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我记得东边原来都是空的,没这么多房子。”
“变化很大。”喻呈回神附和,“这几年在发展旅游业,还招商引资什么的。”
“嗯,发展挺好的。”
两人的肩膀时不时相蹭,喻呈忽而在对方身上嗅到了熟悉的沐浴露香气,柠檬掺杂一点薄荷,干净又馥郁。潭淅勉刚刚用的是他的沐浴露,他们身上气味相近,想到这一点又让人觉得暧昧。
除了脚步声和衣料的摩擦声,一切渐渐安静下来。沿岸传来歌声渺渺,是你侬我侬的方言小曲。什么我有一段情呀,唱给诸公听。
再往下要聊什么,喻呈纳罕。他觉得潭淅勉再往下问,就要问到他爸他妈,然后突然想到小舅舅,又觉得还是不聊这些好。
或许潭淅勉也是这样想的,他换了个话题:“成片大概什么时候能出来?”
“两天后期,足够了。”还是聊工作好,喻呈感觉呼吸瞬间顺畅不少,“后天中午之前会发给程珏老师。”
潭淅勉点了点头:“所以《杏仁》的角色怎么定,这周就会出结果咯。”
他看起来云淡风轻,好像只是需要一个时间节点,并不是很为结果担心,而喻呈察觉自己或许比对方还要紧张一些。
“如果……我是说如果。”喻呈谨慎着措辞,“如果没有选上,周五晚上的同学聚会你还会去吗?还是直接就回美国了?”
“或许就回去了吧。”潭淅勉眨了眨眼,“我在这每多住一晚酒店可都算在公司的账上。那些美国人可没有这么慷慨。”
“可是那些同学……”喻呈觉得每个字都好艰难,“他们都很想见你。”
潭淅勉转过头看着他,眼睛里笑笑的:“你想不想呢?”
想,当然想。想你留下来。
可是一张嘴却是——
“想如果有时间的话,一起坐下来聊聊天,也挺好的。”
“不讨厌我了?”
潭淅勉说的是拒绝过他的那件事。他为此接收过喻呈崩溃和愤然的情绪,他们也因此关系恶化、划清界限,虽然说他最后不告而别、形同陌路,完全是因为另一件事,但他清楚,少年喻呈当初的爱是真的,恨也无可厚非。
喻呈垂敛目光,看上去像是默认。
时隔七年,其实当初愤怒的情绪都淡去了,年纪小的时候好面子,喜欢、不喜欢,谁先说、谁后说,都太要紧,现在受过的挫败多了再回头看,好像又没什么,付出了本来就不一定会得到回报。
重要的是,想说的话就要说,想做的事就去做。
“那翻篇了。”潭淅勉云淡风轻地笑笑,“下次还有机会回来的话,请你喝酒。”
下次是什么时候。
上一次说“下次”,一晃就是七年。还有几个七年。
喻呈突然停下脚步。
想说的话就要说,想做的事就去做。
“潭淅勉。”他抬起头,迎着对方的目光,“不翻篇,翻不了篇。”
他看到潭淅勉有一瞬间的怔愣。
“我好像还是挺喜欢你的。”
第7章 “不是说想潜规则”
这句话说完,世界好像按下静音键,突然静默了一瞬。
事到如今,他其实并不害怕说出这句话,但他确实没想过这之后的沉默会这么难熬。喻呈在踩过路面井盖的时候甚至在想,假如自己掉进去就好了,地面破开一个洞,把自己吞掉就好了。
直到绕过巷角,潭淅勉终于开口,眼睛里的讶异没了,又恢复了笑意,但多出一些玩味:“马上就27了,喻呈,不是18岁、19岁。”
“我知道。”
“好,那你喜欢我什么呢?”
喜欢他什么。
他好像没仔细想过这个问题。潭淅勉一直被很多人喜欢,学习不算名列前茅,想一出是一出,翘课,不守规矩,早操做得有气无力像打太极,但他身上就是有一种会让人觉得不紧绷的、松弛的东西,很容易让人喜欢他。而喻呈只不过是广大“潭淅勉后援会”里毫不起眼的一员。
或许只因为他和他一起上学,有时候一起放学,他躺在他的床上睡觉,用他的浴巾,吃他吃了一半的泡面。他们两家住得近,父母关系好,他近水楼台先得了月,就也让他觉得,没了这轮月亮他不行。
是这样吗?
看出他的犹豫,潭淅勉露出意料之中的表情:“你发现没有,其实所有被定义的关系都是阶段性的,我们是朋友,指的是以前是,现在是,但过去的那七年其实就不是,以后是什么关系,也没人知道。所以是这样、还是那样,其实没你想得那么要紧。”
喻呈没听懂:“所以呢?”
“所以别那么较真啊,如果你真的有需要,成年人有很多别的选择,不一定非要搞清楚,非要去谈爱或者喜欢。”
喻呈还是云里雾里的:“什么叫别的选择?”
他觉得这一刻潭淅勉脸上的笑很熟悉,像是高二那年,他带他翘课翻墙出去打舌钉的时候。
他当时的表情就是这样的。里面大概包涵50的引诱,25的狡黠和25的兴味盎然。他在想怎么把好学生带坏,把白的抹成黑的,将高高在上的拉下神坛。
“别的选择就是……”潭淅勉的尾音拉长,他看着他,喻呈也看着他,好像有什么要脱口而出了,然而到底是没见光,这种未知的感觉很不好,喻呈觉得喉咙很堵,眼眶很酸。