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这世界没有如果

    “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梁文军一家人去房空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的，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零几年的时候，有村民去城里打工，说是看见过他，但是上前打招呼，却被告知是认错人了。真不知道他们家是怎么一回事，可能是犯了什么大错逃走了吧。”

    村长像是结束了讲述，他又斟满酒盅，拿起筷子夹了一口蘑菇，吧唧了两下嘴，示意媳妇菜凉了需要热热。他媳妇立即起身去了厨房。

    蒋月明消化了一会信息，见村长没有再继续的意思，问道：“没了？”

    村长点点头，接着拿起酒瓶要给蒋月明倒酒：“同志，你们城里人吃不到这些山珍，今天就多吃点，咱们爷俩今天好好喝点酒。喝完了就在咱家里住下。”

    蒋月明赶紧说明自己第二天要赶回市里，吃完饭就得立刻返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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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维今天没喝浓茶，他昨天难得睡了一个整觉，这种突然的神清气爽让他觉得有些不适应。他听完蒋月明的话，陷入了沉思。少顷他才开口：“你师母，也就是李凤萍，是1992年元旦之后失踪的。听你的描述，时间对的上。”

    姜维从未和蒋月明提起过关于他和李凤萍的过往，他今天破天荒的和蒋月明讲起了当年的故事。

    姜维的爸爸和李凤萍的妈妈是重新组合的家庭。

    1988年，同龄的姜维和李凤萍从初中毕业起就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了。两年来同吃同住，两个青春期的少男少女就产生了情愫。那年是1990年，他们只有18岁，只能默默守护着彼此，谁都没敢捅破这层窗户纸。

    因为他们毕竟是兄妹关系，虽然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这种爱恋却被世人所不容许。

    姜维在这一年应征入伍。李凤萍也没有继续学业，被家里安排在镇里纺织厂上班，成了一名纺织女工。

    姜维走的时候偷偷告诉李凤萍等他回来。李凤萍坚定点头，依依不舍，眼中含泪的将他送上火车。

    1991年中，李母截获了李凤萍给姜维的信件，信中字里行间都充斥着情愫与思恋。李母很生气，随即与姜父商量一通，最后决定给李凤萍找个婆家。即使不能领证，也先生米煮成熟饭。姜维天高皇帝远，等他到时回来也不得不接受现实。

    就这样，李凤萍与姜维的联系被迫中断了。姜维知道事情不对，但也身不由己，只能每天都给家里写信，询问情况。直到过了好久，他才收到了李凤萍的回信，她告诉他，她要结婚了。

    姜维失望透顶，心如死灰。他不明白约定好的承诺怎么说变就变，一个人的感情怎么也能这么随便就见异思迁。他很生气，正好赶上连里有任务，要隔绝外界联络几个月，他想都没想就报名参加了。他不想知道家里的任何消息，或者说是不敢知道，所以他选择了这种可以与外界隔绝的方式来逃避这一切。

    任务结束已经是1992年春季了。他又回到了当时所在的队伍，通讯室给他一厚沓牛皮纸信件，前面几封署名都是李凤萍，最后一封署名是自己的父亲。

    姜维被尘封已久的破碎的心又开始疼了起来，他将信件塞到柜子最底下，逃避着这一切。

    但那没有拆开的信件像是有某种魔力般吸引着他，他终究没抗住好奇心的驱使，依次拆开了信件。

    前几封都是1991年下半年的，李凤萍说她已经逃出家门，要来部队找姜维。信中诉说着她是怎么样被逼，怎么样逃出家门的，以及自己的现状。她没有钱，只能一边打零工一边攒路费，所以移动速度有些慢，还让姜维一定要等她。就这样每到一个地方她都会报备新位置，离姜维所在部队的位置也越来越近。

    最后一封信是1991年12月邮寄出的，邮戳地点是天阳市的田川镇，离姜维所在的天阳市仅有二十几公里。她在信里询问他有没有机会能出来一起过元旦，字里行间满是热烈和激动之情。

    从那之后就再没信件更新。

    最后一封信是1992年元旦之后寄出，内容很简单，只有短短几行。父亲问姜维有没有李凤萍的消息，一家人都在寻找她，让他快速回信。

    姜维得知自己误会了李凤萍。他在逃避的时候，她正在想办法奔向自己。心中十分后悔，他恨自己为什么不能信任自己的爱人，恨自己为什么没有弄清一切的勇气，也恨自己不能像个男人一样保护爱人，不能顶着饱受非议的压力，将心中所爱护在怀里。

    他随即问了当时在连队的战友，战友说确实有一位女子来找过他。由于当时他不在，就将那女子劝返了。

    随即姜维请了探亲假，回到了老家。几番寻找之下，最终确定——李凤萍失踪了。

    姜维回到部队后悔恨不已，她是为了找他失踪的，他决定，一定要好好表现，争取成为一名警察，即使穷极一生，也一定要找到李凤萍。

    2002年，通过重重考核测试，姜维终于成为一名民警。又通过了几年的优异表现，没日没夜的学习，姜维转岗成为一名刑警。

    十几年来，他一直都在留意着李凤萍的消息。刚开始，一点蛛丝马迹都会让他兴奋不已，他以为自己已经离她越来越近了。可是一次次的失望折磨着他的心灵，也同时磨炼着他的心性。即使是这样，十多年了，他没有放弃。他这辈子没有娶妻生子，因为他觉得自己不配拥有这一切。

    他愧对自己的爱人，如果穷极一生也找不到她，他会死不瞑目。

    姜维不是热爱熬夜，也不是喜欢办案。他只是害怕夜深人静，在寂静的午夜，那个定格在18岁的李凤萍的脸会浮现在眼前看着他微笑。他让自己陷入疲倦，不为别的，只为能倒头就睡，不胡思乱想。

    在无数个午夜，姜维无数次的想：如果当年他没去参军，如果当年他没有逃避，如果他能勇敢一些，如果他选择相信她，是不是她就不会消失？就算是她嫁给别人，她至少还是安全的。

    可是这世界没有如果，也没有后悔药。

    留给他的只有遗憾、自责和空荡荡的疑问——她在哪？她是否还活着？

    姜维用最平静的语气和蒋月明述说着自己这么多年的故事。他深深呼出一口气，像是卸掉了压在身上的重物一般。

    这么多年，姜维第一次将自己的往事道出。憋在心里这么久，突然倾诉出来，让他觉得心里突然空落落的。

    蒋月明消化着姜维的故事，被震惊的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