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老规矩
这一天，都已经八点多了，方春苗都还没来上班，谢文军还挺惊讶的，因为方春苗每天都很早就来了，来了之后还会把里里外外的卫生都打扫得干干净净，不知道多么勤快，从来没有迟到的现象。
林昌恒也很惊讶，不过他们当然不会到方春苗家去催，谁家没个意外的事情呢？他们还是善解人意的。
没想到，八点半左右的时候，一个小女孩气喘吁吁地跑到村委会来了，她大喊着：“小林叔叔，小谢叔叔，快到我家去，我家出事了。”
林昌恒认得这是方春苗大哥方小文家的老二，小名二丫，她今年才五岁，所以还没上学，不过古灵精怪的，平时很得林昌恒和谢文军的喜欢，他们经常给她零食吃，所以她也很喜欢林昌恒和谢文军。
林昌恒心里一惊，一边跟谢文军一起跟着二丫往她家跑，一边问道：“二丫，你家出什么事了？”
二丫说：“那个平山村的胡主任来我家了，带了好多人，还带着他儿子，非说要让我姑嫁给他儿子，现在在我家吵起来了。”
林昌恒一听是这事，顿时火冒三丈，好你个胡青山，你这是想要给你的傻儿子强抢新娘啊？他顿时加快了脚步，看二丫气喘吁吁地跑得吃力，他干脆把二丫背在了背上，他背了一个人，倒还比空手的谢文军走得快。
很快，他们便到了方春苗家，远远便看到她家门口围了不少人，那些人为头的正是平山村村主任胡青山，林昌恒当初跟石磊一起去看望过他，所以认识他，他身后带了不少人，都是平山村的村民，胡青山那个傻儿子也傻不愣登地站在了人群当中，痴痴地看着门口站着的方春苗，口水流了三尺长。
方春苗站在门口，脸上带着泪，在她身前，她的两个哥哥方小文和方小武挡在那里，跟胡青山等人对峙着，而方土生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他只能是坐在了屋子里，妻子李秀兰站在了他的身边。
这时，唐石头等人也来了，让林昌恒意外的是，唐学义和唐学礼几兄弟也来了，唐学礼人还没到，就大声喊道：“你们平山村的人敢欺负咱们栗山村的人，不想活了吧？”
胡青山道：“我什么时候欺负你们栗山村的人了？我今天来是讲道理的，你吼那么大声干什么？”
唐学礼捋起了袖子道：“你讲道理带这么多人来干什么？欺负我们栗山村没人？老子告诉你，老子坐过三年牢的，不怕死，你欺负春苗，老子跟你拼命！你被别人捅那一刀还没长教训？”
胡青山最忌讳别人说这件事情，他也是火冒三丈，捋起了袖子，他身后的那些人也骚动了起来，两边人剑拔弩张，眼看就像是要打起来的架势，林昌恒见势不对，大声喊道：“住手！”
两边人听到林昌恒的喊声，都停了下来，看着跑过来的林昌恒。
林昌恒一阵疾跑，分开了人群，走到了两帮人中间，把二丫放了下来，虽然他身体强壮，可是背着二丫跑得这么快，他不禁也有一些气喘吁吁的。
他缓了口气，便对唐学礼道：“唐三哥，别冲动，我先把情况了解清楚。”
唐学礼现在倒是特别服林昌恒了，他点头道：“小林干部，我听你的，咱们听听他胡青山到底想要干什么，要是他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老子照样干他！”
胡青山也喊道：“老子还怕你个唐老三？你上来啊，看老子怎么干你！”
眼看局势又有失控的趋势，林昌恒断喝道：“胡青山，闭嘴！”
胡青山在床上躺了几个月，就见过林昌恒一次，他也不知道林昌恒是谁，他没好气地说：“你tm谁啊？凭什么这么跟老子说话？”
这时，栗山村的村支书、村主任还有唐云芳等村干部也都闻讯赶来了，村支书喊道：“胡主任，你别乱说话，这是乡政府党政办的林副主任。”
胡青山这一下知道林昌恒是谁了，他虽然也是个浑人，可是他也听说过林昌恒一到林泉乡，就烧了好几把火，据说县长还很欣赏他，现在葛大有和王顺发对他是言听计从，所以他也有点怵林昌恒，他摸了摸脑袋，讪笑着说：“林主任，你看我是个粗人，就别跟我计较了啊。”
林昌恒哪里顾得上跟他计较，他说：“胡主任，你今天来干什么的？”
