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三个必须一个追加
在谯郡待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卞范之便告别陈望，匆匆离开了谯郡。
十日后，回到建康。
此时的桓玄已经完全不是去年初刚刚进京时的他了。
自从司马昌明、司马道子兄弟俩腐败奢靡开始，一直到王恭、殷仲堪、桓玄等人起兵到现在十几年来，不是天灾就是人祸，外加战乱。
百姓食不果腹，饥寒交迫，卖儿鬻女，苦不堪言。
本以为桓玄进京处置了了倒行逆施的司马道子父子俩及其党羽，朝野上下都盼着有个政通人和，清平世界的新时代开始。
没想到桓玄逐渐暴露出了其贪婪奢侈的一面，比司马道子父子俩差不了哪里去。
他在驻跸姑熟时，强行搜罗江南稀缺异石，名贵花卉果树，大兴土木，耗费无数人力物力打造豪华住宅。
只要他打听到藏有名贵书画、奇珍异宝都用各种手段据为己有，强行运到姑熟府邸或者建康楚王府。
至于什么百姓疾苦，水涝旱灾什么的熟视无睹。
许多田地颗粒无收，浙东及吴郡、吴兴等郡更是还饱受天师道造反，兵匪一窝，百姓轮番遭难。
半数以上百姓都外出逃荒，就连很多富贵人家也穿着绫罗绸缎，怀抱金银珠宝，闭门饿死。
各级官员，上行下效，对于朝廷下发的微薄赈灾粮米也是层层盘剥克扣。
一个原本山清水秀，土地肥沃，鱼米之乡的江南大地，饿殍遍野，尸体遍地，无人掩埋，宛若人间地狱。
卞范之回到建康的次日一早就进了楚王府，把陈望的话详细地做了汇报。
桓玄大喜，急忙派人召来另外两名心腹桓谦和殷仲文来商讨陈谦提出的这些改朝换代条件。
四人坐在一起，研究起陈望提出的改朝换代“三个必须一个追加”。
这第一条，楚王和封国以及属下文武官员已经具备了。
第二条是功高不赏，这怎么办？
众人犯了难。
桓玄从荆州起兵来到建康，他哪有什么功？
唯一的功绩就是趁灾荒袭杀了盟友殷仲堪、杨佺期，然后策反刘牢之打入建康杀了司马元显及其党羽。
这算哪门子功劳啊，说出去不够丢人的，都是内斗，不足以服人。
忽然，殷仲文眼前一亮，他躬身施礼道：“南渡后，大晋国祚延续数十年间，掌握兵权的高门士族为了建立功勋，树立威望都采用两个字。”
大家一起看向殷仲文，桓玄急忙问道：“仲文，快快讲来。”
“北伐！”殷仲文拽紧胡须，郑重地道。
众人泄了气，桓玄狠狠瞪了殷仲文一眼，不再做声。
他心道，我手里就没几个会打仗的将领，之所以能打到建康来，靠的是诱降刘牢之。
桓玄对自己有几斤几两清楚的很，不是自己有多么知兵善战，而是目前的大晋名将凋零，根本没有可用之才了。
如果不是陈望病了，加上他和司马昌明兄弟俩的矛盾，我怎么可能打进建康，独揽大权。
或者谢石、谢玄这些人还活着，就连王忱、王恭这些人还在的话，恐怕也很困难。
让我率军去北伐，北伐哪？
北方的姚兴、拓跋珪、慕容德？
哪个我也打不过。
但见殷仲文不疾不徐地眯眼道：“微臣之意不是要真北伐。”
“哦？”桓玄不禁心中一喜，赶忙有些责怪地催促道：“仲文就不要卖关子了，有什么计策快快道来。”
“楚王殿下可以上疏朝廷，极力要求北伐，然后您再自己写一道诏书，措辞严厉，驳回上疏，就讲——”
殷仲堪的话还没说完，桓玄猛然醒悟，一拍大腿，打断了殷仲文的话，大笑道：“仲文之意，本王知晓了，哈哈哈……”
这一下子打开了在场所有人的脑回路，压抑地气氛顿时热闹了起来。
桓谦笑道：“诏书就写楚王乃国之柱石，大晋肱骨，万不可亲自犯险北伐，倘若有所闪失，如大厦倾覆，我大晋百年基业将毁于一旦，将来还指望何人复兴？”
“好！就这么写！”桓玄兴奋地环视众人道：“仲文，你来写。”
说着，他从身旁的书架上取出一道空白诏书，递给了殷仲文，接着道：“措辞越激烈越好，比如说，楚王虽忠心社稷，日月可鉴，但若再有此言论，将重重治罪。”
于是，桓玄亲自洋洋洒洒写了一道要求壮怀激烈的北伐奏章，由殷仲文写了一道严厉训斥的驳回诏书。
写罢，接下来就是第二个议题，天降祥瑞。
由于殷仲文在第一个议题里提出的奇思妙想，令众人茅塞顿开，都知道该怎么做了。
有没有祥瑞出现都是无所谓，无非就是造个假呗，这个谁不会？
于是桓玄吩咐桓谦道：“兄长可派人到各州，命他们各报祥瑞降临，如凤凰、麒麟出现，或者天空出现五星连珠，千年老树突然开花儿等，就说大晋国内已经出了一位德高望重的人物所致。”
桓谦心领神会，在座榻中躬身施礼道：“楚王请放心，微臣一定将此事办理妥当。”
“我闻钱塘江畔有一临平湖，曾挖掘出一个宝鼎，当年东吴就以‘宝鼎’为年号，”卞范之抚须道：“从此，临平湖就连接了国家之运势，有民间传言‘此湖塞，天下乱；此湖开，天下平’一说，我闻此湖一直堵塞严重，不妨派人把临平湖疏通后，上报朝廷，天下太平，不是一大祥瑞吗？”
桓玄温言喜出望外，抚掌大笑，夸赞道：“敬祖不愧为我智囊，此事由你来督促。”
“微臣遵命。”卞范之躬身施礼道。
剩下最后一个议题就是陈望的那个“一追加”。
四个人各自回想着隐士都有谁，但好像当今大晋国内的确没有。
沉默了许久，殷仲文思忖着道：“我大晋声名远播的隐士大都已经故去，如郭璞、葛洪等人，听闻以前氐秦那边还有个王嘉，也被姚苌所杀，这可真难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