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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5章 滁水东岸之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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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意了,草率了,后悔了,各种自责念头七头八脑地充斥而来。

    这么多年来不用说对晋军作战,就是对善于骑射的拓跋鲜卑,嗜血狠辣的慕容鲜卑也从无败绩。

    连号称有史以来正面从未被人攻克的蜀中剑阁都被他打下来了,这几个小山丘根本就没放在眼里。

    毛当强按捺住心中的慌乱,快速梳理了一遍地形。

    东边是滁水,不能去,西、南两侧是山丘,强攻不行,正北是唯一的突围出口。

    于是,尝试着做一次强突围,对左右大声喊道:“向前杀出去!”

    秦军一声呐喊,向北冲杀过来。

    但没想到北面晋军的箭矢更加密集,如遮住天空的黑云一般压了过来。

    “砰砰砰……”一阵乱响,锋利的箭尖穿透了秦军骑兵的盾牌、铠甲、身体……。

    紧接着是惨呼声、咒骂声、尖叫声以及马匹的狂嘶声,秦军倒闭无数,瞬间人尸马尸堆积一片。

    即便是侥幸冲到晋军阵地前的骑兵,也被长枪刺于马下。

    毛当这才醒悟过来,阻住退路的晋军才是主力大军,至于人数多少,恐怕也不在自己部队之下。

    但黑夜作战,唯有北面是最安全的地方,只有这一条突围之路。

    于是心一横,不顾一切地继续挥军冲杀。

    所有秦军军兵也明白了自己现下的处境,困兽犹斗,亦是拼了性命,红了眼睛,前赴后继地向北推进。

    有的秦军骑兵弃了马,以盾牌、以尸体、以一切可以利用的物品做掩护,一步步的向前冲锋。

    晋军箭矢虽是密集,似乎已经抵抗不住如潮的秦军,渐渐向后退去。

    秦军军中军鼓大作,擂得整个滁水东岸旷野跟着震颤起来。

    逃命心切地秦军蜂拥而上,终于突破了晋军的第一道防线。

    然而晋军稍稍后撤却在地上扔下了无数干草和树枝,再把火把扔了过去,燃起了熊熊大火,形成了一道火墙将大路拦得严严实实。

    晋军弓箭手站在火墙后,只管向黑暗中放箭,不用瞄准,密密麻麻的秦军死伤无数,惨叫连连。

    滁水河畔的战场犹如人间地狱,空气中充斥着令人作呕的血腥气息,弥漫的浓烟夹杂着尸体烧焦味道在空中蔓延开来。

    正逢盛夏时节,南方挥汗如雨,暑气逼人兼之烈火炙烤,气味更是令人窒息。

    熊熊火光映照得天际一片血红,秦军在明,晋军在暗。

    四下里喊杀声震天,冷箭频频射来,无法估算晋军到底来了多少人马。

    毛当不得不接受了这个现实,他跑不掉了。

    此时,正北方向在火光中,一队晋军骑兵从队伍中奔驰而出。

    毛当和毛盛定睛观看,十几名将佐簇拥着一位二十岁出头的年轻晋军将领从队伍中徐徐而出。

    只见他瘦长白净面皮,剑眉细目,从容稳健,身穿金色盔甲,外罩红色战袍,腰悬龙泉宝剑,胯下紫骅骝。

    在这紧张激烈,烈火硝烟的战场上,他就像是在赴一场盛宴,微笑的面容温暖而又淡然,仿佛能化解一切困难和压力。

    给人一种强大的感染力,他的存在就像是一道坚不可摧、稳如泰山的屏障,就像一尊守护神,护卫着国家和人民的安宁。

    当他站在那里,身上所散发出的气息让人感到一种威严,仿佛是有着无比强大的力量在支配着一切。

    “陈望!”毛盛像见了鬼魂似的惊呼了起来。

    毛当听到他的惊呼,不由得心凉了半截,转头问道:“此,此人便是陈望?”

    “是,末将曾随武卫将军在凉州与他交过手。”满身上下沾满了灰烬、血渍的毛盛看着远处的陈望,眼神呆呆地道。

    毛当虽然没有见过陈望,但已是久仰大名。

    在接到圣旨时,天王曾明确地令他转告彭超以及东路军诸将,不要进攻兖州,不得招惹陈望。

    至于为何如此,毛当无法参透,只有执行圣旨。

    毛当并不服气,这只是被陈望搞了一个偷袭。

    徐州战事开始半年多了,没见兖州有一丝动静,好像和我军形成了默契,互不侵犯,如今却突然出现在了棠邑。

    如果面对面交手,怎会落得如此下场?

