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释然
苏梨说完这话，房间里是长久的沉寂。沈妈妈久久不说话，这让苏梨心里也十分忐忑。
她抿了抿唇，有些怕自己说错了话，于是道：“沈姨，这些都只是我自己的猜测。”
而沈妈妈嘴角却噙着一抹苦笑。
她摇了摇头。
“小梨，那么多年了，我才意识到，原来，我不是一个称职的妈妈。”
苏妈妈眼里满是，“如果不是我，他也可以快快乐乐地去追求自己喜欢的东西的。是我，阻挡了他的步伐。”
她其实已经知道了，沈叙为何会喜欢画画，却不愿意告诉她的原因。
因为她。
她和顾仁，青梅竹马，一起长大。
她一直以为他们之间的爱无坚可摧，却没想到有一天，顾仁会背叛他们的爱情，背叛他们的家庭。
这个打击对于她来说，真的太大了。
她和顾仁在一起的时间，真的太长、太长了。
长到她从未想过分开，也从未想过他们的中间有一天会插入别人。
她以为，他们注定了一辈子都会在一起。
所以她接受不了那个说一辈子爱她的人，会瞒着她爱上了别人。
也接受不了，曾经爱她入骨的男人，在不爱她的时候，会变得那么冷漠无情。
他的爱变得太快，甚至没有留时间给她去反应。
情感的压抑，生活的压力……很自然地，她患上了抑郁症。她一遍遍地想，如果顾仁没有去学校教美术，是不是就不会认识那个女人，是不是就不会背叛他们的婚姻？
其实，她心里很明白，还是会的。
他的背叛，与其他无关。
可是那段时间，她就是恨。
恨他的薄情寡义，恨关于他的一切，自然而然地，她也恨上了画画，特别是沈叙继承了他的爱好，也喜欢画画。
那些日子，她真的很痛苦，痛苦到头发大把大把地掉。
她睡不着觉，每到夜深，总是会忍不住哭。
她甚至想死。可是一想到年幼的沈叙，她便只能一遍遍地告诉自己，不能、不能。
如果她真的死了，她的孩子还那么小，他该有多可怜。
所以她的医生告诉她，如果爱太痛苦，那就转移成恨吧，恨什么都好。
只要自己能够活下去。
或许是顾仁是画家的原因，那些日子里，她只要看到画，就会想起那个负心男。
就会忍不住难受，在深夜里痛哭哀嚎。
回忆起过往，沈妈妈微微仰头，努力不让自己失控。
现在想来，应该是沈叙发现了她的情况，这才跟她说：“妈妈，我不爱画画。”
“小梨，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我先走了。”
沈妈妈走时，是仓皇逃走的。
她有些害怕，害怕旁人看到她的狼狈。
她回到家中，在房间里冷静了好一会儿，才来到了沈叙的房间。
推门而入时，沈叙正坐在电脑前，似乎在查找着什么东西。
“妈。”沈叙微微侧头，看到了沈妈妈的模样，他微愣，“妈，您眼睛怎么是红的？”
“刚刚不小心碰到的。”沈妈妈装作不在意地揉了揉眼睛，“作业写完了？”
“嗯，在查资料。”
“好，你先查，妈妈看看。”
“行。”
沈叙点了点头，继续在电脑上搜索。
而苏妈妈则是慢慢地走到了书架旁。
沈叙的书架很是整齐，上面不仅有教材、作文书，也有一些习题册和他爱看的课外阅读。
他似乎挺爱看推理类型的书籍，书架上有好几本东野圭吾的书。她缓缓走到了角落，只是细细地看着，却并未动手。
她想找到苏梨说的那本书，可看了好一会儿，也没有找到。
于是她走到了沈叙的旁边坐下，正准备开口时，陡然看到了垃圾桶里躺着的那本书。
沈叙一直在注意着沈妈妈的动作，察觉到视线，他也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正准备把垃圾桶踢开的时候，沈妈妈已经将书捡了上来。
“妈！”沈叙的脸色一变。
沈妈妈却在看到那本书的时候，眼泪唰唰地就流了下来，她有些崩溃地用手捂住了脸，嘴里哽咽道：“儿子，是妈妈，是妈妈对不起你。”
如果不是偶然听到苏梨的话，她也不会起疑心，也不会去问苏梨。
更不会发现，原来她的儿子，为了不刺激她，而一声不吭地放弃了自己的喜欢的东西。
作为一个母亲，她真的太失职、太失败了。
沈叙慌了，“妈，我只是随便翻翻它，我已经扔了。”
“我没有喜欢美术，我也不想去美术学院，我向您保证。”
到这个时候，他还在撒谎。
沈妈妈，哭得更伤心了，她一边哭，一边道：“不，不是的，阿叙，妈妈知道……”
“我知道你热爱画画，是妈妈不好，限制了你。”
沈叙想说话，沈妈妈打断了他，她继续道：“妈妈想告诉你，只要你喜欢，我都会支持你。”
……
第二天，沈叙来背苏梨上学的时候，苏梨内心仍然有些心虚。
她趴在他的背上，一直想看他到底是何脸色。
试探性地问了两句，沈叙的回答不咸不淡的，更让苏梨着急了。
到底怎么样啊？
昨晚上她熬夜和江轻语说了此事，对方劝她问问沈叙。
可是她怂，她不敢。
她也怕好心办坏事。
一路出了单元楼，苏梨眼里的纠结更甚。
就在她想打直球时，沈叙突然道：“阿梨，谢谢你。”
“啊？”
苏梨愣了一秒。
她的眼睛突然瞪大，语气也多了几分兴奋，“什么意思？是沈姨她？”
“嗯，多亏了你，我和我妈昨晚谈了一夜，她说她支持我去考美术学院。”
他妈妈说，她其实已经释然很多了。
后来，他们还连夜给心理医生打了电话。
在电话里聊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医生说，她的病情已经控制得很好了。而且，他说这是一件好事。
这说明沈妈妈已经放下了。
她已经在积极努力地去迎接新生活了！
所以，他真的很感谢苏梨。
“嘿嘿，不客气，周末请我吃大餐就行。”
“好！”
“我就说吧，你肯定喜欢画画，你还撒谎说不喜欢。”
沈叙见她得意，却也微微蹙起了眉头，“所以阿梨，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
苏梨暗暗咬唇，糟糕，得意忘形了，竟然忘了这一茬。
“嗯，我偶然一次看你——”
“所以，你是看到了那本画册对吗？”
沈叙却是直接打断了她的话。
苏梨心一惊。
她不说话，沈叙便知道，他猜对了。
怪不得，他当时觉得画册移动了位置。
可他试探了沈妈妈，却什么都没试探出来，他还以为是他记错了。
没想到，原来是苏梨。
而苏梨可不承认，她心虚归心虚，却绝不认。
她装作好奇地问道：“什么画册？我怎么不知道？画的是什么？”
闻言，沈叙话一噎。
他的耳根微红。
他知道苏梨是在装傻，可他总不可能就这么直白地点破出来。
说他画的，全都是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