胡青山道：“这事正要请你林主任做主，前几个月，我们家小儿子跟方家的小女儿方春苗说了一门亲事，我还给了他们家两百块钱作为订金，说好了过几天就送两千块钱过来正式订亲的，谁知道我被人捅了一刀，我在医院里躺了几个月，等我出院，家里说什么方家把这门亲事给退了，还把两百块钱订金也给退了，林主任你说说，咱们这里什么时候有这个规矩了？当时收了我家的订金，春苗就是我家的人了，我今天来就是带着钱来给我儿子订亲的。”
说着，胡青山掏出了一叠钱，说：“这里是两千块钱，老方，咱们这就订亲吧？”
胡青山把这话一说，栗山村的人倒是都不说话了，只是恨恨地盯着胡青山。
他们这一带确实有这样的规矩，说好了的亲事，又收了订金，一般来说就不能退了，如果非要退的话，男方要退订金就不能收回，女方要退的话，订金就得加倍退，而且名声也会大受影响，就跟离婚差不多了，而且男方如果坚持不肯退亲的话，女方再想结婚都很困难了。
虽然婚姻法上没这规定，可是这地方上的民俗，有的时候比法律还要权威，大家更得遵守。
李秀兰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她说：“那天我是加倍退的订金，你们家的人也收了，这就是同意退亲了。”
胡青山道：“可是这门亲事是我帮我儿子说的，我没同意退亲，你们就不能退亲。”
一个声音传来：“你这不是屁话吗？什么时代了？还讲这一套？你儿子跟她领证了吗？有法律保护吗？还你没同意退亲，他们就不能退亲？”
大家看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原来是谢文军，他太胖了，跑不动，跑到现在才跑到，在那里喘了半天气，刚好听到了大家说的话，正好怼了胡青山一句。
胡青山脸都绿了，他在平山村可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也是个蛮横人，在平山村还没人敢跟他这么说话，而且他也觉得自己是占了理的，这老规矩不都是这样吗？谁知道来了这栗山村接连被怼，这让他脸上挂不住啊。
他对谢文军道：“你tm又是谁？这是老规矩，你懂不懂？我没同意退亲，她就是不能退亲。”
栗山村的村支书又道：“胡主任，你别乱说话，这位是到咱们栗山村投资建厂的平涛公司的谢经理。”
胡青山一听，得，这位咱也惹不起，他当然知道，平涛公司在栗山村投资了两千万要建厂，是江丰县有史以来引进外来投资最大的一笔，县长对他们都很客气，他一个小小的村主任哪惹得起别人？他干脆扭头不看谢文军了。
他不看谢文军，可是谢文军却不会就这么罢休，他说：“什么老规矩？都是封建时代的糟粕罢了。”
胡青山脸一黑道：“谢经理，你可别乱说话，这本来就是我们这里几百年的老规矩，你虽然是投资商，可是也得尊重咱们这里的规矩吧？”
谢文军道：“哦，老规矩，那老规矩我也知道一些，几千年前有些人死了要让别人殉葬，现在还得守这老规矩吗？几百年前女人要裹小脚，你现在还让你们女人裹吗？几十年前还能三妻四妾，你现在敢娶吗？几百年前老百姓看到当官的要下跪，你现在还跪吗？以前男人都得留辫子，你现在还留吗？我跟你说，胡主任，时代不同了，不要老抱着以前的那一套，现在是新社会，要讲法律的，你那什么狗屁订金，法律保护吗？法律不保护你就赶紧走，不服去法院告都行，我看法官会不会把你看成是疯子。”
胡青山无言以对，他半天才憋出一句：“这规矩跟那些东西是一回事吗？”
没等他说完，谢文军道：“你现在身为村干部，难道还想回到过去那个时代吗？你这是什么思想？你是不是想要复辟？想要回到旧社会？”
这几句诛心之言一出来，胡青山吓得面无人色，他可是经历过运动的，谁知道什么时候运动又会来？要是他的这些话被有心人记下来，到领导那里告他一状，他可要吃不了兜着走。
胡青山便说：“算了，我懒得跟你这小孩子说了。”
说完，胡青山便带着那些人走了，胡青山的儿子还看着方春苗一副猪哥样，不肯走，胡青山踢了他屁股一脚道：“还不走，在这里让人看笑话啊？”
大家都笑了起来，谢文军还加了一句：“胡主任，走了就不要再回来了啊。”
胡青山也不回话，只是狼狈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