    兖州晋军伏击秦军地点

    只听得陈望隔着火墙喊道:“人生何处不相逢,凉州一别,已近三载,毛将军可安好否?”

    毛盛硬着头皮回喊道:“广陵公,我军并未犯兖州,为何在此阻拦天兵?”

    “天兵,呵呵,将军已是瓮中之鳖,还敢言天兵?滁水近在咫尺,可做水兵耳。”陈望挑了挑唇,似笑非笑地道。

    一旁听着他俩对话的毛当心里咯噔了一下,难道我今日将命丧于此吗?

    毛盛继续道:“广陵公意欲何为?”

    毛当在他旁边低语道:“可用激将计,使他扑灭火焰,决一胜负。”

    毛盛会意,接着道:“广陵公乃当世豪杰,何用这阴损偷袭之计,可否两军排开阵势,一较高下?”

    “哈哈哈……”陈望在马上仰天大笑起来。

    忽然,他敛住了笑容,冷冷地道:“兵者,诡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取胜之道在于智而不在于勇。你旁边是毛当将军吧,我本意是要放二位一条生路,但我一路南下,遇到多股徐州逃难大晋子民,你们三路大军中,数你襄阳来军最为凶残,在徐州境内烧杀淫掠,无恶不作,我可容你们,但苍天不容!”

    最后四个字,陈望一字一顿地大声喊了出来,掷地有声,在空旷的滁水之畔传出了老远。

    毛当和毛盛面面相觑,火光中,二人通过相互的眼神都能看出对方的一丝恐惧,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方才你说什么?摆阵?一较高下?”陈望轻蔑地喊道:“我就依二位毛将军之意,你们可去滁水龙王处禀报一下,莫道我大晋王师只会偷袭,正面交手依然胜你!”

    话音一落,陈望军中战鼓隆隆响起,鼓声越来越紧密,直敲得秦军军兵心脏跟着节拍加速跳动起来。

    随着战鼓声,毛当回头看去,东边滁水堤坝上的晋军手举火把,向南边山丘跑去。

    不多时,空出了滁水堤坝,如今秦军的境地已是三面受敌一面临水。

    陈望的用意很明显了,这是要驱赶他们下水!

    身经百战的毛当在刹那间做出了一个统帅级将领的英明抉择,他吩咐毛盛道:“现下唯有拼死一战,正面陈望兵力最盛,我们兵分三路,你攻正南山丘,我攻东面山丘!”

    他又点手叫过参军慕容越,下令道:“你率一万人马在此与陈望对峙,全力守住阵脚,如有闪失军法从事!待我和右禁将军攻下山丘再行退却。”

