,把上衣整理好,将琴扛在背上。
离开灯火阑珊处前,遇到几个门生与陆静虚打招呼,聂成华躲躲藏藏的像做亏心事一样当他的背后灵,幸好没看到什么熟面孔。
聂成华想,时光荏苒,韶华飞逝,眼前这个陆静虚外貌看上去虽与从前并未有太多改变,却更多了几分肃然正气,他知道这个陆静虚不再是从前那个板着脸爱生气的少年了,而是受晚辈景仰、高高在上的静虚君了。
他被封了整整十二年,而陆静虚这十二年来必然长进许多,当年他还能与之拼个高下,如今,他连平起平坐都怕是做不到了。
两个大男人踩着一柄剑又背着一把琴实在有些危险,聂成华死死抓着陆静虚不放,陆静虚半声不吭,全力赶路,大半天过去,到达蓬莱云门山脚下的蓬莱云城已是黄昏,聂成华全身僵硬趴在墙上,陆静虚背过琴,也没催他。
他想起了过去被俘虏的逃亡生活了。
聂成华脸色惨白,咕哝道:“一躺十二年,筋骨硬成铁……”
他叹了叹气,舒缓身骨了好一会儿,又道:“陆宁,太阳快落山了,今儿不上去了吧?”
陆静虚点点头,道:“嗯,明早上山,暂且留宿一晚。”
聂成华高举双手欢呼道:“太好了!我要喝酒!”
两人来到客栈,小二见是华山陆氏的道长,招呼得比谁都勤快。
聂成华道:“小二,来几样菜,再来两坛不醉不归!”
小二毕恭毕敬,笑容满面,道:“好嘞好嘞!客官稍等,马上来!”
聂成华满面春风,摇头晃脑哼着小曲。
陆静虚道:“这么高兴?”
聂成华笑道:“当然高兴了!自问道过后就与不醉不归绝缘了,之后发生了那么多事,真是时光荏苒啊──想想还有些怀念问道的日子,我莫不是年纪大了?”
问道,乃蓬莱云门所办,华山陆氏协办,五年一期,一期一年,夏始夏终,已有百多年历史,凡仙家子弟,弱冠以下皆可参加,云门问道已成修道之必经过程,没参加过问道者,还会受世人耻笑。
聂成华问道当年,被誉为最有看头的一期,六大世家嫡嗣争锋,好不风光。
陆静虚没有答话,脑中却闪过了许多当年问道的情景,与世家公子们由陌生至熟悉,而今,又由熟悉退回陌生。但是,眼前这个聂芳似乎还和从前一样,风流潇洒,乐观得好似天塌下来也能饮酒作乐。
酒菜上毕,聂成华狼吞虎咽,一口菜一口酒,丝毫没停过。
简直不忍直视。陆静虚道:“你慢点吃,没人与你抢,吃完还饿,再加便是。”
聂成华边往嘴里塞边点头,好似一只饿死鬼,道:“哦!嗯!好!”
陆静虚叹气,慢条斯理拣菜来吃。
待桌上一空,聂成华满足地拍了拍肚子,有些不好意思,道:“嘿嘿,好像都被我吃了,酒也被我喝光了,陆道长,你够吃吗?”
陆静虚淡然道:“足矣。”
聂成华摆着一张大大的笑容,道:“那咱们再叫两坛酒,回房里喝,我有些事要问你。对了!我身上可没钱!”
陆静虚看着他,沉默了片刻,取出两锭银子放在桌上,道:“我有。”
聂成华双眼发亮,一脸崇拜,想这陆宁太霸气了!如若对女子这般,怕是无人招架得住啊!
陆静虚喊了小二来,还未发话,便被聂成华抢先道:“小二!开两间房!送酒来!”
小二愣了愣,连忙笑道:“好好好!二位道长楼上请!”
聂成华踩着雀跃的步伐上了二楼,进了其中一间房,剩陆静虚在外头。
陆静虚总共给了五锭银子,还说扣除食宿,能上几坛酒便上几坛。
小二看着银锭,双眼直直发亮,不断弯身陪笑,连连称诺。
陆静虚推门而入,聂成华早已盘腿坐于桌前,两手撑着下颚,笑脸盈盈,摇头晃脑,哼着小调。
陆静虚将琴置于柜上,坐于聂成华对面,卸下佩剑放于身侧,连着皮套取下洞箫置于桌面,道:“九重箫,还你。”
聂成华大惊,这才想起这件事,拣起洞箫又瞅又摸的,当即把皮套给脱了,好似得了宝贝,道:“我的九重箫可终于回到我手上了!对了,九重箫为何在你手上?还多了个皮套呢!那我其他东西呢?”
陆静虚淡淡道:“……当初战役结束,各家把你的东西分了保管,这洞箫……便是兄长交与我的。”
聂成华点了点头,将洞箫放下,若有所思,道:“那忘尘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