    二人在马上躬身施礼领命,毛当和毛盛二人拨转马头,各率军兵分别向东、南两方而去。

    此时已近亥时,夜空中没有月亮和星辰,灰蒙蒙一片。

    第二波生死存亡的阵地战开始了。

    滁水东边狭小的地域里,人山人海,刀山剑林,尘烟弥漫中数万人马混乱的厮杀在了一起。

    逃跑、死亡、流血,杀声、惨叫声、呻吟、马蹄、脚步声混杂,喧嚣一片,声震几十里。

    毛盛再攻南面山丘,针对第一次进攻的特点,依然采用了步、骑并进的方法。

    但南面山丘的晋军得滁水堤坝退过来的晋军补充,人数更多了。

    山坡坡度虽是舒缓,怎奈也是仰头进攻,稍显劣势,而秦军素来勇悍,又加之做困兽犹斗殊死搏杀,战斗场面比第一次惨烈了许多。

    双方在山丘上展开了拉锯大战。

    山丘上的晋军依旧是用长槊击打秦军骑兵,辅以步兵长剑砍马腿。

    毛盛左手持盾右手改用环首刀,身先士卒杀了上来,与晋军步兵战在了一处。

    摸黑砍翻了几名晋军步兵后,刚要歇一下喘口气的毛盛忽然感觉一股冷风从上面袭来,他下意识地举起盾牌遮挡。

    只听“嘭”地一声巨响,一件重物砸在了盾牌上,势大力沉,毛盛迈在前面的左腿不由自主地弯了下来。

    毛盛大惊,抬头一看,一个巨大的身影黑夜中看不清模样,只能看见身着晋军铠甲,但并未戴头盔,披散着一头长发,如鬼魅一般站在他面前。

    稍一愣神的工夫,见巨人的剑又劈头盖脸地来了……

    夜晚遇到这么个怪物,毛盛虽有些惊惧,但他素来勇悍,武艺高强,不敢再用盾牌挡,忙向后一闪身,躲过来剑。

    迅疾手中的环首刀横着扫向了巨人的膝盖。

    对付高大蛮力之人,最好的办法就是攻击其下盘。

    哪知长发巨人不但力大无比而且剑势迅疾,他并未在意毛盛扫来膝盖的这一刀,居高临下劈来了第三剑。

    我的个娘来,毛盛暗暗叫苦,自己一刀砍中他的膝盖,而他的剑也会将自己一劈两半。

    这他娘的是搏命斗狠之招。

    自己身居大秦高级将领行列,怎能跟他做同归于尽搏杀。

    于是以最快的速度向后抽身躲开来剑,企图混入乱军之中。

    哪知巨人死死瞅准了他,挥舞手中巨剑砍倒了两边几名秦军直奔他而来。

    毛盛在这汗流浃背,闷热不堪的夏夜感受到了一股凉意从脚底蔓延到全身。

    盯着眼前的巨人,仿佛看见了死神专门来找他索命了。

    毛盛侧步拧腰将左手的盾牌扔了过去,双手握着环首刀紧跟着扎向了巨人的腹部。

    只见巨人剑锋向下一摆,狠狠地击到了刀背上,“咔嚓”一声巨响。

    毛盛但觉大力拉拽,钢刀应声弯曲变形,虎口崩裂见血,手掌不由自主地松开,刀柄脱手飞走。

    巨大的冲击力令他全身抖颤,手掌中的痛意夹带着酥麻感瞬间席卷全身。

    转瞬间,巨剑挂着风声斜披而来,毛盛肝胆俱裂,下意识地抬左胳膊去挡。

    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之后,一只胳膊,一个带着半拉肩膀的头颅飞了起来。

    身体“扑”地倒下,喷溅着血水向山丘下滚去。

    巨人从地上捡起了毛盛的头颅,从乱军中跑回了山丘顶上本方骑兵队伍中,把头颅举在几个火把中高声喊道:“毛盛已死,速速投降!”

    “毛盛已死,速速投降!”……

    南面山丘上发出了一片呐喊声,巨大的声响传遍了整个战场。

    前面秦军看见了毛盛的头颅,失去了斗志,纷纷向后退去。

    东面的毛当攻上山坡后,遇到的正是先前在棠邑城外败走的毛安之。

    黑夜里,两军在山坡上展开了一场混战。

    毛安之和毛当捉对厮杀,双刀并举,战在一处。

    二人武力相当,毛当搏命突围,毛安之勇冠三军,一时间难分上下。

    战至酣处,忽闻旁边山丘一片震耳欲聋的呐喊声,毛当凝神听去,却是传来了毛盛的死讯。

    二人同出一门,都是氐族亲贵,毛盛还是自己的堂弟,多年的部曲,不免心中难过起来。

    高手过招,差之毫厘。

    一个不留神,被毛安之一刀砍中了左肩,长刀脱手,滚落马下。

    毛安之正要上前补上一刀,被秦军骑兵拦住,待杀散秦军骑兵后,毛当已经消失在了黑夜里的乱军丛中。

    这时,在北面拦截秦军退路的陈望,耳中听得远处喊杀震天,不知战况如何,心下也有些焦躁不安,生恐毛当等人从东、南逃窜。

    向南倒不要紧,再过几十里就是长江之畔,无处再逃。

    向东可就不好说了,虽那边是谢玄的广陵郡辖区,但有跑回三阿的可能性。

    好不容易看见路中央大火已经渐渐熄灭,于是大声喊道:“谁去取对面秦将首级?”

    话音一落,远处一匹快马从本方正中窜了出去。

    陈望凝神一看,正是刚招募来的朱绰。

    此番陈望参战除去为了三弟陈观,还有个原因就是自己回兖州后还没有打过一次仗,此番正好也试试军队战斗力外加刚招募的几名新人真实水平。

    只见朱绰左手持缰绳,右手长槊与战马平行,担在右膝盖上,如离弦之箭一般,风驰电掣冲向了对面的秦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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